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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面色焦急,眼睛不时越过群臣往殿外看,却没见到派在殿外传递消息的高凤的身影,看来宋楠他们还没到大明门,否则高凤得到消息定然会在殿外打信号,自己也可以立刻让徐智开始发动对王岳和范亨的攻击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奏过之后,殿内又静了下来,王岳看了一眼左手第一排的李东阳,开口道:“诸位大人无事可奏了么?李大学士,可有什么事要上奏么?”
李东阳清了清喉咙道:“皇上,臣有奏议。”
正德微笑道:“请讲。”
李东阳出列施礼道:“皇上已经两个月未参加经筵日讲了,经筵日讲是太祖时定下的规矩,皇上虽事务繁忙,但祖上的规矩岂可骤废?”
正德有些不高兴,李东阳又来提这件事,真是烦不胜烦:“朕何曾说废除经筵日讲了?朕会参加的,只是朕忙的很,确实抽不出时间罢了,朕一有空便会参加,李首辅放心便是。”
“皇上没空么?皇上看金钱豹有时间,玩骑射有时间,唱曲儿看舞有时间,游西苑,太液池泛舟有时间,倒确实很忙。”内阁大学士谢迁低沉的声音响起。
群臣暗自咂舌,真是谢大炮,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正德极为尴尬,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被大臣私下进谏斥责也有过,但像这样当群臣之面斥责的还是头一回,王岳和范亨对视一眼,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刘瑾见正德受窘,出声喝道:“谢大学士,岂能跟皇上如此说话?”
谢迁冷冷扫视刘瑾一眼道:“臣下进诤言有何不可?皇上嬉戏其过不在皇上,过错便在你刘瑾身上,你还有脸出来说话。”
刘瑾一惊,冷笑道:“大学士,咱家只是伺候皇上起居,怎地又得罪你谢大学士了?”
李东阳缓缓道:“罪魁祸首便是你,皇上未即位之前,东宫中你便闹的乌烟瘴气,私自带皇上出宫嬉游,如今皇上即位,身为天下之主,你依然如故,教唆皇上玩乐嬉闹,还建什么豹房,在宫中豢养虎豹野物;在宫中建什么商铺,弄什么ji院,都是你们这些奴才把皇上带坏了,你无过错谁有过错?”
刘瑾大惊道:“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户部尚书韩文出列喝道:“呸,我等朝廷大员犯得着诬陷你么?你干的那些事实在教人无法容忍,好好一个皇上都被你们这般佞臣小人给教唆坏了,你无过谁有过?”
正德脸色发白,自己在宫里干的那些事被群臣当众揭穿,心中既愤怒又羞臊,眼见群臣以李东阳为首,内阁大臣、各部文官连珠炮般的向刘瑾开炮,面对刘瑾求肯的目光,正德也不敢替他说话了。
“皇上,臣等今日联合奏议,请皇上远离佞臣jian邪之徒,摒弃嬉闹之行,为了大明朝的社稷江山,请皇上效仿先皇,励精图治,不要让天下百姓,万千臣民失望。”
户部尚书韩文双手呈上奏折,殿上其他官员到此时这才明白,看似偶然发生的这一切其实是精心设计好的计划,文臣们今天本就准备要集体发力弄倒刘瑾了。
这固然是文臣和新皇之间的一种博弈,今后谁能镇得住谁便看今日殿上这场争斗,但联系到内廷纷争之事,这也说明,内廷王岳等人已经和文臣们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协议,文官们已经从半公开支持王岳范亨,发展到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了。
无干此事的官员保持缄默,这时候沉默是金,轻易的倒向哪一方都是不明智的,众人都在看正德的反应,都知道皇上偏向刘瑾,但此时群情激奋,皇上会用何种方法应对。
王岳接过奏折呈上,正德却根本没接,他知道上面写得是什么,该写的刚才下边的大臣们都已经说了,而且比奏折上更加的详细,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愁眉深锁,面对这般文臣的咄咄逼人和直言不讳,有时候当皇上的会在他们面前体无完肤,毫无尊严。
“这个……此事朕想一想再说吧,诸位先归列,朕知道了。”正德再次祭起‘拖’字诀;遂了他们的意是不可能的,但又不能公然表示反对,宋楠教他的拖字诀在此时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皇上,请准臣下之奏,jian佞不除,社稷难安。”李东阳忽然撩起官袍跪倒在地,紧接着内阁大学士们跪下了,六部的官员们也跟着跪下,顿时殿下跪倒了一大片。
……
大明门外,李大牛和郑达带着少量的便衣旗校押着抓获的人犯和地契房契金银等赃物抵达,大明门广场上空荡荡的,在靠近大明门城楼的一角,数十辆马车和几十匹马儿聚集在一起,车夫和跟随的仆役坐在车辕上扯闲淡和打瞌睡,他们伺候的主人此刻正在奉天殿上上早朝。
广场南角,李大牛和郑达见了面,两人一边紧张的打量着广场上的情形,一边低声的交谈。
郑达道:“宋千户呢?”
李大牛焦急四顾道:“我也不知道,半路上我便离开了,路上听百姓传闻思诚坊明月桥那边发生了大规模的打斗,恐怕是番子们在那里堵截。”
郑达担心的道:“麻烦事,我这便不知如何,马德刚带着我这边的人被逼着往阜财坊了,恐怕也要打起来,这回咱们正南坊锦衣卫衙门恐怕要死不少兄弟了,他娘的。”
李大牛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还好宋千户预估到了这些,不然更惨,死了人差事还办不成。”
郑达点头道:“说的是,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李大牛道:“不等能如何?你我又没资格进宫,宋千户不到,咱们不能现身。”
车厢内传来人犯堵住口的呜呜声,郑达心头焦躁,开了车门便是一顿老拳,将一名挣扎的犯人差点打晕过去,回过身来发现李大牛猫在墙根下从东面的街口伸脖子看。
“那是宋千户么?”李大牛指着街口一瘸一拐走来的两个人问道。
郑达眼力甚好,眯着眼细看,喜道:“是宋千户,好像挂了彩,身上也湿答答的,旁边那个是叶姑娘。”
两人大喜,带着人赶忙去接应,只见宋楠胳膊上留着血,头发身上一片湿漉漉乱糟糟,身上还挂着水草,叶芳姑也是身上一团糟,两人显然筋疲力尽,疲惫之极。
宋楠见到李大牛和郑达以及身后完好的马车,心头大为宽松,忙道:“赶紧随我来,咱们要快点进宫去。”
众人也顾不得掩饰行迹,一行人簇拥着马车走上广场,行到广场中间,就听见身后马蹄轰鸣,众人愕然回望,只见大明门大街上数十骑飞驰而至,有人高声叫道:“就是他们,拦住他们。”
宋楠大喝一声:“快进宫,番子们追来了。”
第一九四章 正阳门外(续)()
(感谢55林子兄弟的月票,感谢我的爱兄弟的打赏)第一九四章
众人发足狂奔,但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快马,距离大明门城门楼还有两百步左右,便被四下里飞驰而至的快马团团围住;人嘶马叫,蹄声杂沓,番子们当先赶来的虽然只有四十余人,但能佩上战马跟随两位挡头来堵截的自然是番役中的好手,一个个人高马大筋骨纠结,气势颇为慑人。
宋楠大声下令,十八名旗校团团背靠马车举刀呈防守之态,如临大敌。
大明门城门左近当值的是五军营叉刀手百余人,外加日间当值的明甲将军大汉将军以及一名带刀官共计五十余人,这些人听到响动,纷纷从城门上下探头张望,有人高声喝道:“大明门重地,何人在此滋事?找死不成?”
番子中一匹快马跑向大明门城楼下高声道:“我等乃东厂缇骑,奉命缉拿人犯,搅扰诸位将军了,回头请你们喝酒。”
城下一名旗官识得喊话之人正是东厂二档头雷彪,忙上去禀报,城楼上的众军官已经看到被围着的一群人都是普通百姓打扮,手中却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心中已经信了九成,普通百姓哪有拿着兵刃的,于是有人回话道:“速速解决了离去,宫门前不准喧哗。”
雷彪拱手应诺,策马回来,立在宋楠等人面前,嘿嘿笑道:“宋千户,好本事啊,骗的我团团转,现在怎么说?是乖乖就擒,还是要众兄弟们费一番手脚?动起手来,可就别怪我等不讲情面了。”
宋楠咬牙喝道:“多说无益,有本事便来取我性命。”
雷彪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动手。”
众番子翻身下马,举着兵刃四下围上,一时间刀剑交击之声大作,四十多名武艺高强的东厂番子可不是吃素的,这可是东厂中所有的好手聚集在一起,宋楠这边只是普通的锦衣卫旗校,如何是对手。
虽然叶芳姑武艺高强,力敌数人,宋楠也凭着三脚猫的功夫堪堪自保,郑达也能抵挡住,但其余如李大牛这般只有些蛮力,而锦衣卫旗校中有的蛮力都没有,战局瞬间便见胜负。
十几名旗校在盏茶时间里便全部倒地,当场死了三个,场上只剩下宋楠叶芳姑和郑达还在苦斗,郑达大腿上也挨了一刀,一瘸一拐的挥刀猛斗,口中大声喝骂,而叶芳姑为了护住宋楠小臂也划开了一道口子。
宋楠无声长叹,今日功亏一篑,到了大明门前,却无法再进一步,城门上下的皇宫亲军侍卫们都伸着头看,却无一知道这是番子们在围攻锦衣卫缇骑。
众人都已倒下,再斗下去意义不大,反抗反而会激怒番子们,可能会当场斩杀自己等人,反倒一点机会都没了。
“住手。”在叶芳姑胳膊上再添一处伤痕之后,宋楠大声吼道。
“这时候知道认怂了?宋千户,你还真是个倔强,敢跟我东厂作对,你知道有多人人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可是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雷彪冷笑道。
宋楠头发蓬乱搭在额前,手臂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以刀杵地道:“我认输,人和东西都交给你们,但请放了我这帮受伤的兄弟们,他们是奉我之命行事,不必赶尽杀绝。”
雷彪冷冷道:“放下兵刃,投降就要像个投降的样子,谈什么条件。”
宋楠环视周围,李大牛大腿胳膊上几处刀伤,趴在地上无奈的看着自己,再看看郑达,身上全是血,叶芳姑闭目靠在自己身旁微微喘气,鲜血浸透臂上的衣衫,宋楠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更待何言。
宋楠伸手将兵刃平举递了过去,李大牛和郑达闭目不忍看,雷彪一摆手,三档头谭鲁嘿嘿笑着上前伸手抓向刀柄,猛然间眼前银光一闪,宋楠暴起挥出一刀,谭鲁百忙中一个后仰,胸口的衣服刺啦一声划开一刀大口子,皮肤也被割破,好在只是深入少许,但也惊破了胆,吓走了魂。
“狗娘养的,使诈,宰了他。”谭鲁红着眼吼道。
正在这时,就听广场东首号角齐鸣,鼓声震耳,蹄声踏碎耳鼓,众人愕然看去,只见一队兵马全副武装飞奔而至,这一队士兵盔甲鲜明,武器精良,却是京营士兵的装备,为首一名青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冲到面前。
郑达和李大牛高兴的差点晕过去,高声道:“可算是来了。”
来的正是小公爷张仑带领的十二团营之首奋武营的一百五十名官兵,京营士兵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堵住逃逸的路线,将番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