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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又在自欺欺人吗?”
阿武禄笑道,神情满是嘲讽,“大汗为何不说,在那次战争中,达延部和那些小部族,折损了差不多十万人马,且基本上都是为沈溪所灭,这个人跟大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才让草原上那些强悍的部族受到严重削弱,分崩离析,大汗也终于可以利用各部族的损失,开始兼并之旅,成就如今的自己!”
巴图蒙克侧着身没有去看阿武禄,似乎是在思索事情。
阿武禄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说道:“大汗在那次攻打大都的战争中,是否有留手呢?是大汗有顾忌,没有拿出所有的本事跟明军交战,才灰溜溜逃回草原?莫非大汗这次有了必胜信心,觉得十拿九稳了,才打定主意跟沈溪决一死战?”
巴图蒙克突然怒视阿武禄,喝问:“你觉得本汗这次跟沈溪交战,会输?”
“哈哈,那不是一定的吗?大汗以为可以在草原纵横驰骋,无人能敌,但你有沈溪厉害吗?他可以带着明朝人马在草原上肆无忌惮迂回数千里,大汗做了什么?只是派兵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不敢轻启战端!如果大汗有自信能获胜,为何迟迟不开战呢?”阿武禄脸上,溢出带着讽刺和奚落的笑容。
她好像故意要激怒巴图蒙克,让对方杀死自己,言辞间处处争锋相对,丝毫也不留情面。
巴图蒙克语气突然又变得平静下来:“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巴不得你杀了我,否则你永远不会让我儿子领兵,虽然我儿子年纪还小,不过他现在已在茁壮成长,等他成年后,你敢让他有这么一个危险的母亲在背后指点,让他领兵为你征战效命?”
“大汗,别自欺欺人了,你要是害怕就说出来,要是你觉得自己没本事跟沈溪开战,大可放他过榆溪河,这样你们就不会有交集,你依然是草原之主,他也可以在你的地界扬长而去,成就赫赫威名……如此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哈哈!”
到最后,阿武禄又疯狂大笑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但即便她再怎么失态,也没有针对巴图蒙克的意思,甚至就算现在给她一把刀,她也不会杀掉巴图蒙克,她知道除了眼前这个男人,没人能给她儿子地位。
一旦巴图蒙克兵败身死,也意味着她之前的苦心经营都付诸流水,无论是图鲁博罗特又或者是巴尔斯博罗特当上大汗,对兄弟都不会仁慈,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孩子,大汗的顺位将会因此发生改变。
巴图蒙克厉目望着发疯一样的阿武禄,喝斥道:“是你跟亦不剌的人商议,害死了乌鲁斯?”
“是我,就是我……是我提前派人告诉亦不剌,让他知道乌鲁斯现在当上右翼三万户的济农,要去接替亦不剌,也告诉亦不剌只要杀死乌鲁斯选择跟明朝人合作,那他就可以继续做永谢布部的头领。”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亦不剌那么窝囊,连逃跑都不会,明明先走好多天居然依然被大汗率领兵马追上,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但不管怎么样,他逃走了,所以大汗的杀子之仇没有报……不如大汗杀了我,这样大汗就可以报仇雪恨了!”阿武禄望着巴图蒙克,状若疯狂。
巴图蒙克非常愤怒,但他还是竭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没有发作,因为他不相信阿武禄说的话,更不觉得阿武禄有能力策划如此阴谋诡计,促成他二儿子的死亡。
“该是找谁报仇,便找谁,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亦不剌该死,沈溪也该死……我从亦不剌手下俘虏那里获悉,是沈溪给亦不剌出的主意,让亦不剌拿乌鲁斯的人头作为投诚大明的先决条件,亦不剌被明人利用,现在兵败已失去价值,而他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他分不清形势,不知道该对谁效忠。”巴图蒙克黑着脸道。
阿武禄连连摇头:“大汗说错了。”
巴图蒙克厉声喝问:“我哪里错了?”
阿武禄得意地说:“是大汗没有看清楚形势……为什么沈溪敢领兵到草原上来,是因为大汗要铲平草原各部族,毁去这些部族千百年存续的根基,大汗即便不杀他们,但也剥夺他们部族继续传承的权力,旁人凭什么要遵从大汗的意思把自己的权位彻底抛弃?”
“沈溪知道草原内斗不休,才有胆子出塞来逛一圈,亦不剌也是迫不得已必须要跟明人合作,因为他不合作就会死,他统领的部族也会彻底消失,只是最后他没想到大汗兵锋如此猛烈吧!”
营帐内,氛围几近凝固。
巴图蒙克看着阿武禄,轻叹道:“你很有本事,当初你跟亦思马因狼狈为奸时,可有想过今天?或者,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次阿武禄没有回答巴图蒙克的问题,闭上眼睛,泪水溢出。
巴图蒙克再道:“明天这个时候,我的人马就会把沈溪所部给团团围住,我让你看看,到底是蒙古铁骑更强,还是那些奇淫技巧的火器更厉,本汗要为当初草原上无数的冤死亡魂讨回公道!”
“大汗还是省省吧,大汗跟普通明军开战或许能大获全胜,但如果对方领兵的人是沈溪,大汗必输无疑!”
阿武禄睁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巴图蒙克道:“我会让你亲自见证这一切,你会汉人的语言,我会派遣你去见沈溪,欣赏他的绝望和悲哀,我会让你看着明人一个个被砍下脑袋……如果你想逃避,选择自杀,那我就让你的儿子永远没有机会获得权力!你不是想激怒我吗?我便让你亲自见证草原人这场胜利,甚至让你的鲜血为我统一草原祭奠!”
阿武禄道:“大汗说过不杀女人,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方式送我去死?”
巴图蒙克这次不再回答阿武禄,转身往营帐外走去。
阿武禄追着巴图蒙克,试图从背后将一身戎装的巴图蒙克抱住,但在门口的时候被侍卫拦下,阿武禄怒吼道:“你想杀我趁早,不必送我去见沈溪,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拿我儿子的未来要挟我!”
无论她怎么喊,都无济于事,巴图蒙克已经离开了营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武禄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堂堂蒙古大汗,曾经草原上无数人的希望,为了自己的野心却可以让那么多女人变成寡妇,让孩子失去父亲,甚至连屠戮弱小部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此还能是草原人的救星?你是个恶魔,最终获胜的一定会是明人,你将为自己的自负付出血的代价!”
即便巴图蒙克走出很远,但还是能听到阿武禄的嘶吼。
就好像一种诅咒,让巴图蒙克听了非常气恼。
一名幕僚出现在巴图蒙克身边,请示巴图蒙克该如何处置阿武禄。
“任由她去吧。”
巴图蒙克显得非常豁达,“她一个女人,能兴起多少风浪?这里是草原,女人是没有资格跟男人叫板的。”
幕僚道:“可曾经满都海哈屯不也……”
听幕僚提到亡妻的名字,巴图蒙克脸色瞬间冷漠下来,怒视着幕僚,隐隐有杀人的倾向。
“她是汉人,她能跟满都海相比?如果你再对满都海不敬,本汗会杀了你!”巴图蒙克厉声道。
那幕僚战战兢兢,不敢再随便乱说话。
巴图蒙克道:“再过一个时辰,全军拔营……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让明朝兵马逃回城塞,再想杀他不知要等到何时……哼,沈溪那一万多人马根本不具备杀伤力,现在他已经是人困马乏,我们有无数的战马,可以持续不断地发起冲锋,一举将明军湮没!”
第二二〇二章 漫长的等待()
榆溪河,迅速成为战事的焦点之地。
云柳和熙儿还在榆林卫内帮沈溪筹措船只,同时准备沈溪点名需要的火药,至于沈溪要做什么,并非云柳和熙儿能理解,沈溪也不想告诉她们。
六月二十四,天还没亮,沈溪所部已开始继续往榆溪河方向挺进。
这次一口气要急行军一百五十里,按照既定计划,在兵马抵达榆林河前,中途将不会再进行休整。
就在同一天早晨,几千里外的张家口堡,同样喧嚣,因为这天乃是朱厚照既定跟鞑靼人决战的日子。
当天早晨朱厚照起来得很早,丽妃先帮他换上戎装,然后自己也到后院更衣披甲,俨然跟当日朱厚照指挥出兵的场面相同。
至于张苑则早早下达军令,为了防止有人在朱厚照跟前乱说话,张苑直接把胡琏调派出城去。
胡琏亲率一万人马为先锋,先行探路,至于王守仁那边,张苑则觉得差不多已经收服妥当,所以还算放心,将其留在朱厚照跟前。
在朱厚照从正屋出来时,张苑已经等候很久。
“陛下,车驾都已经准备好……陛下随时都可以登上城楼,指挥作战。”张苑上前用恭维的语气道。
朱厚照蹙眉道:“朕不要上城头,朕要亲自带兵出征!”
张苑连忙应声:“是,是,陛下要御驾亲征,不过亲征前总需要上城头将鞑子的军情调查清楚,为接下来的出兵做准备……陛下以为呢?”
“嗯。”
朱厚照对张苑的答复虽有不满,但终归没有反驳,在整理身上不那么合身的盔甲后,朱厚照带着丽妃、小拧子往宅院外而去。
院子外面,钱宁、许泰和王守仁已在等候,却不见兵部两位侍郎以及其他官员将领的身影。
朱厚照无心去问,直接带着丽妃上了车驾。
马车往城北方向而去,走了一路,最终停在城北门楼下,此时陆完和王敞等官将早一步在此等候。
朱厚照从车驾上下来后,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才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张苑道:“陛下,五更天还没过去呢。”
“这么早?”
朱厚照好像对如此早出兵有些不太满意,这时众多官将过来行礼问安,朱厚照一摆手道,“不必多礼,朕今日要领兵出征,暂且先上城头等候前线敌情回报,众位卿家随朕一同上去等候便是。”
朱厚照近乎是被人簇拥着上了城楼,从城头往下看,城内和瓮城都已经有大批将士准备出征。
至于城外则一片风平浪静。
朱厚照指了指远处,问道:“还没派出兵马作为先锋出塞吗?”
“回陛下,宣府巡抚胡琏胡大人已先带一万人马出征,陛下的二十万大军,接下来会分三批出城,其中陛下率领的中军会在第二批出城!”张苑笑道。
虽然出兵计划并非张苑制定,但他还是尽量把跟皇帝有关的事情记下来,也是防止朱厚照轻视他。
朱厚照释然点头,在城头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问道:“敌情刺探如何了?鞑子现在是否也派出兵马迎战?对了,鞑子军营距离这里多少里?”
光是一个简单直观的问题,已经把张苑给问住,他对于军情全然不知,属于旁人教他说什么便说什么。
不过张苑脑子转得飞快,笑着回道:“鞑子知道陛下要御驾亲征,且知我军兵马强盛必能一战得胜,所以鞑子早早示弱,这两天已撤出五十里开外。”
朱厚照满意地道:“中间有五十里作为缓冲,这样三军就可以顺利出关外狭道,直抵草原开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