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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道:“亲卫队?”
“回禀大人,奉孙镇抚之命,今后宋副使的安全由我等负责,卑职等听任宋副使调遣。”
宋楠摆手笑道:“不必了,我有什么好保护的,再说我也有自己随身的亲卫。”
“这个……”万志为难道:“孙镇抚说了,宋副使是北镇抚司要员,必须由咱们亲卫营派人保护,还请宋副使让我等履行职责。”
万志张着一张阔大的国字脸,脸庞上数处愈合之后隆起的疤痕,看上去甚是勇武和彪悍。
宋楠可不吃这一套,他知道,牟斌现在对自己恐怕是极为不满,自己又没有个好理由去跟他解释一番,现在皇上下旨升了自己的官,他不得不遵命,但心里肯定是不爽的;北镇抚司中自己没一个亲信,若是任由孙玄派了些人跟在自己身边保护,岂不是平白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那自己的一切行踪可就毫无秘密可言了。
“你们去回禀孙镇抚,便说我无需保护,辛苦各位了,去。”宋楠迈步往里走。
“可是……”万志还待辩解,宋楠脸色一沉回过身来道:“怎么,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是么?”
万志王勇赶紧拱手道:“不敢,卑职告退,叨扰大人了。”
宋楠哼了一声走远,万志王勇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宋副使为何不高兴,只得无奈的带着人走了。
宋楠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务,具体负责的事务还没分派,宋楠也不会主动去要求,总之叫干什么干什么,没事最好,打个转便回正南坊自己的老窝去跟侯大彪郑达黄辉他们去吹牛去,可比在这里自在;外间的七八名书吏杂役也无趣的很,浑没正南坊孙三秦四他们活络,问个话都战战兢兢的说不清楚,宋楠很是无聊。
喝了三四杯茶水之后,外边院内的菊花飘来浓郁香气,熏得宋楠昏昏yu睡,宋楠赫然起身抓了头盔戴上,招呼李大牛等亲卫便打算回正南坊,不在此地浪费光yin;刚抬步出了公房,便看到院门口一群人涌了进来,当先那人正是个子不高,正是长相清俊的北镇抚司最长孙玄。
孙玄远远拱手笑道:“宋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宋楠忙笑着迎上施礼道:“坐着气闷,打算回正南坊办差去,我那里还有几桩案子要办。”
孙玄呵呵笑道:“忙什么,案子天天有呢,知道兄弟你干事勤快,但也不必这么拼命,来来来,进屋叙话。”
宋楠笑道:“大人请。”
孙玄扭头对身后跟随之人道:“都在院子里待着,我和宋大人有要事商谈,不准人进来。”
两人回头进了公房中,杂役上了茶水之后便被孙玄命令不准进来,宋楠益发觉得诡异,不由自主提高了精觉。
“宋副使,早间我去总衙见牟指挥了,听说你来时去我公房见我了?”
宋楠笑道:“那是自然,来衙门自然要去上官那里打个招呼,说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正式来到北镇抚司衙门入职呢,以前虽也常来常往,但那都是为了公务匆匆来去罢了。”
孙玄笑眯眯的道:“宋副使客气了,你我哪有什么上下官之分,弟兄们搭伙办差,相互协作罢了。”
宋楠道:“不敢。”
孙玄道:“刚才万志王勇去我那里说你不愿他们作为亲卫随身保护,是什么缘故?”
宋楠道:“我有亲卫随同,何必麻烦两位,多腾些人手办案岂不是更好么。”
孙玄一笑道:“宋副使,你恐怕是会错意了,万志和王勇可是我北镇抚司的得力干将,我之所以将他们分派到你手下亲随,便是因为我想让你分管你擅长的侦缉缉捕之事;你知道,咱们北镇抚司侦缉的可都是大案要案,若无得力手下恐怕不成啊。”
宋楠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从正南坊中挑选的人手似乎也能胜任。”
孙玄摇头道:“宋老弟,你现在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镇抚司衙门里,那正南坊只是兼职,迟早要放手的;似你宋老弟这般人才,又怎会屈居于一坊之间?那万志和王勇可是厉害,你听说过咱们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么?”
宋楠笑道:“倒是听说过。”
孙玄笑道:“虽是旗校之间的戏言,我北镇抚司并无太保这个官职,但却也不是完全无稽,北镇抚司辖下确有十三个得力之人,武功一等一的好,万志和王勇便是其中之二,私下里的排名在五六之数,我特意将他们调给你使用,也是一番好意呢。”
宋楠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照顾,可是我确实不需要。”
孙玄把脸一沉,道:“宋兄弟,你这可是有些不近情理了。”
宋楠不答,只微笑不语。
孙玄垂头想了想道:“也罢,你我不妨开诚布公,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宋楠笑道:“想什么?”
“你认为我孙玄是借机安排人手在你身边监视你是么?”
宋楠微笑道:“孙镇抚岂会这么想?”
孙玄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子中灿烂的阳光轻声道:“我孙玄虽不是心机玲珑,但一些苗头我还是看的出来的,今日牟指挥找我去说话,便是关于你的。”
宋楠一怔,不知如何接口。
第一九九章 兔死狐悲()
(起早下乡帮着老爹老娘劳动改造去,设了自动更新,也不知能不能更上。)第一九九章
“宋副使,今日我不妨把话说明白,内廷承运库一案震动朝野,这不仅仅是一桩案子,而是干系到内廷权力的归属,我想这一点你事先便一定知晓了。但你身为锦衣卫中一员,却私下行事,甚至没透露一点点的消息,是否有些太过。”孙玄声音平静,但却隐含着威严。
宋楠皱眉道:“镇抚大人,这不能怪我,你知道皇上召见卑职,要我私下奉口谕行事,卑职岂敢违抗圣旨。”
孙玄转身道:“这是托辞,牟指挥说,在此之前,你曾登门询问其对内廷纷争的意见,牟指挥亲口告诉你莫要参与其中;皇上即便是要查此事,大可召我北镇抚司去办,为何要你正南坊外城衙门去办?”
宋楠道:“这个恐怕要去问皇上了,皇上要谁去查我又如何知道?”
孙玄摇头道:“皇上不会不懂这些,便是皇上不明白,你也该说清楚这一点,我们都不是睁眼瞎,整件事其实是你主动查出,压根不是皇上授意,倒有可能是刘瑾求你帮忙,我说的对么?”
宋楠道:“是牟指挥这么说的么?”
孙玄冷笑道:“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
宋楠咬着下唇想了想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隐瞒,此事确实是我暗中进行的,不过并非为了刘瑾,而是为了我锦衣卫和我个人罢了;王岳范亨和外廷文官之间似有协议,内廷权力之争看似与我们无干,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这次刘瑾落败,范亨王岳将气焰更甚,我锦衣卫衙门岂非日子更加难过?范亨派罗芳数次yu置我于死地,你们应该知道,无论于锦衣卫衙门还是于我个人,我都不得不这么做;再说王岳范亨又非冤枉,库银被贪墨数百万,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孙玄脸色凝重不说话,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叩击。
宋楠说的兴起,继续道:“我就不明白了,牟指挥为何要因此事怪罪我,范亨对咱们锦衣卫压制良久,对他还有什么好怜悯的?抛却我个人因素,便是站在锦衣卫的立场上,牟指挥也不该怪我,这恰恰是咱们锦衣卫凌驾东厂之上的好机会;刘瑾得我锦衣卫相助才有今天,东厂在他手中起码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势如水火,这难道不是好事?”
孙玄还是不答,看着宋楠,眼中满是讥诮之色。
宋楠道:“我明白了,是不是牟指挥认为我没把他放在眼里,事情没跟他禀报私自行动?若是这个原因,我便去总衙亲自请罪便是了,要不便辞了官职便是,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玄喟然长叹道:“宋副使,你毕竟还是嫩,以上若是你真心的辩解,我倒是对你不好指责了;范亨几次yu致你于死地,你定是心中责怪牟指挥不替你做主,罗芳等人被你抓获,你也曾建议借此将范亨拉下马,但却被牟指挥驳回,想必你心头也很是疑惑。但是你想过没有,牟指挥为何会这么做?”
宋楠摇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牟指挥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
孙玄道:“那我便来告诉你,我锦衣卫和东厂本就是一体,虽说之间常有摩擦,但打个比方,咱们两家便是皇上手中牵着的两条恶犬;两家之间吵闹争食司空见惯,但一条恶犬要是咬死另一条,活下来的那一条也要受主人严惩,你明白这个道理么?这便是为何你抓住了罗芳的把柄,牟指挥却不得不将罗芳移交给范亨,任由大事化小的缘由。”
宋楠道:“那在内廷这件事上,牟指挥又为何要怪罪于我?范亨倒台又不是由于牟大人之故,大家都只会认为是和刘瑾之间争宠所致,即便是我正南坊参与其中,也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皇上又怎会怪罪。”
孙玄道:“我再打个比方给你,主人家养了两条恶犬,某一日这主人家死了,新来了一个主人,而其中一条恶犬对着新主人龇牙,你说作为新主人该怎么办?”
宋楠道:“还能如何?打死了事。重新养一条罢了。”
孙玄道:“好,打死了事,倒也干脆,但另一条会怎么想?”
宋楠想了想忽然惊道:“兔死狐悲!”
孙玄缓缓点头道:“你终归还不算太笨;新主人必养新犬。以前的恶犬龇牙,只会让新主人认为所有的恶犬都忠于原主人,新主人是不会留着不忠于自己的恶犬的,势必会重新豢养;范亨倒了,刘瑾便是新犬,牟指挥会怎么想?皇上是否会认为锦衣卫也需要改造,牟指挥是否忠于自己?会不会像范亨一样像皇上龇牙?这便是牟指挥所考虑的事情。”
宋楠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打死了第一条便有第二条,牟指挥原来是在担心他的位子啊。”
孙玄冷笑道:“谁不担心自己的位置,新皇即位改地换天,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了勋戚皇室,内廷外廷谁不担心?你以为文官们闹腾只是为了对刘瑾不满么?究其原因便是不准让皇上养新犬,有一便有二,你瞧着,刘瑾不是个简单的人,这次翻了身之后,恐无人能压制住他了。”
宋楠心头豁然,孙玄分析的已经很到位了,而且句句在理,有些是自己想到过的,有些却是压根也没想过,牟斌为何会按兵不动,便是认为范亨王岳必能压制住刘瑾,范亨再嚣张,起码不会对他牟斌的地位有所影响,而刘瑾则不同,他的胜利则代表着新势力的蹿升,牟斌岂能不担心自己的职位。
“孙镇抚为何会和我说这些?”宋楠忍不住问道。
孙玄回转身来坐在案后眯着眼道:“你又问了一句幼稚的话。”
宋楠明白了,只是却实在说不出口来。
孙玄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简单的很,锦衣卫内的中高级官员只有自己才最安稳,说的难听一点,若说新犬的话,自己恐怕也算是其中一条;牟指挥都担心自己的位置,孙玄孙玄他们谁不怕?几乎懂得这个道理的人都会想到这一点,而孙玄此举恐怕是为了跟自己搞好关系,留条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