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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芙和戴素儿眼泪涌出,并肩而立,戴素儿道:“动手,只不要朝着我们的脸,我不想死的太难看。”
宋楠苦笑道:“好,转过身去。”
两女缓缓转身,面对山崖,相互扶持;就听见身后扳机咔哒一声,紧接着火绳的哧哧声响起,两女紧握着手掌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声轰鸣。
“轰!”爆响声震耳yu聋,惊骇的惨叫声也同声响起,两女被身后一股大力扑倒在地,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铁蛋子入体的刺痛,于此同时耳边响起宋楠的低喝声。
“埋下头,不要动。”
两女紧紧趴在地上,感觉宋楠的身子压在自己的背上,耳边咻咻声大作,紧接着马蹄声震动身子颤动,再接着一阵阵呐喊声充斥耳道,一番叮叮当当之后,有人粗着嗓子叫道:“宋兄弟,公主,你们在哪儿?你们没事。”
康宁赶紧翻动身子叫道:“本宫没事,你是何人。”
薄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策马而来,一张黑堂堂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惊喜。
“公主殿下,臣江彬相救来迟,请公主恕罪。”
朱秀芙焦急问道:“宋楠呢?宋楠呢?”
身旁的戴素儿大哭道:“宋公子,你醒醒啊。”
朱秀芙这才发现,宋楠就躺在身边,后背上插着两只羽箭,鲜血汩汩流出。
朱秀芙大惊,捧着宋楠的脸摇晃哭叫道:“宋楠,宋楠,你醒醒,不要死,不要死啊。”
“咳咳……”宋楠的口中喷着血沫子咳嗽了起来。
众人大喜过望,朱秀芙揉着宋楠的脸,泪珠扑簌簌落在宋楠的脸上,喜道:“你没死,你没死。”
宋楠微弱的道:“别揉啦,再揉便真的死啦。”
两女带泪而笑,江彬伸手将宋楠横抱而起叫道:“兄弟,哥哥来迟了,对不住你,你受苦了。”
宋楠勉力笑道:“咳咳,后心很疼。”
江彬忙手忙脚乱的脱下宋楠的盔甲查看伤口,却见宋楠的盔甲里边还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熊皮背心,两只羽箭穿透了熊皮,但却只入内半寸,根本就是皮肉之伤,于是惊愕道:“你穿的这是什么?”
宋楠咳嗽着道:“幸好素儿硬是将这熊皮背心给我穿上,不然我这条小命便没了。”
戴素儿喜极而泣,庆幸在离开峰顶的时候自己执意让宋楠穿上熊皮背心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
那两支箭只入后心伤口半寸许,刚才宋楠本yu了结了公主和戴素儿,但忽见江彬的骑兵已然到了数百步距离之内,便决心护住两女逃生。火铳发射的一刹那,宋楠猛然转身将近处四五名鞑子轰中,随即扑倒在两女身上护着,鞑子乱箭施射,后背被射中了两箭,若非盔甲和熊皮背心的双重阻碍,这近距离的强弓施射便足以洞穿宋楠的身体。
众人快速往南回撤,半路上宋楠看到血肉模糊的万志,赶忙命人将他救起,万志身上数处箭伤,骨头都断了好几处,但探其鼻息居然还有游丝之气,让宋楠大喜过望。
众人归于蔚州大军阵中之时,鞑子大队骑兵已经在四里外,前队五千多骑兵的铁蹄踩踏,山谷中草皮翻卷,轰鸣震天,气势着实慑人。
江彬迅速命人将公主戴素儿万志等人送往后方,自己则连番下令列阵以待;宋楠咕咚咚喝了一大皮囊的水,打死不愿往后撤,反正大军若溃败,还是无法逃脱,倒不如亲自杀敌,杀一个算一个。
江彬拗不过他,也不再多劝,左右是场毫无胜算的恶战,所能做的便是拼死抵挡,给往南撤退的皇上争取时间;敌军两万骑兵,己方仅仅六千不到的步骑混合兵,在这山谷中遭遇,只能是尽人事看天数了。
蹄声隆隆,潮水般的鞑子骑兵像一块巨大的乌云将山谷中的空隙笼罩住,面对如此骇人的架势,蔚州卫的士兵们也脸色煞白;他们虽经历过不少战斗,但大多是防御战和小股部队的作战,哪里见识过这么大兵团的作战方式。
就算是江彬,也没亲身指挥过这么大的战役,除了经常在大同总兵府受训,听王勋和大同各卫所的将领讲过对付大股鞑子兵的战法之外,真正的实战经历却是个零,但好在江彬救援前来时便已经知道要对付的是大鞑子骑兵主力,应战的物资和办法倒是早就想好了。
“弓箭手上前准备!”
“火铳手上前准备!”
“巨枪手结阵!”
“刀盾兵!钩镰枪!听我号令。”
命令一连串的下达下去,众士兵迅速组织着队形,突前的弓箭手和一百多名鸟铳枪手弯弓搭箭荷弹瞄准。
“诸位兄弟,我蔚州军抗虏经年,未尝一败,但吃的都是小肉,喝的也是清汤;今日面前是块大肥肉,咱们可要吃个饱。今日皇上在阵后督战,咱们蔚州军出去的宋楠宋镇抚身受重伤却和我们一起迎敌,你们这帮龟孙子可不要给老子丢脸,听到没?”
众士兵高声吼道:“明白。”
江彬看着宋楠道:“兄弟,你说两句。”
宋楠点点头,起身站在马鞍上扫视密密麻麻的蔚州卫士兵,高声道:“诸位兄弟,我宋楠是蔚州卫出身,知道咱们蔚州的兄弟的德行,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为大明戍边,驱除鞑虏是我大明将士的天职责,话不多说,皇上在阵后看着,咱们是孬种还是好汉,是怂包还是英雄全凭诸位自选;百户千户将军王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要拿命拼出来的,我只问大伙儿,想不想封官加爵光宗耀祖?想不想扬名天下万民敬仰?”
众士兵雷鸣般的叫道:“想!”
宋楠怒吼道:“想就给老子杀鞑子,杀的他们片甲不留,杀的他们哭爹喊娘,杀的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活我们一起活!死,我们陪你们死!”
“杀!杀!杀!”数千士兵振臂高呼,鼻翼煽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宋楠一番话让他们热血奔腾,心中的胆怯犹在,但却被流遍全身的热血消融殆尽。
宋楠微笑看着众士兵,眼中微有泪花,他很清楚,无论精神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也无胜算,但那又何妨,轰轰烈烈的死去,也许是宿命,却也是无上的荣光。
第二七七章 盘肠大战(一)()
第二七七章
蹄声隆隆,千骑如飓风扑面,所到之处,尘土草屑飞上半空,遮天蔽日,弯刀高举如林,光辉闪闪夺人心魄。
“弓箭!鸟铳!准备……放!”
江彬一声大喝,高举在半空中的令旗斜向往前方猛地一挥,刹那间,四周传来弓弦受力的吱吱声,火绳燃烧发出的哧哧声。紧接着嗡嗡声不绝于耳,数千支羽箭破空而去,在空中聚集成一片移动的乌云朝百步外的鞑子骑兵覆盖上去,江彬算的很准确,箭支在空中飞行落下的数息时间中,鞑子的骑兵正好也抵达八十步外最佳射程之内。
漫天箭雨冲天而降,鞑子骑兵登时人仰马翻倒下一片,被射中的士兵和战马在草地上翻滚,掀起数尺高的泥浪,士兵的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箭支入肉低沉的噗噗声交织而成的异响,让人毛骨悚然。
鞑子骑兵遭受到的第一轮箭雨打击便上百人中箭落马,但这丝毫不能阻挡他们的冲锋之势,在草地上翻滚的士兵和战马竟未能让他们的速度降低分毫,他们的目光盯着前方的明军,任由马蹄将倒下的同胞踏成肉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明军的第二轮箭雨又至,夹杂在密集的箭支中的还有数百只鸟铳射出的铁砂,这一次鞑子骑兵死伤更多,两轮远程攻击,带走了三百余人的性命,更有数百骑兵躲避不及撞上翻滚的战马同样成了滚地葫芦。
然而,射程之内也只有两轮射箭的机会,两轮过后,鞑子骑兵已经冲到二十步外,再也无法射出第三轮箭雨;江彬一摆手,半空中的旗语一变,前排的弓箭手们也不撤离,扔下弓箭每五人一组将地上早已摆好的两丈长的巨枪抬起,这些巨枪是专门为应付鞑子骑兵的冲锋而打造,枪杆如臂粗,枪头是铸铁所铸,虽粗糙简陋,但这种巨枪也无需多么精致。
数百只巨枪抬起枪头斜指前方,枪尾抵入地上的小坑中,在明军前阵霎时形成一片枪林,枪尖正对着飞驰而来的鞑子骑兵,宛如一只只择人而噬的毒蛇,高高的昂起了头颅。
“轰隆。”
异响声中,鞑子骑兵如一股滔天的浊浪,撞击在巨枪护卫的堤岸上,筋断骨折之声让人浑身发冷,巨大的枪头刺入马身和人的身体,洞穿之后喷溅的满天血肉,飞旋而起的肢体落入数丈开外,战马巨大的惯性冲入人群中的碾压……
最初的巨大冲击仿佛让时间凝固,所有人都像是被禁锢在梦魇之中压迫的难以呼吸,血肉的撞击就像是平静湖面上荡起的涟漪,一层层的朝两边激荡;当最初的撞击结束之后,人们仿佛从窒息中透过气来,但紧接着便是更为残酷的肉搏战的开始。
对步兵而言,骑兵的冲锋不啻为梦魇,一队百余人的骑兵足可让超过自身五倍人数的步兵惨败而归,前提是他们有冲锋的空间。一旦骑兵冲锋起来,和步兵交战不啻于狼入羊群,而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无非是依托工事防御,远程打击几种;当不得不正面面对骑兵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阻挡住他们的快速冲锋,巨枪阵无疑起到了这个作用。
正面的凶猛撞击,四百余支巨枪毫不含糊的夺去数百鞑子的生命,虽然在惯性的冲击下,鞑子骑兵依旧如一股洪流撞击在明军的防线上,但巨浪的第一波最为凶猛,被顶住之后,随之而来的第二波第三波反倒不是那么可怕了。
肉搏战拉响了序幕,后续跟上的骑兵挥舞这弯刀冲入明军阵中大肆砍杀,明军也毫不示弱,三人一组合作迎敌。刀盾兵长枪兵钩镰枪兵结成联合体,这是蔚州兵想出来的对付鞑子骑兵的有效办法,钩镰枪兵专攻击马腿,锋利的倒钩可将马蹄勾断,长枪兵负责往马上的鞑子兵攻击干扰,鞑子落马之后便是刀盾兵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落马的鞑子就像是断了腿的狼,身手不灵,只有挨宰的份儿。
夕阳下的山谷成了一处修罗场,表情狰狞的士兵们就像是一群毫无情感的机器,机械的将兵刃往他人身上砍杀,脸上表情麻木;刀剑相交的刺耳之声中紧挨着濒死的惨呼,刀锋入骨的咔擦声,没有人在乎他人的生死,甚至连自己的生死也置之脑后,刚刚将滴血的刀尖从他人的身体中抽出,下一刻自己的身上便挨了别人一刀;前一刻自己削掉了敌人的头颅,下一刻自己也变成了无头的尸体。
战场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完好的人体进入其中,很快便支离破碎变成一块块碎肉,可怕的是,没有人退缩,前后两方的士兵仍旧面无表情的填充进去,直至自己也成为碎肉数块。
宋楠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浑身浴血,手中的绣春刀也已经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他的身体已经渐渐不听使唤,数日来的折磨已经让他身体疲惫之极,此刻完全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在支撑,若非身上的那件熊皮甲,恐怕他早已倒在他人的刀下;但即便如此,刀剑及身的巨大震荡,也让宋楠的身体到处疼痛,只能咬牙苦苦坚持。
战斗逐渐进入尾声,说不上谁胜谁败,明军硬是凭着一股悍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