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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毛皮鞋拉开肩宽,稳稳地踏在水边的沙砾上,边缘浅陷;片片泥污遮不住绑腿的别致捆扎,束显出结实匀称的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让军装的周围显现出一圈晕黄的边线,让宽健的后背,和背上那支竖垂的步枪看起来漆黑一片;隐隐的可以看到,弯曲帽檐下,那副坚毅侧颊,和宽宽眉角,似乎也泛着光,不知是夕阳的,还是他的;身影被拖成一条长长的面,延伸出沙砾,延伸入水边的荒草,远远的,似乎无尽……
“周阿姨,你别介意啊,狐狸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为你的事上火呢。其实他平时脾气特别好,觉悟特别高!”
听到小红缨过来说话,抱着双膝的周晚萍终于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收回了一直望向远处水边沙砾的目光,看着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小丫头,不禁叹了口气:“唉我是个累赘,那几个人都是因为我才……现在又让你的班长为我背了黑锅,我哪有资格介意。”
周晚萍不了解胡义,所以她只凭自己那大咧咧的心思,以为胡义像那些一路护送他的交通员一样,是为了她这个货物的安全,才出此下策。刘坚强刚才那些话,周晚萍当然也听到了,反而更觉得自己好像欠了胡义什么,而深深自责。
小红缨看着没精打采的周晚萍,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差点乐出来,这个周阿姨根本都不用忽悠,自己就上船了。
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狐狸是一清二楚,同样,狐狸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也是一清二楚。小红缨知道胡义为什么那么做,他做事向来不会虚伪地一视同仁,而是区别远近亲疏;今天中午的事,小红缨觉得,自己是狐狸的心头肉,肯定占了一半的原因,剩下的一半,就是马良骡子流鼻涕傻子还有这个周医生平分,绝对不可能仅仅为了任务命令,保护货物才那么做。
想到这里,小红缨忽然皱起了小眉毛,孩子心性使她不由想到了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如果苏青姐在这,那我们俩谁的原因更多?狐狸会为我多过她?还是为她多过我呢?……好麻烦……想不出来啊啊啊……
“喂!小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你?”
听周晚萍发问,小红缨这才发现走神了,赶紧把一对小辫子重新晃荡起来,故意让一对漂亮的大眼睛重新恢复清澈与天真:“啊,对了,周阿姨,狐狸说了,豁出九班的命,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
河岸东边一隅,马良仰躺在草丛中发呆,满脑袋都是中午发生的事,但是与刘坚强不同,马良觉得惭愧。
当时是绝境,总要有人牺牲,要么是自己和流鼻涕,要么就是班长;班长完全可以让自己和流鼻涕去,但是却没那么做,而是选择当了恶人,让对岸的同志当了替死鬼;虽然班长当时说的很凶,说他犯不着替自己和流鼻涕去死,但是他所做的,却说明他在意,他是为了自己和流鼻涕,才背了这个黑锅,所以,应该觉得惭愧的,绝对不该是班长……
罗富贵的大脸忽然出现在马良眼前:“我说马良,你在这蔫什么呢?哎,知不知道刚才有一出好戏?嘿嘿嘿……倒霉的流鼻涕……”
“我长耳朵了,都听着了。”躺在草里的马良懒洋洋地打断了罗富贵。
罗富贵也不顾马良搭理不搭理,自顾自继续说着:“姥姥的,那一脚踹的,好半天他都没爬起来。今天我算服了,咱胡老大才是真正的神人!没得比!你说流鼻涕是不是缺心眼,他……”
马良忽然做了一个手势:“嘘别说话!”
罗富贵不明白:“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马良没说话,仍然躺在地上竖着耳朵在听。
有脚步声传来,匆匆的,越来越近,伴随着枝叶刮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罗富贵终于也听到了,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发现马良猛地翻身起来,拔出驳壳枪指向东边的灌木。
哗啦啦,随着一阵枝叶乱晃,一个仓惶的人影窜了出来,湿淋淋的一身如落汤鸡,脸上残留着片片泥污,唯一显眼的,是仍然架在鼻梁的上的黑色眼镜框。
“杨干事?”
……
第109章 煮豆燃豆萁()
突然看到了休息在河边的九班,看到了水边站着那个扔手雷的卑鄙家伙,杨干事立刻愤怒了,根本就不再顾及身后还有追兵的事,扯着嗓子大声道:“我是师指政工处的,我宣布,从现在起你们由我指挥!”然后抬手一指站在水边的胡义:“把他给我抓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杨干事,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抬出了金字招牌,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杨干事不由怒火更盛,干脆一伸手,抓住了距离最近的罗富贵身上的枪套,把驳壳枪抽在自己手里,抬手将枪口指向水边的胡义,扳开枪机,一边走向胡义,一边义正辞严:“现在我就代表八路军,代表组织,毙了你这个出卖同志的叛徒!”
小红缨竖起小眉头看了看胡义,他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杨干事;不由急了,立刻就翘了辫子,娇小身躯猛跳起来,迅速抽出口袋里的大眼撸子,啪啦一声拉动枪机,两只小胳膊平端枪口,指向杨干事,厉声脆响:“你敢!”
敏捷的起身,抽枪上膛瞄准伶俐的一气呵成,最后伴随一声动人心魄的娇喝,把旁边的周晚萍给惊呆了,吃惊程度远远高过杨干事所为。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注满了煞气,凌厉而坚定,周晚萍不敢相信,明明一个可爱的乖乖小女孩,怎么可能瞬间就变成这模样?简直不可思议!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杨干事楞了一下,歪头瞅了一眼,见是个扎小辫的屁孩子,连话都懒得多说,继续端枪走向胡义。
马良慌了,完了完了,这回事大了,想不明白班长为什么不赶紧解释解释,或者采取点什么措施,硬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面对枪口继续淡然;现在小丫头又蹦出来了,这更不是善茬,是真敢要人命的主儿,再不说话真要出人命了,赶紧开口:“那个,杨干事,你听我解释,你听我……”
马良张嘴说着,一边抬脚去追杨干事,想拦下他,阻止事态恶化,冷不防却被罗富贵横推了一把,一个跟头摔在草丛里。“哎呦,骡子你……”
“哪都有你!你跟着瞎掺合什么!”罗富贵一边朝摔倒的马良低声嘀咕,一边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场面。
马良懵了,这是怎么了都?神经了吗……
胡义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因为胡义知道罗富贵那支驳壳枪没有子弹,那头懒骡子根本就没找丫头要过子弹。现在丫头突然跳出来了,她不知道那是空枪,如果面前这个杨干事敢朝自己扣扳机,那他就没命了!
胡义静静地看着眼镜后面那张脏兮兮的俊脸,没来由地觉得讨厌,原本想开口阻拦小丫头的莽撞,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到现在也没张口。也许是因为他像个灾星,像曾经撵在九班后面的鬼子军犬,威胁着九班的安全,让胡义觉得牙碜,即便是现在,胡义估计他身后肯定又带来了追兵,应该就在东边,不知道多远。由此,胡义的心中冒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不如就让这个灾星再死一次吧,已经结下了深仇,他才是真正的累赘!‘为了保护货物安全’,这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曾经的一切,也可以引申到现在继续使用,所以这个责任我敢抗!
杨干事手里的枪是罗富贵的,所以罗富贵是另一个知情人,他猜胡义应该知道枪里没子弹,但是他不明白胡义为什么不开口阻止小红缨。罗富贵瞪圆了一对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姥姥的!这下可真要热闹了,保不齐缺德丫头的枪下又要多出一个‘冤死鬼’啊,你这个戴着眼镜的小白脸,这不是倒霉催的么你!
九步,八步,七步,枪口距离胡义越来越近,杨干事终于停住,咬牙切齿地说出行刑前的最后一句话:“你,不配穿这身军装!”
嘭这不是枪声,虽然杨干事即将扣下扳机,虽然小红缨也即将扣下扳机,但他们都还没有扣下扳机。
杨干事倒下了,一把工兵锹的锹面结结实实地狠拍在杨干事的后背上,直接把他给拍趴下了,拍得杨干事眼前发黑找不到北,尽管如此,那把工兵锹没有就此停住,重新被高扬起来,准备再次落下。
“傻子,行了!”
听到班长开口喝止自己,吴石头木然地放下了工兵锹,拎在手里静静退开。
既然事情以这样的意外方式结束,胡义终于不再沉默了,走过了七步的距离,把脚停在杨干事的眼镜边:“杨干事,这次任务你是首功,你用自己的牺牲保护了货物的安全,你是英雄了。”
地上的杨干事被砸得还有点恍惚,但是胡义的话他都听清楚了,不禁喘着粗气顺口问:“咳,什么?货物?”
“货物已经接到了,在那儿。”
趴在地上的杨干事,顺着胡义的指向扭回头,看到草丛中蜷坐着一个明艳女人,正愣愣地看着这边。
杨干事呆了一下,再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猛地爬起来,直奔到周晚萍跟前,二话不说就问:“口令!”
“医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杨干事终于一扫心中的颓丧,脸上的眼镜片也似乎开始闪着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九班竟然接到了货,如果是这样,那么中午发生的一切,即便回到师里也不好理论,那个姓胡的自然可以把责任全推在‘货物安全’上。
不过,刚才他的话杨干事也听明白了,这个卑鄙的家伙把那件事说成‘自己的牺牲’,很明显要息事宁人,自己认下这件事,自然就是大功一件。
杨干事不是傻子,这笔交易他心里已经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但是对于胡义的出卖,他也不会忘记,总有机会让你还回来。
当立功的喜悦暂时冲淡了仇恨的阴霾,杨干事终于想起来,后面的追兵也许更近了,赶紧转回身,要说明情况,不料东边的马良先自己一步大声开了口。
“有敌人过来了!”……
第110章 趋利避害()
树欲静而风不止,胡义越是盼着太阳落山,时间过得仿佛越慢。拜杨干事所赐,南岸的侦缉队终于再次黏上来了。
四十来人的侦缉队没想到,本来是向东追着对岸的,后来掉头追一个过了河的,最后才发现,一个变成了好几个。
河边的植被限制了视线,几个八路军的奔跑身影,在夕阳下的河边时隐时现,距离一直保持在一二百米远。前头的侦缉队员们一边拼命追着,一边不时抬起手里的驳壳枪,噼噼啪啪地往前头打,射程有点远,精度更甭谈,那不要紧,子弹有的是,谁让咱的靠山是皇军呢。
侦缉队不是军人,想法与做法和便衣队的风格类似,打不着我也打,就是要让你们心里害怕,就是要让你们慌起来,子弹不长眼,总有不留神,指不定就落你后背上,恶心死你!
身边的景物快速倒退着,身后不时的响着枪声,偶有流弹飞过头顶,或者砸在脚边,噼里啪啦地响。夕阳已经沾了山边,就是不落下,奔跑中的胡义不时回过头,估算着距离,已经跑了好一段,硬是没有拉开,不禁深深皱起眉头,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