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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四,县试第二次发案。
沈家这边极为重视,让沈明堂和沈明钧两兄弟亲自陪沈永卓去县学。因为招覆和再覆考生的数量只有百人左右,县学没有再出现拥堵的情况。
由于之前沈溪说,吕家小姐因天花而满脸麻子,沈永卓内心很纠结,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考过。本来沈溪是安慰他。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这几天考试中,他总记得这事,反倒成为心中的牵绊。
这天下午,沈溪老早就往儒学署而去,与他同往的是二十名在第一场即通过的考生。
在这些考生中,以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为主,十几岁的少年只有两位,其中包括才刚满十岁的沈溪。
其中最老的是四十多岁的“刘老二”刘禾,这刘禾一来。就笑盈盈地跟在场的同场考生见礼,气氛轻轻松松便被他带了起来。
虽然这些考生彼此都不怎么认识,但到底也是同届考生。若将来其中有谁飞黄腾达,还能有由头攀附一番,说不定能傍上大腿。
沈溪本来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因为他十岁即过县试,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但或者是读书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觉得跟一个小屁孩套近乎太过丢脸,沈溪反倒是其中最无聊的一个。
直到未时三刻,儒学署门口那边开始有人进来,都是在招覆和再覆中录取的考生。前呼后拥三十人,刘老二等人赶忙上去见礼。
沈溪探头试着在其中找到沈永卓的身影。可他身子矮小,最后没办法。只能站在椅子上往外看,最后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沈永卓在这三十人中排列最后,但到底是考过了。
“大哥,你来了。”沈溪赶紧迎上去。
沈永卓正为婚事迷茫,听到沈溪相问,便“嗯”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嗯?七弟,你为何在此?”
“我考上了呀,大哥,不说这个,我老早就帮你占了座位,一会儿县令大人过来的时候,能离他近点儿。”
沈溪推着沈永卓进门,一直到靠近正堂匾额之下,沈溪才拉着沈永卓坐下,而沈溪则坐在沈永卓身后第二排的位子上。
“七郎,你还没说,你……何时考上的?”
“第一场就过了,祖母和大伯母不许我对你说,免得你考试分心。”沈溪笑着解释一句,此时儒学署大堂内突然安静下来。
原来是叶县令带着县衙的主簿、书办和儒学署的教谕、训导一起进来。
儒学署的教谕,相当于县学的校长,读书人只有过了童试才准入县学读书,以备参加高一级之考试,进学的士子也被称为秀才。
参加县试的考生见了父母官和县学的校长,自然要隆重地下跪行礼,秀才有见县官不跪的特权,但考过县学的考生,最多算是“预备秀才”,距离真正的秀才还有一段距离。
见礼之后,叶名溯亲自训示,其实不过是拿出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训诫考生,同时鼓励在场的考生能在第二天的第四场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名列前茅。
叶名溯虽然在县学第一场考试时对沈溪另眼相看,但在这次会面中,叶名溯对沈溪视若不见。
在宁化这种小县举行县试,甚至都不用糊名,知县在选定考生时,完全就是看着名字录取的。
以沈溪十岁之龄便过县试,难免引人猜忌,叶名溯故意不跟沈溪有任何接触,也是为了显示清白。
但越是如此,越容易让人多想,毕竟沈溪一个稚子站在五十人中显得很碍眼。
会见时间不长,儒学署的教谕甚至连句话都没说。
小县的儒学署,还没个庙宇大,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校,本身儒学署只是名义的县学机构,县学学生最多是府、院两试的时候过来走个过场挂个名,再便是每年祭拜文庙时秀才们跟着儒学署的教谕一起去给祖师爷行个礼。
会见结束,沈永卓和沈溪一道回家,此时沈家门口已经准备好了鞭炮。
沈家两兄弟同时考过县试,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全县一年才取五十人,结果沈家就有两人录取,如同“一门双杰”。
而沈家另一个寒窗苦读的少年郎,这会儿悄悄站在门口的角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沈永卓和沈溪两兄弟,暗暗地将拳头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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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为荣誉的第四场县试()
县试的前三场,已经决定了这次县试入围与否,虽然名次尚未最后定下,但发长案时肯定有自己一个名字,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第二天就要考第四场,时间显得仓促了些。
为了能在第四场过后排定最终名次时名列前茅,沈家人还是让兄弟二人回去温习功课。但前院那边,过来道贺的人却络绎不绝……都是街坊邻里,之前沈家全家人出门迎接,放了鞭炮,邻里想不知道都难。
沈家早年虽然在宁化显赫一时,但随着家业败落,各支零散,尤其是沈溪爷爷这一脉迁移到桃花村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如今沈溪这一脉回到县城不久,名义上已属于外来户,本为街坊所轻,这次沈家一门双杰同时过了县试,算是给沈家长足了脸面,预示着沈家复兴有望。
就算李氏平日节俭,此时也是敞开大门宴请来客。
当天沈家便在前两进院子里摆起了流水席,进门就是客,道声贺,就可以随意坐下来吃,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沈溪考过县试,在家里地位大不一样,以前他和沈永卓读书分开,现在李氏做主让兄弟二人同在东厢的书房温书,互相提点。
沈溪拿着本《四书章句集注》,有气无力地看着,听着前院的喧哗热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次考过县试,他并没有太多喜悦,年少有为,也意味着以后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下,一旦有什么过错,就会把你往死里整。
这年头,选贤任能不能说没有。但凡事还是脱不掉一个关系,他一介寒门子弟,进了科场。没有人罩着,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一次小小的县试。沈家便办得这么隆重,也是沈家这些年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喜事……眼看着沈永卓、沈溪过了县试,此后还有府试和院试,甚至是过乡试、会试、殿试,再加上长房的沈永卓即将成婚,沈家第三代子弟也都逐渐长大,喜庆事想必会多许多。
“七弟,你说明天第四场考什么?”沈永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来他依然在为自己的婚事担忧。
沈溪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第四场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大。白天的时候,沈溪仔细观察了下叶县令的反应,叶名溯有意回避点了个十岁稚子过县试的事。这似乎意味着,无论明天他的文章作得有多好,在特长考试中发挥多么出类拔萃,叶名溯都不会点他作“县案首”。
既然不能保送秀才,那第四场的考试对沈溪来说已没有实际意义,就算能取个前十。对外名声会好听一些,但这意味着考府试的时候会被“提堂号”,即座位更加靠近主考官。反而可能影响下一步在府试的发挥。
当晚,老太太李氏亲自过来给兄弟二人送饭,坐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主要是说一些鼓励的话,让沈永卓和沈溪第二天能好好考,最好连四月份的府试也一并过了。
说是不给兄弟二人施加压力,但她本身过来就是种巨大的压力,老太太年老了话多,唠起来。很容易又提起当初沈家辉煌时的事情,提到沈溪的太爷爷当过一府同知。提到那是多大的官,连本地知县见了都要行礼。
沈溪却很清楚。不是每个举人都能当官的,他的太爷爷之所以能当上同知,是因为当时的特殊情况使然。
正统景泰年间,历经土木之变、北京保卫战、夺门之变和石曹之乱,科举一度中断,加上连于谦这样的名臣也不免身死败亡,殃及的池鱼更是不知道多少,因此空出的官位要比现在多得多,以举人身份做官的不胜枚举。
但经过成化年间休养生息,又有弘治皇帝励精图治,目前一切已经趋于稳定,这几十年间不知道中了多少进士,举人也就不够看了。
以如今沈家的破败模样,就算沈明文或者是沈永卓,亦或者他自己考上举人,也必须要考取进士才能真正改变命运,想从“乙科”进官场可是需要背景的。考中举人,最多是在地方上有头有脸,或者运气好,哪个府县某个官职出缺实在找不到人,方有机会递补一任,不过那么多举人抢夺,这等好事未必会落到自家头上。
到了第二天,兄弟俩又是很早便起来往县学那边赶。
沈溪这次休息得很好,或者是想到考完后就可以动身回府城,心情大佳之下没什么挂牵,睡得也就安实。
因为这次考试的五十人,昨天都见过,所以进考场时,互相间是在问候中步入的,辕门处的搜检也没之前那么严。
本来就五十个人,未必需要在偌大的考棚里考试,但宁化县无论是儒学署还是县衙,都太过狭窄简陋,实在腾不出地方给这五十个人摆案考试。
从四五百人变成五十人,考棚里显得冷冷清清。
沈溪因为是第一场就录取的,所以要坐在前排,偏偏前排的桌子很高,沈溪坐上去,要使劲挺着胸,才勉强能把身子的小半部分露在桌面上,这对他提笔写字有所影响。
很快,叶名溯和儒学署的教谕前来,还是先检查过众考生的“亲供”,防止有冒名顶替者,在确定无误后,考试正式开始。
考试同样在黎明时分即告开始,但会在下午未时左右结束,当天考试次日就会发长案公布县试最后的成绩排名。
叶名溯同样不多看沈溪一眼。
沈溪心态很放松,别人在为一个“县案首”的保送秀才名额而奋笔疾书时,他已经在期待回到府城时与惠娘和两个小萝莉会面时的情景。
但毕竟是考试,不能随意瞎糊弄,如果交白卷或者是在文字中有犯忌的情况出现,就算第一场过了,最后也会被刷下来。
沈溪权当最后一场是荣誉之战,大概发挥一下就可以。也不是真的要去作经天纬地的文章,反而更要注意遣词造句,免得犯了忌讳。让到手的鸭子飞掉。
这场的四书文和五经文,叶名溯出的题目都不难。并无截搭题。
不过考试就是如此,不是说题目简单录取的机会就高,主要还是看大家的发挥,你觉得简单,别人也觉的简单,都考出高分来,但总有更高分。
沈溪没有在第四场的考试中再去议论什么仁政治国这些大道理,引经据典上也尽量避免深奥。这也是他在县试时一贯秉承的原则。
这年头,枪打出头鸟,你要写篇八股文,非要引用古代已经佚失残本的名家名著,考官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以为你胡编乱造,或者是有的考官也是半吊子学问,他不会的你都会,一准嫉妒你的才能,上来一发火不给你过。那你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写文章最重要的是切题,只要没跑题,用典别太偏颇就可。
到中午时。开始放试帖诗、策、论的考题,还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的数学题: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