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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庄的百姓本已不多,早在罗芳带人进村之时见机的便已逃离,老弱的也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不准窥伺;百姓们胆小怕事,番子们刀剑明晃晃的凶神恶煞的摸样早已吓坏了他们,别说看热闹,便是敢趴在门缝窗户偷听的也没几个,一个个缩在破旧的屋舍内瑟瑟发抖,祈祷祸事莫要上身。
罗芳五花大绑垂着头走在串蚱蜢般的队伍最后,身后的郑达每走几步便踹一下他的屁股,将罗芳的屁股上踹的全是烂泥印子,罗芳回头怒目而视,换来的是郑达的横眉瞪眼,好几回扬了巴掌要抽他的嘴巴子,被宋楠及时阻止。
“郑兄弟,不必辱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去前面市集上安排饭菜,中午了,兄弟们还饿着肚子呢。”
郑达点头称是,带了几个人咋咋呼呼的快步往前赶去。
罗芳趔趄着在泥地上行走,绑住的双手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脚下一滑,落入道边的水沟里,顿时半边身子冰冷湿透,浑身泥水淋漓。
宋楠跃下田埂,将他拉上来,笑道:“罗大人,这路可不好走,当心摔倒了爬不起来。”
罗芳冷的上下打着下牙怒道:“谁要你来做好人?落到你手里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家罗爷说半句怂话便不是爹娘养的。”
宋楠呵呵笑道:“你还嘴硬,怎么落入我手中的怕是都一头雾水,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说话了。”
罗芳怒道:“你走了狗屎运罢了,也不用得意。”
宋楠道:“运气么?我以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知罗大人以为然否?”
罗芳默然,半晌放缓语气道:“宋楠,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的,便是这回我必死无疑,也想死的明白,整件事情我自认安排的天衣无缝,为何你还是识破了,是不是孟小四反水的缘故?”
宋楠微笑道:“你可错怪他了,孟小四卖力的很,也狡猾的很,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罗芳道:“难道你会未卜先知?”
宋楠心道:“未卜先知自己倒确实有这个本事,起码自己便知道下一个皇帝的年号叫做正德,也知道这个大明朝将会亡在满清辫子的手里。”
“要是真能未卜先知便好了,我也不必吃你洒了毒药的那盘鱼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莫兜圈子,你到底如何识破的?”
“很简单,疑点之一,四海酒楼之中你设了个好局,先是打伤伙计让他们不能上工,然后你便取而代之,不得不说,这个局设的很完美,我也几乎被你毒杀,但可惜天理不瞑,却没教你得逞。”
罗芳啐了口吐沫骂道:“贼老天不长眼。”
宋楠笑道:“此局未能得逞,你岂肯善罢甘休,你也知道,必将有人怀疑四海酒楼的伙计受伤之事和第二日有人下毒之间的关联,事实上我醒来之后便明白了其中的联系,你便将计就计,知道我会追查此事,便让参与殴打伙计的孟小四登场亮相,便是要引我上钩。”
罗芳道:“正是如此,但你又怎知这是圈套呢?”
宋楠笑道:“其实并不难,参与毒杀锦衣卫副千户的大案之后,还敢回头在正南坊晃悠,我只能说这人不是没脑子便是另有yin谋,事实上孟小四聪明的紧,赌场上手段高明的人怎么可能是白痴。”
罗芳冷笑道:“这回你可失算了,事实上孟小四起初并不知道殴打伙计和毒杀你之间的联系,他只是拿了我给的银子,替我在正南坊露脸吸引你罢了。”
宋楠笑道:“好,算我判断错误,但事实上这增加了我的精觉,反而成为你露陷的马脚之一,这可是你的失算。”
罗芳叹道:“没想到这一节,这是我的失误。”
宋楠冷笑道:“这可是要命的失误,一旦我对孟小四产生怀疑,便对他的言行格外的注意,这也是你的计划崩盘的开始;你也倒真的耐得住性子,孟小四好几天没出现,我又不知道他在何处混迹,一时间倒也无法下手,甚至以为你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可是孟小四终究还是又在鸿运赌坊出现了,我便将计就计抓了他。”
罗芳咬牙道:“若不是催得紧,我岂会……”
宋楠皱眉道:“催的紧?谁催你?催你做什么?”
罗芳嘿嘿笑道:“你休想套我话,真要说出来,怕你招不住。”
宋楠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们心照不宣。”
罗芳转开话题道:“然则抓了孟小四之后,你便借孟小四之口设下此局是么?”
宋楠笑道:“孟小四演技高超,却比不过我火眼金睛,拿他的时候,我故意命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他身后,让他看见有人盯梢,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他有案在身,该立刻遁去才是,但他却去逛ji院,这摆明是让我们寻机下手,到此时,我也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其中必有诡诈。”
罗芳无语,碰到这么个家伙,真是倒了血霉了,当初毒他不死的时候便该长个心眼,该明白此人绝不容易对付,应该给自己留个后手才是;但范亨催的实在太紧,这小子又混到了太子侍读的官职,激怒了范亨,才下了死命令要自己赶紧除掉他;所以自己才匆忙让孟小四赶快现身,计划仓促之下,被这厮看出了破绽。
“ji院中拿了孟小四之后,他故意装傻,我也假意威逼他,他便顺势屈服交代,但我对他的每一句话都长了心眼,他先说对四海酒楼之事一无所知,后来又说胡大海因此事出京避祸,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既是殴人的小案子,又何必出去避祸?又说他不愿出京避祸,既不愿出京避祸,也该在京中藏匿蛰伏才对,为何公然在事发之地区域的赌坊大摇大摆出现?种种自相矛盾之处全然不能自圆其说。”
“蠢材,蠢材,我就说事情坏在他的手上,果然如此。”罗芳跺脚叹息。
宋楠笑道:“蠢的是你,你从毒杀我的那一刻起,便是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了绳索,每走一步,你便离灭亡进了一步;世人往往都以为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睁眼瞎,可惜瞎了眼的却正是他自己。”
罗芳道:“之后你便派人盯梢他是么?”
宋楠点头道:“当然,他说要替我打听胡大海在京外的巢穴所在,我岂能信他,便亲自跟着他盯梢,没想到他饶了一圈之后以为万无一失,竟然回转过来到跃马桥头,那里可是你番子在外城的聚集点,虽然你们精惕性甚高,我也没敢离得太近,只可惜桥头的两名乞丐都是我的人,你们怕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个瘫坐桥头乞讨的乞丐早已是我锦衣卫衙门的暗椿了,他们的任务便是盯着你罗芳罗役长,每日看你何时出动,抓了何人,与何人会面,甚至你拉屎撒尿几次都要向我禀报。”
罗芳摇头道:“我不信,你怎会有如此本事。”
宋楠笑道:“不信?你若不怕寒碜我便说一件事给你听。”
罗芳道:“你说说看。”
宋楠嘿嘿一笑低声道:“前日中午,有妇人站在桥头看风景,你躲在号房内盯着人家放了个手铳,是么?”
罗芳的脸腾地红了,前日午时,自己独坐号房之际,确实见到一名美貌妇人站在桥头,雪肤玉容看着让罗芳垂涎yu滴、下体跃跃,实在忍不住掏出家伙来撸了一管,这等隐秘之事都被人知晓了,还有何**可言。
“事后你手都不洗,挨到那妇人身边趁人不备尽数抹在人家的红袄上,你还是人么?”宋楠嘿嘿笑道。
罗芳怒道:“别说了,老子……老子……”
宋楠道:“信了么?桥东头的老乞丐可不是瞎子,大家都以为他是瞎子,直到有一天我丢了一钱银子和一两银子在他面前,要他选一个的时候,才知道这家伙眼睛比贼还亮,你的所作所为尽在他瞎眼所视之中。”
罗芳又恼又气,啐道:“你也就会做些下三滥的勾当。”
宋楠笑道:“说的好像你正大光明一般,暗中下毒是正大光明么?你都要取我的命,我还跟你客气?”
罗芳转头不语。
“孟小四既然转头便去见你,这件事不是yin谋还是什么?我假作不知,凌晨时分,你带着人出阜成门往西,前脚你走,后脚我的兄弟便出动了;说实话,孟小四在集镇上之时似乎良心发现,试图以胡大海藏匿鸟铳为威慑阻止我去送死,但我计划已经周详,假作不知;凭着这一点,孟小四我可饶他一命,但你们这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最好笑的便是这位胡爷了。”宋楠笑着往走在罗芳身前蹒跚而行的胡大海一指道:“先是老远便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来又装聋作哑的打岔,演技拙劣之极;这等人若是真去当戏子恐怕要饿死在大街上,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狗尾续貂可笑之极。”
宋楠哈哈大笑的快意奚落,一边的叶芳姑抿着嘴吃吃的笑,胡大海全程听着罗芳和宋楠的言语,听到此处脸红如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装个老头儿故意和宋楠等人打个照面,便是为了拿下三人之后出来装逼一番,却不料演技拙劣,被人笑掉大牙。
罗芳暗叹一声无言以对,自以为计划精妙,却不料漏洞百出,本以为螳螂捕蝉手到擒来,却不料黄雀在后,满盘皆输;宋楠这厮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毒不死,杀不掉,还落得自己即将送命,早知如此,何必去惹他。
可现在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了。
第一四八章 招摇()
第一四八章
到了西山驿集镇用了饭菜稍作休整便急速往京城赶,宋楠命侯大彪带着几个人先骑马回京将此事向北镇抚司禀报,这件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给上面知晓,拿的可不是寻常之人,而是东厂的番子,半点也大意不得。
未时末,一行人赶回正南坊锦衣卫衙门,衙门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但奇怪的是北镇抚司镇抚孙玄并没有率镇抚司的人在此等候,侯大彪也没回来,看来孙玄可能临时有事,侯大彪必在镇抚司衙门等候。
正南坊锦衣卫千户彭万里正在发怒,昨夜宋楠调集人马出京办事居然连招呼都不打,联系到最近宋楠在衙门里人气飙升,人人见面都直叫‘宋千户’,早已将那个‘副’字省略不叫,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这让彭万里大受打击;只是宋楠这小子又攀上了高枝,彭万里越发没有发飙的心气。
可现在,宋楠胆大包天带人出去抓了二十多名东厂的番子,这也太胆大妄为了,此举或能掀了自己的官帽,丢了自己的脑袋,彭万里便是再能隐忍也忍不住爆发了。
“宋楠,你疯了么?怎地拿了东厂的这些兄弟?快放人,简直胡闹,你不要命可别让大伙儿跟着你送命。”彭万里站在阶上怒喝道。
宋楠恍若未闻,命郑达将罗芳等人上了枷锁关押进院子里看守,这才缓步往门阶上走来。
彭万里喝道:“你聋了么?我让你放人,你莫不是要抗命?”
宋楠将彭万里拉进大堂侧房冷冷道:“彭千户,在外边我给你面子,当着众兄弟的面我可不想你没脸,你若想好生的当你这个千户,便给小爷我闭上嘴巴乖乖的闷声发大财。”
彭万里怒道:“你……要反了不成?”
宋楠啐了一口道:“反你?你也配!你知道罗芳干了什么?四海酒楼下毒要毒杀我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