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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说话稍微用力,嗓子发痒,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刘序杵在那里显得很紧张,沈溪这两天染恙在身,他是知道的,现在三军上下跟他的心情相仿,谁都不想看到沈溪倒下。
“大人,您切莫动怒,是卑职思虑不周,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我这就带人去修战壕,戴罪立功。您先休息吧,在鞑子全面攻城前,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刘序很懂规矩,沈溪不想看到他,他在见完沈溪后就赶紧告辞离去。
等人离去,云柳才敢上前搀扶沈溪坐下。
“我没事。”
沈溪想了想,吩咐道,“传令斥候,一旦鞑靼营中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传报本官,此战……绝不能让鞑靼人发动突袭,而我三军懵然未知!”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
十月二十二日,申时刚过,北风凛冽,土木堡城塞内外都被寒气笼罩,天气冷得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自从早上开始,城塞外拓宽加深战壕的工程便不得不停止下来。但官兵们并没有闲下来,把一桶桶热水提上城头,顺着城体泼下去,很快整个城池的墙体便封冻成了冰墙,光滑不说还很坚固,鞑靼人再想轻松破城可没那么容易了。
沈溪站在城头,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袄,但也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这是之前几天他都不曾领受到的。
拿着望远镜查看半个多时辰,沈溪将手放下来,正前方的土木堡山下,鞑靼人已将营地前压到距离城墙不到六里的地方。
“一夜之间,鞑靼人便将营地向前推进了五里,看来这一战无可避免了!”沈溪感慨地说道,“只是不知这一战后,城中有多少人活着!”
云柳问道:“沈大人,这一战无可避免了吗?”
沈溪微微点头:“嗯。”
云柳道:“那大人更应该下去休息了……一旦开战,三军将士还等沈大人指挥调度,如果没了您这个主心骨,这一战恐怕真的没什么指望了!沈大人,卑职已让人为您准备参茶,您还是补补身子吧!”
土木堡内尚有参茶可以喝,沈溪有些意外,但他知道这是云柳带在身上的,显然为了他已经尽心尽力。之前他还对云柳和熙儿些许敬而远之,但在他生病这段日子,云柳和熙儿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心里要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沈溪一摆手:“传令下去,让官兵们都吃顿好的,每人提供二两烧刀子,我想这样的分量足够御寒了。今天都给我打起精神,跟鞑靼人好好一战,如果这一仗能能赢,大家就可以回加见老婆孩子,如果不能胜,那就长埋在此。”
“代我告诉弟兄们,即便是长眠与此,也会有其他弟兄陪着他,不会过太孤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
土木堡中,因为沈溪的传令,而让士兵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以前这些京营兵都贪生怕死,但在土木堡这段时间,他们体会到一个战士的荣耀。
天色逐渐变得黯淡,妇人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今晚这餐每个士兵都能吃上热腾腾的汤饭,盐巴放得足足的,这是以前在京城时都不能享受到的优厚待遇。
沈溪在后勤保障上,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几次大战下来收集到的倒毙战马的马肉,这次要让大家吃个够。如今已经面临生死存亡,在沈溪看来,再囤积粮食搞什么细水长流已经没有必要。
刘序、胡嵩跃等军官,汇聚到了城西的指挥所开会。
这次会议非常简短,也是沈溪最后一次作战前动员,尽管刘序等人不知道为什么沈溪笃定当晚会开战,可当他们得到要大战一场的指令后,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因为这场战事持续的时间在他们看来有些太久了,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
以前他们对自己没多少信心,认为上了战场就是守住城塞听天由命,但现在他们有了新的追求……跟着沈溪大干一场。
“几十年前,我大明几十万兵马曾在这土木堡折戟沉沙,这里是我们大明铭记耻辱的地方。”
沈溪挥舞着拳头,慷慨激昂地说,“但时过境迁,如今驻守城池的是我们,虽然我们只有七八千兵马,但在此处,却拥有整个大明最坚固的防线……”
“只管让鞑靼人来进攻,不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虽然是个文官,也会拿起战旗,站在城头,如果明天清晨还能看到战旗飞扬,那就代表我们胜利了,从此以后鞑靼人将会失去与我们对垒的勇气!”
胡嵩跃瞪大眼睛,问道:“大人,有这么容易吗?”
朱烈怒道:“啥容易不容易的?大人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干,不就是几个鞑子吗?之前几战,哪一战咱吃亏了?这土木堡的防御工事可是咱手把手修建的,就这样都打不赢,那干脆以后别出来当兵了,老实回家去种田,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胡嵩跃脸色涨得通红,但看到沈溪说完话后不断喘息的虚弱样子,心中一软,便点了点头。
张永在旁边恭维:“诸位将军,这土木堡……还有大明的国运,可就全寄托在诸位身上了!”
这话说得漂亮,但张永只是用他的嘴进行安抚,而不会有任何实际表示。等到打仗的时候,更是会躲得远远的。
刘序表态道:“沈大人,您请放心,土木堡全体将士,绝对没有一人临阵退缩,这一战……不是鞑靼人死,就是我们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所有人都看着沈溪,等沈溪最后鼓舞军心的发言。
可惜此时沈溪精神萎靡不振,毕竟生病已经三天,现在病情还在恶化之中,脑子被持续不断的高烧折磨得有些迷糊,当下只是拱拱手:“诸位,多谢了!”
第1185章 棋逢对手()
夜幕降临,土木堡**外外,官兵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很多士兵在猜测,鞑靼人到底会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
“这么说吧,那些鞑子如果敢来,有沈大人指挥调度,来多少死多少,不信咱们走着瞧!”
“别是那些鞑子不敢来,让我们空等一夜吧?”
“不会的,沈大人说要来,那就一定会来,希望我们这边来更多点鞑子,这些人头可都是军功,拿着它回到京城,等朝廷的赏赐下来,我跟弟兄们多喝几杯!”
……
沈溪在军中的地位,空前绝后地高,土木堡内的士气也是前所未有高涨。
下午时,有些人还对晚上的战事忐忑不安,可如今夜幕降临,士兵们坐下来将下发的酒水全都喝完后,心头的恐惧也就完全消弭不见。
他们想起之前几战获得的功劳,沈溪信手指点,谈笑间就取得几场大战的胜利。
那几战,赢得实在是太爽利了,士兵们甚至都没感觉有多大危险,只是按照沈溪的吩咐,在不同时间点轮番出击,最后跟着前锋兵马冲杀出去,就杀得鞑靼人节节败退。
身为军人的荣光,就是在战场上撵得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逃窜。
现在终于到大决战了,将士心中所想已不是死亡有多么可怕,而是在想功劳如何到手,回到京城后如何去向人炫耀跟随沈溪出征的荣光。
“整个大明,恐怕都在指望着咱们!”
这就是士兵们最基本的想法,大明朝廷都没预料到的事情,被沈溪预料到了。
整个大明边军都没完成的壮举,就是一次歼灭鞑靼四千精骑,累积消灭近两万精锐,也被他们完成。
现在他们要完成的是更大的壮举,是要善始善终地完成土木堡的防守战,令鞑靼人彻底体会到失败的滋味。
士兵们早已将刀枪磨得锋利而寒光湛湛,就算是那些置身一线战壕中的官兵,也没有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瑟瑟发抖,相反全身上下都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力量,这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对胜利充满渴望的力量。
……
……
土木堡城西,鞑靼大营。
亦思马因也完成了总攻前的所有备战工作,正在中军大帐进行战前动员。
“……大汗令,土木堡必须要在中军拿下长城内关前攻取,我们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天……本国师认为,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亦思马因对本部族的勇士发出最后通牒,“土木堡,必须要在明天日出之前,完全攻克,谁能杀死敌军主帅沈溪,加万户,美女百名,马匹二百匹!牛羊千头!”
即便是置身中军大帐的鞑靼将领,听到这条件也感觉分外有诱惑力,更别说是外面那些普通的部族战士。
在鞑靼人眼中,打仗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为了抢夺财物和奴隶,所以他们对于这种攻坚战,尤其是战利品很少却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攻城战没有多大兴趣。
可当在知道这一战的封赏后,他们的积极性便充分调动起来。
“不就是一座差点儿被我们拿下来的小城吗?之前连张家口堡、宣府镇城这样的坚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鞑靼将士也有了一种盲目自信,士气高涨,他们不能像亦思马因一样预见到这场战事要遇到的困难,心中想的唯一事情,便是如何把犒赏争夺到手。
乌力查作为先锋营将领,出列请示道:“国师,几时开始攻城?”
“天黑后!”
亦思马因道,“明军开灶的时间,就是我们攻城发起的时间,这个时候是明军精神最疲劳、意志最懈怠、防御力最低的时候,如果这一战持续一整晚,那明军上下多半会饿上一宿……”
“之所以选择晚上攻城,在于明军拥有火器优势,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的火炮、火铳和弓弩,指哪儿打哪儿,我们的伤亡会很大,但如果是晚上,有夜色掩护,我们的行动会轻省许多。”
“前半夜,我们将以佯攻为主,到后半夜,再发起总攻,兵马主要从土木堡城西、城北两个方向发起攻坚,其余两个方向为佯攻,牵扯敌军注意力!”
乌力查行礼:“国师请尽管放心,只需一轮攻势,我便可率部攻下明军城头!生擒明军主帅沈溪回来!”
亦思马因打量乌力查一眼,眼神中有少许失望,很显然乌力查这样没脑子的大块头不是他理想中先锋官的人选。
他本想问,你昨天去过明军的前沿阵地,难道就没发现明军修筑的堑壕工事很难攻取么?
但想到这样的质问会影响三军士气,亦思马因没有直言,他知道军中上下,十个有九个都是跟乌力查一样是只知道用蛮力的勇夫,不懂得变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军中所有攻城器械基本都用上。
亦思马因自己对于攻打土木堡这一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采用的都是最基本的战术,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在明军防备最弱的时辰骤然发动攻击,一夜之内攻破明军坚固的壁垒。
动员会结束,随着一众将领离去,亦思马因俯首看着最新绘制的土木堡地势地形图,感到忧心忡忡。
“沈溪,你不愧为明朝最优秀的人才,当初明朝皇帝没派你领兵往三边,那是明朝皇帝有眼无珠。有你在,莫说是宣府、张家口,就算是榆林卫也绝对不会失守,今日我却不得不跟你正面一战,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吧!”
亦思马因从中军大帐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