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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微笑道:“你在宫中时日方短,自然不知道刘瑾的手段,但我们这些人可都是知根知底的,东阁之中,宫女太监吃过刘瑾亏的那可不在少数,送了命的便有好几个,大多数事情我们见了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但刘瑾见了必会大张旗鼓,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权威。”
宋楠皱眉道:“宫女太监犯了事自然是要处置的,刘瑾这么做也是维护东宫的秩序。”
张永鄙视道:“狗屁,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打翻了碗碟或者是睡过头这等事你说算是大事么?刘瑾为此打残了几名小太监,宫女偷偷在园子里摘朵花戴着算是大事?刘瑾便说她们狐媚妖艳图谋诱惑太子殿下,给杖毙了一名,你评评,这算是得体么?”
宋楠吸了口冷气,没想到刘瑾平日看上去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如此跋扈,这些手段也太过歹毒了些,倒显得有些变态了。
“太子殿下容他如此?”宋楠问道。
张永笑道:“你该知道太子殿下其实是个心地忠厚之人,刘瑾自太子殿下八岁起便来东宫伺候,如今都仈jiu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虽是主仆之分,但太子殿下重情义,对刘瑾也是一等一的好;刘瑾又善于讨太子殿下欢心,况且东阁之中的事情太子知道的又有几桩?偶尔让太子殿下知晓,刘瑾却又能巧言令色的遮掩过去,事后必对告密之人打击报复,一来二去,谁还敢忤逆于他?”
宋楠想了想道:“这倒也是,可我又没得罪他,他凭什么对我不满?”
张永笑道:“你自以为没得罪他罢了,记得上次和杨学士的一场争端么?当时太子殿下被杨廷和逼得快要发疯了,刘瑾没办法解决,被太子大骂无能,后来你轻轻巧巧的化解开来,太子便说你本事大,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没你有本事,我张永自然是心服口服,但刘瑾从那时起便怀恨在心了,你的出现动摇了他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凭他的心性,如何能容你?”
宋楠仔细揣摩张永的话,告诫自己不要轻易的附和,宫中yin谋甚多,越是皇上身边和太子身边越是是非多、yin谋多,要是行事不经过思考,那就死定了。
张永续道:“刘瑾讨太子爷的手段本就是弄些花鸟鱼虫之类的新奇玩意来让殿下把玩,又满足太子殿下一些奇怪的要求,譬如太子殿下要过过当掌柜的瘾,他便建了酒馆,要过过带兵打仗的瘾头,他便召集内侍们扮作鞑子任太子殿下冲锋砍杀,亏得他还知道用竹刀竹剑,不然砍死了人都是白饶。”
“说句不敬的话,太子殿下是小孩心性居多,岂会不对他欢喜?自打你来之后,太子殿下跟你学了这些东西,拆了酒肆和花房,轮到骑马射箭打仗又没你经历的多,指点的更加像模像样,刘瑾自然会不高兴;瞧瞧,如今连这药物也用上了,这些药物便是要给太子殿下用的,太子殿下还不知道男女之乐,刘瑾这也是被你逼的没办法了,少年人一旦沾染女色必然沉溺其中,这是在和你抢夺太子面前的第一红人的位置呢。”
宋楠恍然,刘瑾这行为有些下作了,自己确实没想到这些作为会引起太子身边这么多的纠纷,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太子是未来储君,将来登了大宝之后,身边的太监们更有机会上位,不在这时候抓住太子的心,将来临时抱佛脚可就迟了,自己的无意举动倒成了在于刘瑾等人争宠了。
宋楠皱了眉头道:“这些事我是想也没想到,刘公公若是如此想,我倒有必要跟他解释一番。”
张永笑了:“解释?这不是yu盖弥彰么?咱们这些人说话办事明里一丝不漏,暗地里争斗那是必然的;也不瞒你说,太子待我也不错,否则我也没资格侍奉太子起居,太子身边八名随侍公公各有各的长处,不过我和老马是一路,刘瑾和高凤丘聚谷大用他们几个是一路,但明面上我们八个可是称兄道弟一团和气;谁要是说出来内中的争斗,便是捅开了窗户纸,恐怕立刻便被告到太子殿下面前,将来也必无出头之日了。”
宋楠明白张永的意思,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暗中角力便也罢了,谁要是戳破这层纸,便是矛盾公开化,其他人固然不会承认,反会以此为由怒斥这人内心yin险,众口一词之下,太子殿下岂会容他。
宋楠想了想问道:“张公公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张永笑道:“没什么,切莫以为我张永是在拉拢宋侍读,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挡了人家的路,人家岂会容你。”
宋楠心道:你这就是**裸的拉拢好不好,你斗不过刘瑾,便想借我之力扳回来,我岂是你能利用的。不过张永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上回刚进东宫之时张永便提过一次,自己原本不当回事,这回可不能大意。
但无论如何,自己绝不掺合他们太监之间的争斗,倒是可以从中取利,以前拿太子侍读这个身份不太当回事,但宋楠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便是自己锦衣卫千户的身份,跟这个看似无权无职无地位的太子侍读相比,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太子将为皇上,太子近臣自然是近水楼台,可不能浪费了这个好位置。
宋楠呵呵笑道:“多谢张公公指点,张公公对我宋楠没得说,当日中毒之时也是张公公带了太医前去救我,这回又指点迷津,宋楠铭记在心。”
张永谦逊道:“宋侍读说哪里话,上次不是你帮忙,怕是要被东厂的人揪到痛处了,咱们兄弟在一起,谈什么谢不谢的。”
宋楠扬手将瓷瓶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笑道:“这个礼物总是要谢的。”
张永眨了眨眼睛道:“可要适量,否则会捅破天的。”
宋楠哈哈大笑,拱手告别出宫。
第一六三章 故人()
第一六三章
宋楠骑在马上穿行过熙攘的街道,二月的温阳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很是受用,但宋楠却无心享受,他在认真思量张永的一番话。
自己无意间接触到太子,遂被授予东阁职位,却提供给自己一个接触到未来皇上的机会,意识到这一点虽有些迟钝,但从朱厚照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位太子还是颇有人情味的;然而引起身边刘瑾等人的不安却是宋楠事先没有想到。
大明朝太监势大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说白了,大明朝的皇帝便是要借内廷太监的势力和文臣勋戚相抗衡,为君之道必然是坐山观虎斗,大搞平衡之术,哪一方坐大,哪一方便受打压。相对而言,内廷的权利其实便来自于皇帝,这也是为何刘瑾等人会对自己不满的原因,太子的宠信与否,基本上决定了未来他们的权力有多大,自己也确实不该阻挡刘瑾等人争宠献媚的道路,相反,想要还要同他们搞好关系才是。
虽然据张永所言,刘瑾跋扈凶残,当朋友结交是不可能了,但不能做朋友,却更不能当敌人,同属太子身边的人反倒有着共同的利益。不管他的行为有多可恨,目前还轮不到自己来指手画脚。说到底,自己还只是太子身边的一名小人物,自己的本职还是锦衣卫的千户,将来能否再有寸进便看此时的经营了。
宋楠打定了主意,要寻机和刘瑾长谈一次,切入点其实很简单,自己是外官,不管太子对自己多么好,也威胁不到刘瑾等人将来在内廷的权力,总不至于下作到割了卵蛋进宫当太监,那个宝贝疙瘩便是给个皇帝当,也是不能换的。
对于刘瑾拿了虎狼之药准备引诱太子殿下尝一尝cren之乐,宋楠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迟早太子殿下会‘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所要做的不是阻止,而只需要稍稍提醒不要过度耽于美色,坏了身子罢了。
宋楠骑马回衙门溜了一圈,衙门里没什么大事,坐了一会,了茶跟几个属官吹了会牛皮,便起身回家吃午饭;自打新婚之后,宋楠已经不大在衙门用中饭,一来衙门无事,二来自己已经是有了家眷的人,该没事就回家才是。
刚进了前院,一名仆役上前牵了马去打理,忠叔便从前厅急匆匆的赶来,手中拿着一份名帖道:“少爷,上午有个人送来名帖,说是请您晚上去赴宴。”
宋楠近来接到这样的帖子不少,也没在意,胡乱瞥了一眼,口中道:“知道了。”
忠叔跟在后面道:“那人还说了,是蔚州府的故人。”
宋楠一愣,转身伸手抓过拜帖来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故人方大同拜见宋千户,晚间在正南坊chun风楼设宴,请宋千户前往叙旧。
宋楠皱眉道:“他见我作甚?”
忠叔道:“少爷认识他么?”
宋楠道:“忠叔,这人你也认识,在蔚州的时候我入职军中,此人还来道贺过,便是时任蔚州锦衣卫百户所百户的方大人。”
忠叔想了想道:“倒还有些印象,是不是那个身体健壮精明之极的武官?”
宋楠点头道:“就是他。”
忠叔嘟囔道:“一同来京城这么久也没见他来过,少爷升官了他便来了,可见不是个实诚人。”
宋楠一笑不答,穿过前厅来到后堂;庭院里,叶芳姑正拿着把锄头在花坛上搅动,一只布包里放了些种子摊开在一旁,宋楠蹑手蹑脚过去,一把搂住笑道:“芳姑在做什么?”
叶芳姑吓了一跳,白了一眼道:“花坛空了,这时节须得播下花籽了。”
宋楠笑道:“你们掘了那两朵牡丹花当然会空了。”
叶芳姑嗔道:“还不是为了你掘了的,快进房去,有个人正在生气呢。”
宋楠笑道:“青璃么?怎地生气了?”
叶芳姑道:“青璃没心没肺的怎会生气,你的小郡主来了。”
宋楠吓了一跳,这小郡主来往自家宅院越发的勤力了,跟串门走亲戚一般,年后都来了五六趟了,张仑和老公爷难道是默许了不成?
“我去看看,头疼。”宋楠转身往屋内走。
叶芳姑的声音传来:“怕是高兴的了不得。”
宋楠当作没听见,进了屋子,掀了帘子往青璃房中钻,只见陆青璃和小郡主正一坐一站,小郡主嘟着嘴面色不悦,青璃在一边轻声的说着什么。
见宋楠进来,陆青璃上前道:“宋大哥,小郡主来了。”
宋楠笑了笑道:“郡主好,来了正好一起用中饭。”
“不吃。”小郡主硬邦邦的甩来一句。
宋楠怔了怔,陆青璃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拽,眼睛眨巴眨巴的似有话要说。
宋楠被她拉到外边,问道:“她怎么了。”
陆青璃脸上红了红道:“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我惹她了?”
陆青璃道:“还不是你,成婚的时候我便说要先告知她一声,你说怕她胡搅蛮缠便瞒着她,她如今知道了,自然是不高兴了。”
宋楠皱了眉头,小郡主知道自己身边有陆青璃和叶芳姑,亲热的时候也表示过不在意,大门大户里边这等事见的太多,别的不说,光是张懋老公爷身边的侍妾便多达上百人,她该不是为这个生气才是。
宋楠想了想低声道:“你去命人准备饭食,我来开导开导她。”
陆青璃道:“好生说,别气着她,她还给我带了新婚礼物来了呢。”说罢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