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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
马士英见李植态度不太热情,转头看了看阮大铖,似乎是想走了。但阮大铖却看也不看马士英的动作,站起来大声说道:“阮某和马督今日来见国公爷,是将庐州的钱氏奸党逃亡去向交给国公爷!”
说完这句话,阮大铖就从怀里逃出一张纸出来。他看了看纸张上面的字句,走上前把那张纸交给了坐在李植旁边的洪承畴。
洪承畴看了看那张纸,觉得没有问题,这才转交给李植。
李植看了看纸上面的毛笔字,发现那纸上写的是庐州涉江北军一案士绅的藏身地点。显然,这是庐凤总督马士英依靠职权搜集的信息。涉案士绅虽然躲藏在乡野村庄里,但逃不过马士英的眼线。有了这些信息,郑开成的兵马从凤阳南下时候就能把庐州的涉案士绅一网打尽。
李植把那张纸张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玩味的看着阮大铖和马士英。这还是第一次,李植在死磕士绅时候遇到愿意帮助自己的文官。
洪承畴看了看李植的脸色,想了想,朝阮大铖问道:“我听说圆海先生这些年寓居南京,生活起居用度全靠小民投献的田地地租。如今津国公高举均平田赋大旗,圆海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地租收入?愿意投奔津国公?”
阮大铖哈哈一笑,说道:“区区地租,何足挂齿。津国公大义为公,虎贲军勇冠天下,大明以后终将由津国公掌控。我等士人虽然愚钝,但也知道津国公一心公利的了不起,岂能不幡然醒悟,携众来投?”
李植突然朝阮大铖问道:“岳圣和关圣,孰贤?”
阮大铖愣了愣,抚须说道:“在下以为,岳圣更贤。岳圣精忠报效,可以兴国家。”
李植看了看阮大铖,说道:“阮先生看来是了解过我天津的教育。”
阮大铖拱手说道:“在下偶得一本天津中学的《公德》,一阅之下,惊为天人,方知国公爷的胸中山河壮阔。阮大铖只求能投入国公爷门下,做一奔走驱策的走卒!”
阮大铖的奉承话,却没有打动李植。
李植看了看阮大铖,越发觉得这人为了权势当真是钻营至极。他读圣贤的书吃士绅的饭,活到快六十了,居然把士绅给卖了。便是李植在天津反复强调公德,也不由得鄙视阮大铖这样毫无私德的人。
更何况从历史上看,这阮大铖也没什么公德。
笑了笑,李植又看向了马士英。
“马督臣献上这奸党藏匿名册,所求为何?”
马士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马士英佩服国公爷中流砥柱,只愿此图册能助力国公爷整治南直隶秩序。”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两位的要求,我知道了!”
两人见李植把话说圆,知道这是要送客了。向李植示好虽然是两人的大事,但对津国公李植来说拿下庐州只是一件小事。李植何时回报两人,要看李植什么时候方便操作。
两人不敢继续逗留,便起身告辞了。
李植看着离去的两人,想了想问道:“洪参谋,那马士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显然是被阮大铖带来的。他堂堂一个总督,怎么事事听没有官职的阮大铖指挥?”
洪承畴拱手说道:“国公爷不知这官场上的事情,那马士英之所以身居高位,全靠阮大铖的一次推荐。那时候周延儒靠复社张溥筹集银子当上首辅,其中阮大铖出资颇多。然而阮大铖是背叛过东林党的,周延儒作为东林大佬无法提拔他,就让阮大铖推荐一个人代他做官。”
“阮大铖推荐了马士英,从此才有了马士英的平步青云。”
“这马士英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既然欠下阮大铖一个好大的人情,从此便被阮大铖牵着鼻子走了。”
李植拿起阮大铖献上来的清单,看了看,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声张出去。以后有机会,就提拔提拔这马士英吧。”
“至于这阮大铖,不提也罢!”
第六百九十二章 江南()
李植看着南京城中的大雨,若有所思。
此时正是三月多雨时节,江南几乎每几天就要下一次雨。这雨水当然是好东西,有利于农业。正是因为充沛的雨水,江南的水稻亩产远高于北方的小麦。所以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明末,江南人也勉强温饱,始终没有兴起大的动乱。
但是这雨水却极考验城市的排水。明末财政混乱,各城市的市政设施往往处于瘫痪状态。即便是江南的城市,排水系统也无法和李植治下的范家庄、天津相比。一遇大雨,城中的垃圾顺流而下堵住排水道和沟渠,城市里往往积水严重,污水满地。
要是在梅雨和盛夏时候,这些积水和炎热的高温配合起来,就会形成瘟疫的温床,尤其是鼠疫。崇祯年间鼠疫极多,正是这种差劲卫生条件的写照。
明末的鼠疫是从山西开始爆发的,崇祯十年“大瘟,……城中死者枕藉,十三年,夏又大疫,十五年,……大疫,十六年,稔,七月郡城瘟疫大作。”
由于北直隶差劲的卫生条件,山西的鼠疫很快传入京畿。崇祯十三年,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均有大疫,并且是烈性传染病的流行,“瘟疫传染,人死八九”。崇祯十四年,大名府“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
崇祯十六年到十七年,市政建设一塌糊涂的北京城鼠疫严重。“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据后人的推算,这场鼠疫夺去了四分之一的京城人口。
京畿唯一没有受到鼠疫冲击的是李植经营的天津。在天津的城市中,李植这些年大力发展市政卫生,天津的几十个州府县市容整洁卫生条件良好,顶住了瘟疫的冲击。在农村里,这些年天津的人口不断往台湾迁徙,在荒野开荒,农村最稠密处的人口密度也不断下降,这也降低了爆发鼠疫的可能。
李植站在二层楼高的望台中朝兵部衙门外面望去,觉得南京的市政设施虽然陈旧,但还勉强能运行。街道上垃圾虽有,但堆积多了,还是有人清理的。道路上积水虽然多,但因为城中河流众多,水往低处走,不会在低洼处形成酝酿病疫的大水潭。
江南的情况,始终是比北方要好一些。
雨水不但会形成污水潭催生瘟疫,而且在这个时代,也是火器的天然克星。下雨天火药受潮,可能无法发射。如果在大雨天遭遇敌人,虎贲军只有依赖钢刀和盔甲肉搏了。
北方雨水少,实在碰到个把小时的大雨了可以逃跑,肉搏战出现的概率不大。但是在南方,大雨有时一下就下半天,还真的有可能逼得虎贲军只能上去肉搏。
越往南面发展,雨水越多。李植暗道要发展一些防水的器材出来,否则以后攻到南方来可能会遇到大问题。
想了想,李植不再看城中的雨水,又想起抄家士绅的问题。他转头看了看韩金信,问道:“韩总兵,到目前为止,我们抄得多少银货了?”
韩金信答道:“国公爷,徽州府、安庆府等地的士绅全跑了,我们成功抓住士绅的只有庐州府等六个府。全部算下来,我们抄得白银八百万两,黄金二十三万两,各色财货四百万两。合计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的收入。”
李植这次抄查南直隶行动是一次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长期占领江南。江南士绅统治基础深厚,虎贲军虽然试图出售抄查得来的房屋田产,但潜在购买者担心李植走后士绅卷土重来,没人敢买。李植这次收获的,只能是现银财货。
不过江南确实富庶,虽然只成功抓住六个府的士绅,李植也抄出一千多万两的财货,也算是满载而归。
李植点头说道:“差不多了,上奏天子说一说淮安的事情,我们就差不多回天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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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日,皇极殿的早朝上,兵科给事中龚鼎孳站在大殿的中间,泣不成声。
“常熟钱谦益雄才峻望,薄海具瞻,国之桢干,士人楷模,不想一朝之间竟死于李贼之手。我辈望之。。。”
刑部侍郎张光航见龚鼎孳为钱谦益痛哭流涕,忍无可忍,上前骂道:“钱谦益勾结鞑清,联合东奴南北夹击津国公,已经被打为国贼无疑。津国公枭首钱谦益,顺天应人。龚鼎孳你为逆贼钱谦益吊丧,是何居心?”
龚鼎孳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没听到张光航的怒斥,只是站在那里哭泣道:“钱公此番一去,江南士林痛失领袖。人死为大,臣请天子发一道圣旨,免去钱谦益的罪责,找人好生收敛他的尸首,找个好地方埋了。”
张光航见龚鼎孳不搭理自己,有些发火。
“年轻时是个浪子,中年是破坏科举的舞弊者,晚年是勾结鞑清的汉奸,居乡时是土豪劣绅,在朝是贪官污吏。这样的人被津国公枭首,天下人共庆之,岂有翻案的说法?”
听到张光航毫不掩饰的咒骂,朝堂上的文官们齐齐怒视张光航。要不是这朝堂上有锦衣卫大汉将军维持秩序,恐怕东林党人要上去群殴张光航了。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文凯庭突然走上一步,说道:“臣有话说!”
“说!”
“陕西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米脂赤地千里,人相食。孙传庭请免除陕西一年。。。”
然而东林党哪里关心陕西的大旱,文凯庭的话被当成是故意岔开话题。文凯庭还没有说完,就被内阁首辅王铎打断:“钱谦益科举舞弊一案,疑点多存,系阉党温体仁构陷我东林党的下作手段。张光航你拿着温体仁的鸡毛当令箭,是想再建阉党么?”
听到王铎攻击温体仁为阉党,朱由检突然恼怒地喝了一声:“够了!”
温体仁当首辅的时候,朝廷还能控制天下的局势。那时候江南诸省都服从朱由检的圣旨,而如今朱由检觉得自己根本只能管北直隶。
“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出来,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阁老范景文突然跳出来说道:“圣上留步!臣请天子下令,让李植交出在南直隶抄家抄得的银货!”
朱由检听到这话愣了愣,吸了口气。他终究没有回答王铎,一挥手说道:“退朝!”
第六百九十三章 闯王()
从皇极殿走出来,朱由检若有所思,慢慢往乾清宫走去。
王承恩小跑着跟在崇祯身边,看了看崇祯的脸色,问道:“圣上,津国公这次在南直隶血腥屠杀,杀了六百多士绅。据说光抄家就抄了三百多户。我听王德化的东厂番子说,恐怕津国公这次入账起码有八百万两以上。”
朱由检往前走着,没有说话。
王承恩说道:“刚才范景文说要津国公交出银子,圣上何不顺势而为,借着范景文的话头下旨让津国公交出银子?”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这银子就算津国公交出来,也落不到太仓库里,更进不了朕的内库。”
王承恩愣了愣,问道:“皇爷,此是为何?”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说道:“这些江南士绅中抄出来的银子,是血淋淋的断头银子。即便朕和东林党站在一起拦截这笔银子,让津国公吐出来一些,东林党能看着朕和李植瓜分这些江南士绅的断头银子?”
“到时候朕和李植闹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让李植交出一些银子出来。不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