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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倩脸上带着疯狂狰狞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沈溪在火海中被烧成焦炭的模样。她准备大火烧起来后,亲自去看看,最好能亲眼目睹沈溪在火海中挣扎着倒地毙命。和传闻中汀州商会大当家在刑部大牢被烧死时的场景类似,她还希望见到与沈溪同行的玉娘也被大火活活烧死。
她可不管什么冯遇、王弘、费暄,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是压榨她的人渣,死一个少一个。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实施,訾倩派出去的弟兄足足有六七十人,后来她还担心严当家做事不牢靠,又派了二十多人出去,一方面是盯着城中各衙门,一方面是阻止城内火龙队到火场救援。
按照她的吩咐,就算整个福州城都烧成白地,也不能让火龙队的人出现!
带着队伍出来的严当家,心里犯嘀咕,为什么要烧官驿,里面住着什么人,烧完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一概不知。
严当家身后的跟班察觉不妥,问道:“二当家,您看咱这要去烧的可是官府的驿站,闹不好,我们可是有去无回啊!”
以前訾倩财大气粗的时候,手底下的弟兄愿意为她卖命,可现在城里生意不好做,商贸凋零,连带着钱也不好赚,可官府那张贪婪的大嘴却丝毫也没有松口,訾倩每月上缴的孝敬银子不但没见少,反倒日益增多,而这些钱只能从手下这些弟兄身上克扣,弟兄们的养家银越来越少,意见愈发增多。
一家老小都吃不饱,还让我给你卖命,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当家既然交待下来了,照做便是,带几个人去运几车柴火过来,再把白马河仓房里堆放的几桶桐油运过来!”
严当家有一点好处,就算他心里有不同意见,但并不会反驳和拒绝訾倩做出的决定。
福州城的夜晚非常安静,不过快要到隆夏了,就算是深更半夜,街道上也都有人纳凉。
这边行动的人也都满头大汗,有的索性光着膀子做事。一直忙到三更天,该准备的物事才准备妥当,严当家有些不放心,又特别问了一句:“火龙队那边可有人前去打招呼?”
“二当家请放宽心,那边已经说好了,今天不管多大的火,都不会有人前来打搅。”
严当家这才点头:“那就好,咱们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官驿而去,快到官驿所在大街时,遇到打更的人,严当家下令手下把打更的绑了,务必做到悄无声息,不走漏任何风声。
“小心点儿,柴火堆放好,再倾倒桐油,摸黑做事,小心火折子出火星,等人撤走后再点!”
正式开工后,由于人多,一人提着一捆柴火冲上去,只是两三趟就把官驿外面堆满柴火,再有人上去撒桐油,接下来差不多就可以点火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把严当家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严当家看了眼吵闹声传来的方向,眉头皱了起来。
“二当家,好像是教坊司方向。”
远远的便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红光,像是是着火了,而且火势很大。
严当家心里犯迷糊,怎么我这边还没点火,那边反倒着火了?莫非有弟兄误会了命令,烧错地方了?
“不管了,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严当家一声令下,许多人相继点燃火把,正要投掷,突然官驿院墙上出现一条条黑影,只听“嗖嗖嗖”的声音,严当家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已经有弟兄一头栽倒在地。
“有官兵?!”
马上有弟兄喊出声来。
倒下的那些弟兄身上中的是箭矢,这下严当家的人马乱成一团。
严当家赶紧呼喝:“别慌张,没几个人,点火!”
火终归还是引燃了,不过显然官驿方面早有准备,火刚燃起,驿馆周围店铺便冲出来大批人,手上端着木盆等盛水的容器,还有人拿着长矛、盾牌冲出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衙差或者是巡检司的人马,而是卫所的官军。
官军实在太多,严当家没反应过来,还想负隅顽抗,但今天他只是来放火的,最多几个弟兄带了刀,等着守着官驿出口宰人。
就听到有人呼喝:“将这干匪徒全数拿下!”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是行伍多年的军将。
严当家带来的人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再加上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袭击,混乱中,大多数就地被制服,也有少数人逃走,黑灯瞎火不好追击。带头的严当家,则被几名官兵给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这会儿沈溪才从官驿旁边的沿街二层小楼内走了出来,此时空气中兀自散发着柴火烧焦的味道,就算救火及时,还是烧了几间靠近围墙的偏房。
沈溪掩住口鼻,摇摇头道:“可真乱啊。”
江栎唯和玉娘这会儿刚从官驿内走出来,他们不知沈溪何时出来的,至于驿馆外纷乱的场景,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
纷乱中,江栎唯和玉娘各自带人到沈溪身边,玉娘有些惊讶地问道:“大人,怎么回事?”
沈溪指了指周围明灭的火光,道:“不是一目了然吗,有人想放火烧死本官,本官及时逃脱,才幸免于难。唉,可惜啊,贼人阴谋周详,终归是功亏一篑。”
唐寅咳嗽着出现在沈溪身后。
沈溪连江栎唯和玉娘都没通知,唯独把唐寅从官驿里拉出来,也是防止出现意外把唐大才子烧死,给历史留下遗憾。
玉娘看了江栎唯一眼,才继续问道:“官兵……从何而来?”
“哦,玉当家问这些兵丁吗?本官既然要赴任地方,整顿吏治,自然要带一些兵马保驾。”沈溪不以为意地说道。
玉娘又气又急,她想问的是这些官兵从哪里钻出来的。
若说沈溪能提前察觉别人要加害的阴谋,这倒不奇怪,他本来就足智多谋。稀奇的是明明沈溪只带了他们一行进城,却能“变”出这么多官兵,而福建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常岚跟沈溪素昧平生,人家可是勋贵的人,肯定不会听从沈溪的调遣,除非沈溪离开京城前,已经拿到调令,买通地方卫所的人。
沈溪道:“本官奉命督抚三省沿海防务,征调兵马,莫不是还要征询你们二位的意见?”
这下,玉娘无话可说。
沈溪连解释的兴致都欠奉,开始安排人手救火以及捉拿那些纵火之人,随后,沈溪进到官驿正堂,带人前来纵火的严当家已被押解到堂中,被两名官兵按倒跪在地上。
此时沈溪,宛若掌管他人生死的判官,喝问:“谁派你来加害本官?”
严当家虽然身上带着伤,又被人架着,身体疼痛得厉害,但却一声不吭地趴在那儿。沈溪点头道:“不错,有骨气。但加害朝廷命官,罪不容赦,拖出去,斩了!”
“得令。”
那些士兵一听就是闽地口音,直接拖着人往外走。
江栎唯赶紧劝阻:“沈大人,您并无生杀予夺大权!”
这会儿江栎唯感觉头皮发麻,之前他一直称呼沈溪为“沈翰林”,现在却主动放低身段,称呼“沈大人”。
沈溪无奈叹息:“江镇抚此言差矣。有人要杀本官,本官就算并无生杀予夺大权,也不能束手待毙。本官只需当他们是盗匪和倭寇的同党即可。”
不多时,官兵已经提着严当家的人头进来,站在沈溪身后的唐寅一见到这鲜血淋漓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呕吐起来。
就算见惯拷问、杀戮之事的江栎唯和玉娘,心头也带着极大的震撼。这里毕竟不是战场,沈溪一句话直接要了一条人命,而且是未审先杀。
沈溪则是一脸无所谓,摆摆手道:“人头没什么好看的,再提几个人上来!”
这下带上堂的,却是跟着严当家来的那群人。
这些人进来就见到严当家被斩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他们平日欺行霸市在普通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尚可,但在真正的杀戮面前,腿脚早已经软了。
“谁派……”
“大人,是訾当家,教坊司的訾当家訾倩,跟小人无关啊……”杀鸡儆猴这招很管用,这次不用沈溪把话问完,这些人就已经老老实实把訾倩给供了出来。
事无巨细。
听完之后,沈溪怒喝:“一个教坊司的风月女子,居然敢意图加害朝廷命官?来人啊,去把姓訾的给本官押来!”
沈溪顿了顿,“……如果她还没被烧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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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九章 临时公堂()
这一晚福州城里一片混乱。
教坊司着火,火龙队无法出动,只能靠街坊拿着锅碗瓢盆,依靠自家水井、水缸的水出来救火。
城中兵荒马乱,到处都有官兵路过,这会儿负责城中治安的衙差连人影都瞧不见,显然福州城已经被军管了。
福州左卫和福州右卫的兵马在常岚的调度进城,可他们发觉,城中的官兵并不隶属于福建都指挥使司,常岚无权调度。在没搞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的情况下,常岚只能带着亲兵前去官驿询问始作俑者沈溪。
而此时江栎唯和玉娘已经弄清楚,沈溪调动的兵马,来自于沈溪能调遣的三都司、一行都司中的行都司,也就是福建行都指挥使司。
大明在各地共设五处行都指挥使司,负责镇压地方少数民族的叛乱,而福建行都指挥使司的治所在建宁府,距离福建布政使司所在的福州大约有五百二十多里。
江栎唯和玉娘终于知道沈溪为什么自南京出发后会故意拖慢行进速度,原来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调查地方匪寇情况,而是要等调兵的人前去建宁府,将行都司的人马调到福州,以应不时之需。
“沈大人,城中涉事人等全数拿下,布政使司衙门被重兵围困,随时可以强攻拿人。现都司人马业已进城,请您示下!”
福建行都司领兵而来的是都指挥同知马瑛。
马瑛是世袭武官,年轻气盛,继承的是他父亲马雄的都指挥使同知的位子。马瑛父子与现任吏部尚书马文升交情深厚,又曾在刘大夏手下做过事,得到沈溪调令后,马瑛不敢怠慢,亲率两个千户所的兵马,星夜兼程,朝福州城而来。
“做的很好。”
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即刻请藩台尚应魁前来问话!”
尚应魁是福建右布政使,官从二品,等于后世福建省省长。
而沈溪只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在官职上沈溪低了尚应魁一级,但论实权沈溪犹在尚应魁之上。
沈溪作为督抚,负责提调和总理军务,有调兵权,同时还有整顿地方吏治的权力,这也是历史上明末以及满清时期,地方总督、巡抚比之布政使官级高的原因。
沈溪直呼尚应魁的名字,显然已把尚应魁当成罪臣对待。
马瑛领命而去,江栎唯赶紧过来提醒:“请沈大人三思而后行,如今福建左布政使空缺,若是再扣押右布政使,地方行政无度,无法对朝廷交待。更何况沈大人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尚藩台有罪!”
沈溪冷笑不已:“江镇抚可真健忘,是否有罪,是由你来定夺的吗?”
江栎唯脸色漆黑一片,虽然自京城出发时他就知道官职远比沈溪低,这一路上会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