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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人似乎一直没有完成兵马集结,沈溪带领兵马沿着大黑河走了几天,因正午太过炎热,很多时候需要早晚行军,扎营设防频繁更加重了官兵的负担,每日行军里程只有五十里左右,很快官兵便处于人困马乏的状态。
另外,身处陌生的环境,官兵们还面临水土不服带来的各种不适,好在军中药材不缺,真正倒下的人不多。
将士们心中有股执念,就是要安然无恙返回大明境内,至于这场战事的结果似乎已没人留意,至于他们现在身处何方,也没人管,他们只知道,只要按照沈溪的吩咐继续往前,一定能回到大明疆土内,到时候他们的差事便算完成。
如此坚持到六月初五,沈溪所部一直沿着大黑河向前,不过这天行军遇到了问题,前方横亘着一条大河,河面很宽,挡住了去路。
两条大河在此地交汇,兵马无法再前行,只能选择强行过河,或者是往东北方折返,如此等于是走回头路。
“大人,这里怎么多了条河?”两河合流处,看着面前滔滔的河水,胡嵩跃和荆越等人愁眉苦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后面就有鞑靼人追兵,现在面前道路又受阻,只能冒险逆新出现的河流而上,往东南方走,至于最后能走到何处没人知晓。
沈溪看着宽阔的河面,摇了摇头:“这是灰河,大黑河的一条支流罢了。”
荆越道:“支流都这么宽阔,要渡河似乎很困难……看来咱们只能沿河而上,看方向,应该是往南边?”
沈溪打量荆越:“你可知这条河的上游是什么地方?”
这下把荆越问住了,他挠挠头:“总不能原地等下去吧?要是过上两三个月,秋天到来水面肯定会降下去,就怕那时候不用鞑子跟咱打,咱自个儿就粮草耗尽就此溃散了……”
沈溪看着面前奔流不休的河流,琢磨下一步走向,“大明对于北方地区少有探索,随着小冰河期发威,西北地区干旱少雨,许多河流在未来几百年中基本不存,不过这条河历史上曾是嘉靖年间明军奇袭鞑靼俺答汗后翼迫使其北迁的灰河之战的主战场,却没想到我会带兵来此地。”
随后张永和马永成等人在侍卫陪同下到了河边。
张永急道:“沈大人,前面没路走了,是吗?斥候是怎么探的路?这可如何是好?回头往东,还是往南?”
沈溪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天快黑了,今天不急着行军,趁着太阳落山前的余光,抓紧时间扎营,并设好防御措施,今晚商议下一步行军计划。”
沈溪说完,荆越和胡嵩跃等人觉得没什么问题,马永成却震惊地问道:“沈大人,你疯了吗?这可是两面靠水的地方,在兵法中,背水不是什么好的驻军之所,若是鞑靼人攻来,咱连退路都没有!”
沈溪解释道:“根据斥候回报,这两天跟在咱们身后的鞑靼人距离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拉开不下二十里,显然是有新的情况出现。另外,背水设营虽然有不利的一面,但只需派哨探盯住河面,防守面积也可大幅度减少。最后,我们不在此驻兵又能往何处?还是听从本官吩咐,就地驻扎吧!”
张永和马永成再有意见,却没办法反驳沈溪的话,不得不接受军令。
到了河滩上,官兵慢慢恢复了生机和活力,背靠水意味着狭长的三角形区域内有两边不会有敌军来袭,安排部分人手设置防御阵地后,沈溪又让其他士兵分批去河边洗澡、洗衣服,将士们欢呼雀跃,就好像放假一样,完全不把身后五六十里远的鞑靼追兵放在眼中。
第二一八三章 结盟谈判()
沈溪回到中军大帐。
唐寅和荆越赶来汇报,荆越道:“两面靠水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五千多人构筑防御工事,用了一个时辰,就用沙袋、堑壕和鹿砦把营地给围了起来,不过大人,咱好像把自己困在一个笼子里,连条逃路都没有啊!”
沈溪见荆越发牢骚,便知道此前唐寅在他跟前吹了耳边风。
唐寅在军中虽然没官职在身,但因为喝过的墨水多,胸有丘壑,遇到事情能拿出解决的办法,军中将士对他还是蛮佩服的,毕竟能跟在沈溪身边做事,才华是不缺的。
沈溪道:“只要再派人盯着河面,咱们就可以彻底放心了……以咱们现在装备的武器,鞑靼人杀来,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荆越笑了笑,不想出言顶撞。
一边的唐寅问道:“沈尚书就不怕鞑靼人趁夜在外围修筑工事,将我们彻底困在这个河湾三角地道?”
沈溪哈哈一笑:“鞑靼人怎么知道我们没能力过河?实际上咱们带的羊皮气囊完全可以组装成羊皮筏子渡河,但如此的话许多牲畜和辎重无法运走,对下一步战事不利!”
“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追兵现在距离我们越来越远,袭扰远未有刚开始那么频繁,因为我们已经到了永谢布部族的核心区域,地主至今没现身,咱们身后那些鞑靼人就该考虑一下其中是否有诈!现在鞑靼内部形势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沈溪老是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荆越听了一脸茫然。
唐寅却明白,沈溪这是想混淆视听,遇到复杂的问题军中上下的脑袋瓜就不够用了,自然不会考虑沈溪这么做是否合理。
军中善于思考的人本来就很少,这次沈溪带兵长驱直入鞑靼腹地,并不需要唐寅这样有头脑的人来指点得失,有些事情想多了就会迷惘,进而产生担忧,然后演变成恐惧,到最后人心就散了。
唐寅看明白这点,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能跟沈之厚出来打仗的人,估摸都想着赚取军功,根本就没工夫考虑是否被人利用!难道沈之厚自己就不怕死么?为何到最后,我也宁愿装糊涂,听信他的鬼话?”
入夜后,士兵们开始放浪形骸。
除了少数兵马警戒外,其余官兵都得到暂时休整的机会,之前多日连续行军,让军中上下疲累不堪,此时终于可以放松身心。
篝火一堆堆生起,士兵们放下所有思想包袱,或躺或坐,又或者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各个地方的方言吵成一片。军中粮食本就充足,今天敞开供应,沈溪又下令让伙夫把几十匹或伤或病的托马宰杀,用香料和孜然腌制马肉,然后放到火堆上炙烤,部分闽粤籍的官兵乘坐新组装的羊皮筏子,下河撒渔网捕捞起肥美的河鱼,和着马骨炖了肉汤,士兵们的晚餐异常丰盛。
身处他乡,将士们勾肩搭背,凑在一块儿谈天说地。就在所有人撒欢闹腾时,人群突然一阵慌乱,随着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几百名火铳兵迅速在营地后方结阵,因为此时河面上有船划了过来。
因为只有两艘小船到来,再加上士兵已做好防备,沈溪下令让船只靠岸。
等人从船上下来,将士们才知道原来是鞑靼人派来的使者,但并不是后面跟着的达延汗部所派,准确的说这些人是永谢布部的使者。
沈溪作为主帅,自然不会去迎接,张永带人先去沟通,随即心急火燎到中军大帐跟沈溪汇报。
“……沈大人,真让您猜中了,鞑子内部矛盾重重,那些永谢布部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前来跟我们联络,说是可以跟咱们一道对付跟在咱们队伍后面的那些鞑子,同时还说会提供足够的船只搭建浮桥,让我们顺利渡河!”
张永显得很兴奋。
本来这路人马处在众敌环伺的状态下,但现在按照永谢布部来使的说法,大明在草原腹地找到了盟友,一起联手对付强大的达延部,让战争局势发生根本性的逆转。
沈溪道:“张公公相信那些蒙古人?”
“呃……”
张永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便笃定的道,“咱家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诓骗咱!想鞑子内部还在内乱中,如果永谢布部的人不跟咱合作,他们就会被达延汗所灭,如果听从我们的话,那以后这片草原永谢布部就是主人,他们可以对我大明朝贡,毕竟咱大明没有在草原上修城塞重设卫所的打算!”
沈溪笑了笑:“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那就让永谢布部的使者来见吧。”
“好嘞!”
张永比任何时候都热心,匆忙去传永谢布部使者来见。
永谢布部使者很快便出现在沈溪的中军大帐内,陪同这些使者前来的是张永和马永成两位,另外荆越和刘序等人也跟着一起过来,只是王陵之等将领依然在尽职尽责提防鞑靼人来袭。
“沈大人?你就是大明兵部尚书沈溪?”
永谢布部使者中有人会说中原话,此人三十岁左右,身高体壮,衣着华丽,有着一脸浓黑的大胡子,他身后跟着的几人相对年轻许多,衣衫有些破旧,一看就是侍从。
沈溪没有显得太亲热,站在帅案后点了点头,一拱手道:“在下正是沈溪,有事请尽管说!”
“原来你真是威名赫赫的沈大人。”大胡子很激动,“久仰大名,这些年就连我们部族也有很多勇士折损于你手……”
刘序厉声喝问:“怎么,你是来报仇的?”
那人一愣,随即摇头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汉名叫孛来,我来此的目的是想跟沈大人说,我们部族愿意臣服大明,换得大明军事援助。”
来人把用意一说,张永和马永成等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拉拢一方对付另一方非常关键,对大明是否真的有利他们不在乎,至少跟永谢布部结盟,能保证自己可以平安撤回长城以南。
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在沈溪身上,张永和马永成满脸期待,刘序和荆越等将领也都忍不住看向沈溪,显然对结盟的事情非常赞同。
沈溪笑着问道:“你说你叫孛来,来自永谢布部族,你的族长是亦思马因还是亦不剌?”
永谢布部始于蒙元时期木华黎及后裔统率的“下投五军”,元朝灭亡后阿鲁台以他率领的阿速卫残军、汗庭养鹰人和弓箭厂工人组成的阿苏特部起家,收拢蒙古化的西夏人唐古特部以及南下的布里亚特、巴尔虎和晃豁坛等部族,形成以阿苏特部为龙头老大,共同以汉语“云需宫”为部族认同的永谢布蒙古人。
阿鲁台被明成祖朱棣消灭后,永谢布部先后臣服脱欢、也先等蒙古统治者,当时曾有“得永谢布部得草原”的说法,可惜在连续战乱中,永谢布部分裂成一个个小部族,实力严重削弱。
后来加思兰再次统一了永谢布,将其划分为阿速、哈喇嗔、舍奴郎、孛来、当剌儿罕、失保嗔、叭儿廒、荒花旦、奴母嗔、塔不乃麻等十营,加思兰死后,永谢布十营被加思兰的亲弟弟亦思马因掌握,然后被达延汗敕封为国师。
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鞑靼进攻大明失败,亦思马因与达延汗决裂,双方开始数年的战争,永谢布部经历连续的战乱,实力再次受到严重削弱。
书归正传,孛来精通汉语,但对于汉语中一些人的称谓,因为音译不同,没法马上确定下来,等求证一下才能肯定:“国师亦思马因在年初时已病逝,现在右部人马,归昔日也先太师后裔亦不剌国师拥有。”
亦思马因病逝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大明境内,以至于沈溪听到后心中稍微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