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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车马帮弟兄。
絮莲刚生了儿子,宋小城难得年初车马行和船行不忙,就带着老婆儿子回乡省亲,算得上是富贵还乡,“荣归故里”。
等回到宁化县城,沈溪马上成为一家人瞩目的焦点。
头年里,沈溪还是以童生的身份回来,这才一年时间,沈溪就成了秀才公,而沈溪过了年也不过十二岁,就算以前沈家的顶梁柱沈明文,在十二岁时尚无资格考县试,现在沈溪不但过了县试,还是县、府、院三试连考连过,汀州府府试得案首。院试第二。
无论在谁看来,沈溪未来的前途都不在沈明文之下。
“七郎,回来以后要好好读书。这岁试看起来容易,但也不可懈怠。最好一次就能增补增生,那一年后你就能进补廪生。”老太太李氏在来拜访送贺的邻里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但不忘提醒沈溪。
就算沈溪中秀才时她也没像今天这么得意,能把宝贝孙子带回来在邻里面前显摆,才是老太太一直期盼的事情。
这让沈明文的妻子王氏看了很不爽:“娘,瞧您这话说的,可能七郎还想一次增补廪生。秋闱考个举人公回来呢?”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但以王氏那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出,让谁听了都知道她心里别扭。她这两年,有丈夫但守活寡,本来心里怨气就多,现在老太太喜欢这个宝贝孙子比他丈夫还多,她哪里气得过?她心想:“我男人好歹考了几次乡试,而且现在廪生也稳了,岂是你这个刚考中秀才的小屁孩能比的?”
但想到沈溪要跟她丈夫一起考岁考,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李氏板起脸:“好好说话。七郎能一次中举人自然最好,中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妇道人家。嚼什么舌根子?”
王氏倒也识相,赶紧行礼:“娘,我错了。”
李氏并未见怪,继续对沈溪道:“你大哥成婚,你爹你娘都回来了,但你学业繁忙无暇兼顾,现在回来快到里面去见过你大哥大嫂。”
沈溪这才想起来家里其实多了个女人,就是沈永卓刚迎娶不到一年的夫人,也就是以前的吕家小姐。
沈溪到中院的东厢房见过这位“大嫂”。要说姿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脸圆乎乎的。鼻梁不高,好在皮肤白皙。按照当下的审美标准算是个美人。
如今沈永卓已二十岁,只是过了县试,家里人对他抱的希望依然很大。毕竟跟他父亲相比,沈永卓并不逊色,只是比起沈溪相形见绌,但谁也不是神童不是?
“回来后,跟你大哥一起读书,少出来走动,过两天,让你大伯出来教你们学问。”
李氏很自豪,沈家两个秀才,以后不用只指望沈明文一人中举,沈家中兴希望大增,但她对长子的溺爱终归多一些。
毕竟长子是李氏一把培养出来的,培养小孙子的功劳,她虽然想记在自己身上,却觉得有些愧疚,当初要不是沈明钧夫妇背着她送沈溪上学,沈溪到现在可能跟他的兄长一样去大户人家做工了。
不够,在李氏看来,就算沈溪中了秀才,那也只是得到主考官的赏识,在才学上必定远远落后于进学多年的沈明文,让沈明文出来教授沈溪学问正合适。
……
……
沈溪回到宁化,最想见到的人其实是王陵之,但他回来后就被关进院子,“闭门苦读”,一直没有找到溜出去的机会。
去年年底,即将满十四岁的王陵之写信到府城给沈溪,除了跟他讨要“武林秘籍”,还告诉他准备参加今年的武举乡试。
沈溪知道,这小子铁了心从武,对此,沈溪还是很支持的,沈溪把他所知道的《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六韬》、《尉缭子》、《司马法》、《太白阴经》、《虎钤经》等兵书按照武林秘籍的方式一一默写出来,让人送给王陵之备考。
沈溪希望将来若自己跻身朝堂,身边能多王陵之这样一个好兄弟,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正月底时,岁考时间正式公布。
宁化县的岁考定在二月初四和初五,虽然考期是两天,但其实一天就能结束,发案的时间为二月初六。
时间显得很紧,这也是福建提学苏葵要忙着到各府县岁考,还要尽早回去准备秋天的乡试,通常乡试年遇岁考,一切都会从简从速。
正月三十,沈溪终于见到两年多没见过的大伯沈明文。
沈溪本以为沈明文关在后院读书,两年下来必定骨瘦如柴,憔悴不堪,但当他见到沈明文一脸富态,好像肚满肠肥的赃官模样般走到他面前时,简直不敢相认这就是当初那个志在跟家里闹翻。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大伯。
沈家家境转好,李氏对于膳食方面并未做太大的改善,主要是老太太坚持“成由勤俭败由奢”。就算手里有了闲钱吃穿也要保持朴素,但她对沈明文这个宝贝儿子却持的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好吃好喝把沈明文供着,连笔墨纸砚都买最好的,连带大房那边母子生活也很好,跟其他几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一来,吃得好还不活动的沈明文,被老太太活生生养成个胖子,李氏对此很满意,认为沈明文这是“富贵相”。前途不可限量。
连王氏也在私下里说:“看看小幺子,尖嘴猴腮的一点富贵气没有。”反过来的意思却是她的丈夫“富贵逼人”。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沈明文只有科试和岁考这几天能从房间里出来,以前从乡下到县城,加上旅途奔波,他还能在外面多呼吸几天新鲜空气,但现在沈家搬到县城里,刚考完试就要关回房里读书。
不过在考试前后几天,房门不会上锁,若老太太开恩。还会让沈明文夫妻团聚,但必须要在房间里,不得越雷池一步。
沈明文跟王氏好像牛郎织女一样。只有等特定的日子才能团聚,沈溪想到一个胖乎乎的牛郎跟市侩的织女在幽暗的房间里“鹊桥相会”,那强烈的画面感让沈溪感觉一阵恶寒。
“……这个岁考,是考四书文和五经文,你知道吗?”
沈明文奉了老太太的旨意,要为沈溪辅导功课,不过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好像认定沈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沈溪老实点头:“知道了。”
沈明文“哦”了一声。好像奇怪沈溪为何会知道这么重大的机密,他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本经是什么?”
“《春秋》。”沈溪再答。
沈明文听了有些不耐烦:“好端端学《春秋》作何?要学的书太多,什么《左传》啊。《公羊传》啊……这些你都读过?”
沈溪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我他娘的都考取生员回来了,要是连这些基本的书都没读过,你当我秀才的功名是大风刮来的?但他还是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哎呀,小小年岁学得真不少,这个用八股做文章……你也学了?”
沈溪再点头。
沈明文皱皱眉头:“既然都学会了,你自己温书,我去院子里走走……”
沈明文显得很敷衍,沈溪往院里瞥了一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王氏趁着老太太不注意,过来给沈明文送吃食,二人一同进了隔壁房间,然后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完了,完了……牛郎和织女又趁着王母娘娘不留神,偷偷私会……
连跟沈溪一同读书的沈永卓听了都有些面红耳赤。
好在时间不长,沈明文便衣衫不整地回得房来,王氏也匆忙收拾好衣服出了院子。沈溪不由咋舌:好快!
沈明文回来,正襟危坐,喝杯茶就好像个莅临视察的官员一样:“小七,听说你院试考得不错,我出篇文章,你和大郎一起做如何?”
沈溪道:“请大伯赐题。”
沈明文沉吟:“我想想,就这道题吧,‘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里面的句子,你读过吧?”
见沈溪点头,他又看了儿子一眼,“大郎你呢?”
沈溪实在不知为何沈明文会迂腐和木讷到这种程度,《论语》里这么简单的句子,开蒙没几天的稚童都背过,沈永卓都过了县试,岂能不知道?而且这题目,一想就没甚营养,想想当初高明城府试的出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仅仅四字之差,题目的难度何止增加了数倍?
沈溪和沈永卓对这题目都不陌生,毕竟二人在府试中同时做过这道题,于是二人开始答题。
沈明文坐在那儿,显得有些疲累,竟然靠着椅背沉沉睡了过去。
沈溪正在写,沈永卓那边对于破题和承题上有不解的地方,不由探过头来看沈溪的答卷。沈溪也没遮掩,过了半个时辰,沈明文才醒来,这时候沈溪和沈永卓的文章都写好了。
“哎呀?文笔不错,呃……凑合吧。”沈明文先看了沈溪的文章,留下简单的评语。再看过沈永卓的文章,却是大加赞赏:“大郎啊,你的文章很好,很好。”
沈溪不由探头看了一眼,不由一叹,沈永卓破题的句子还是抄他的呢。要让沈明文当了学官,那一定是“举贤不避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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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四章 家无宁日()
沈溪心里非常清楚,没必要跟沈明文置气,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沈明文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蹦跶了,岁考结束后他还是要被关回小黑屋继续读书到五六月份,这才会前往省城福州参加乡试。
沈明文回房温书后,沈永卓有些惭愧道:“七弟,还是你写的好。为兄曾拜读你府试和院试的范文,比我写的好很多。”
沈永卓脸皮比他老爹薄多了,他读过沈溪的文章,知道以自己的水平是拍马也难以企及的,但他父亲非要说他的文章更好,让他无地自容。
沈溪笑了笑,道:“大哥作的文章也很好,今年的府试一定能过。”
沈永卓轻叹:“希望如此吧。”
在沈永卓跟沈溪一起考府试时,很多人都觉得沈永卓丢脸丢大了,蒙学比沈溪多六七年,结果兄弟二人考一样的题目,作为兄长却落第了。现在沈溪的境界早已超过他,甚至沈家的顶梁柱沈明文也要跟沈溪同场考试,无形中严重打击了大房在沈家的地位,沈明文就算为人迂腐懦弱,对沈溪还是抱有一定敌意的。
沈溪对沈永卓是真诚帮助,就算沈明文和王氏对他不好,可沈永卓到底为人忠厚坦诚,沈溪也希望这个沈家大郎将来有出息。
转眼到了二月初二,距离岁考只剩下两天,沈溪跟沈永卓仍旧在,说是有不懂的互相探讨,但其实只有沈永卓问沈溪的份儿。
沈永卓有沈溪这样一个弟弟当先生,非常高兴,自从前年考府试归来,他便再未去过学塾。以他的资质光靠死记硬背很难取得进步。
可王氏在外面却很得意,一家人聚在一块吃饭时,总是吹嘘。看看我相公,每天过来辅导两个小的学问。看看我儿子,每天指导沈溪备考。
在王氏亲疏有别的思想里,总觉得丈夫和儿子是最好的,沈溪中秀才完全是撞大运,连带她也想把这种观念传递给沈家上下所有人。
可沈家满门都不是盲从之辈,尤其是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