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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狠拍了拍,震得他自己直晃荡,一脸宁死不屈。
“呃……好吧,你赢了!其实我这回来呢……只是想听听你这大英雄的经验故事。嘿嘿嘿……”
“滚蛋!老子不上你当!”
……
夜幕,绿水铺炮楼。
一个伪军从炮楼里晃悠出来,过了吊桥,给路边站哨的同僚递了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支,两人凑起手掌划火柴点了,然后闲聊着,黑暗中,两点烟火时明时暗。
不久,有脚步声响起,两人撇下烟头猛端起枪朝东:“谁?”
“村里过来送信儿的!皇军说了,今晚村里可能会有战斗,你们这些守炮楼的到时候别慌张,别搀和,只管固守这炮楼就是。”
随着说话声,一个来自绿水铺方向的伪军出现在吊桥旁,是个伪军通信兵,傍晚鬼子到达绿水铺驻扎的时候这位已经到炮楼来过一趟了。
不良光线中,一个伪军放下心地重新把枪挂上肩头,招呼那通信兵进炮楼,而刚才递烟的那位则不由多问了一句:“有战斗?在村里?你说胡话呢吧?”
“我也觉得像胡话,可这是皇军说的,老子只管跑腿儿。这功夫,皇军已经悄悄出村开始设伏了。”
问话的伪军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只是夜色下看不清,他不禁开始朝东边几里远的绿水铺方向看着,忍不住又摸出一支烟叼上了嘴,在寒风里一下下地擦划着掌中的火柴,突然燃起那一瞬,他那紧皱的眉头被照亮了,正是曾经在酒站住过的那伪军。
……
第485章 祈天灯()
为什么绿水铺会有战斗?鬼子今晚要埋伏谁?
那伪军仍然站在吊桥边,站在篝火光线的边缘,望着东方的黑暗。
他单手坠拽着肩头的步枪背带,狠狠地吸着叼在嘴上的烟,一阵风过,飘散了欲坠的烟灰在黑暗里不见,夜色里的烟头突然绽放出亮眼的火红光芒,又逐渐暗淡,黑色硬挺帽檐下那张心事重重的面孔重新模糊进黑暗。
……
有微光不时晃动而过,可以分辨出那是钢盔的半弧形轮廓;有灌木突然摇曳的轻微刮擦响,伴随坚硬鞋底踩踏了雪地的声音。
每隔一段距离,总有人影伏下,然后是暖手的呵气声,或者金属的咔嗒响,那是友坂步枪在上膛,或者歪把子轻机枪正在展开两脚架。
鬼子中尉不认为大尉的安排会有战果,不认为那些土八路有勇气有能力在这个冬夜里主动来送死。他觉得大尉是个没有魄力的军人,这些八路本该在白天就被消灭,放跑了不会蠢到再回来。
在白天的路上,他已经郑重向大尉表明了态度,过桥后不对八路追进是错误的,是指挥失当。所以现在他认为,大尉命令他带队出村进行这场不可能有战斗的埋伏是对他的惩罚,逼他在寒风里,在雪里,在黑暗里睁着双眼过夜,这是无耻的、无法拒绝的报复!
……
步枪是冰冷的,已经攥在手里好久仍然是冰冷的,但胡义仍然攥着,甚至不曾屈起扳机旁的食指,将枪口习惯性地下垂着,微躬着结实的背,一步又一步,缓慢,轻落,捕猎般专注,坚定向前,呼吸并不紊乱,在他身后的战士听起来只是略显粗重。
每到这种时刻,他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兴奋着,可惜他注意不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里充满着渴望,那是对杀戮的渴望,像是游荡的恶狼在半坡上注视羊群,根本看不到现在的自己有多狰狞,他总是以为他一如往常,麻木到心如冰湖。
忽然在黑暗中止步,向后摆起左臂,停止了身后那些二排新兵组成的凌乱队形,然后习惯性单膝跪下在黑暗,再也不动,静静前望。
绿水铺里有灯光,有篝火,就在前面。哨兵的身影在走,在动,一次次遮断了投入他黑暗眼底的光,四个明哨,都是伪军,看起来这很正常,鬼子轻易不会到外围来受冻。
横向摆摆手,一阵悉悉索索响,身后那些快要崩断神经的新兵开始胆战心惊地就地掩蔽,动作明显都太大了,胡义无法强求,只要他们还能集中注意力,还能执行他们该执行的。
……
轰
猛地腾起一阵火苗,火星四溅。从大狗手中不小心掉进炉火的木柴溅碎了一片火星的同时也泛出了一阵烟。
“什么玩意?你?”
这一阵窜出炉子的烟使这空间本就不大的木屋里忽然变得有些呛,坐在火炉一侧木柴上的小红缨不得不把她的小身板后倾一些,拉开与火炉的距离,并下意识用手在小鼻子前扇了几扇。
“你能不能小点声?吓我一跳!”
“我发现你这小丫头片子真是让人给惯得没救了!”
“你操哪门子闲心!就说你有没有办法吧!”
“你特么还没枪高呢!说个屁啊说!”
“废那么多话干屁!打到打不到都跟你这废物胆小鬼没关系,能不能坐下别嚷嚷?”
炉火重新稳定下来,弥漫的烟也淡了,温暖火光在小红缨那张严肃的小脸上跳跃着,在那双漂亮大眼里反着光,令注视的大狗忽然有点迷茫。这会儿,那双漂亮大眼真的是清澈的。清澈透底,坚定得单纯,如同映在那双眸子里的火光。
三秒,五秒,七秒。
大狗重新坐下了,歪帽子下那张脏脸重新面对着炉火,没了表情,降低了声调:“全特么是神经病!大的是神经病,小的照样是神经病。一群短命鬼!”
小红缨也不再直视大狗,也重新去看炉火,也没了表情:“如果比短命,我还是无敌!”
“……”
“位置我已经想好了,绿水铺跑楼外一里!怎么样?料不到吧?实在不行……我不在梁上,下到半坡等,就不信看不清他肩膀上的花!”
“作死你都作出花来了!外面这什么天气?当鬼子是你们这些穷鬼吗?不穿大衣?看得见花吗?你当大衣外头也得缝个军衔?你当鬼子也是神经病吗?”
“那怎么办?”
“你这根本就是白扯淡!曹长以上全提刀,这要是来一个中队,挂刀的有多少?最关键的是你这么做根本没有用,当没人这么干过吗?就算你命好真把一号给打了,小鬼子也不会乱,二号自然成了一号,三号变二号,中队还是中队小队还是小队,懂不懂?你不过是打死个尉官而已,屁用没有!前队肯定是伪军,鬼子全在后头,单列也好两列也罢,曹长就有刀了,搀和来混过去,你上哪找一号?还特么炮楼外一里,鬼子倒是料不到了,可你响了枪也别指望活!”
“有人这么做过?是你吗?”
“我……怎么可能犯这个贱!老子特么宁当疯狗不当神经病,没你们这么缺心眼!”
两个人都沉默了,继续看炉火,良久,失神盯着炉火的小红缨忽然说:“必须让鬼子来酒站……狐狸就是为了这个……也许现在……狐狸已经死了。只要我毙了一号,小鬼子一定会来罢……”
……
没有联系人,没有联络点,也离不开绿水铺炮楼。
无论鬼子今晚要埋伏的是谁,也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一支烟即将燃尽,已经能感觉到烟头开始炙烤手指,于是最后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抛弃烟头,踩熄。
拽拽肩头的步枪背带叹了口气,不是老子不帮忙,是没环境没条件。这样想了,才觉得轻松一些。
送口信的通信兵已经走出炮楼,准备返回村里,经过身边的时候还热情地在肩膀告别式轻拍了一下。
这一拍,倒让他猛然间想起什么,抬手将那通信兵叫住了:“哎,对了,你正好回村,能替我带个话么?”
“带话?”通信兵嘿嘿一笑:“村里有相好?”
“相好个屁!昨晚的梦不好……你回村经过西头那第二户人家的时候进去帮我说声,他这会儿要是能替我放个天灯,欠我那债就免了,可不能忘了写长命百岁!”
虽然看不太清通信兵的表情,也知道他正在讶异,只好故作自然道:“带个口信儿也要路费啊你?”
通信兵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顺便也许上我的名儿你不介意吧?”
……
夜很冷,那伪军的模糊身影仍然在吊桥边的路旁晃着,偶尔搓手,或者跺脚,但一直面向东方的黑暗天空,等待着。
尽人事,听天命。
看不看得懂,猜不猜得透,是命!
当一点光无声无息漂浮而起在远方的黑暗背景,他才一时忘记了冷,盯着,看着,其实不敢奢望长命百岁,只希望善有善报。
……
第486章 四个嫌疑人()
几条细竹篾的轻盈框架,纸糊的方型空间,底部放一点松脂,点燃,热空气开始充盈,它便飘起来了;随着风偏,越飘越高,在巨大的黑暗苍穹背景下,令仰望者不禁产生神圣的悸动,感受到神灵的遥远。
有人称它祈天灯,有人称它许愿灯,还有人说它是诸葛亮发明的,也像诸葛亮的帽子,所以该叫孔明灯。
在胡义抬起了手臂准备向前挥舞的那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凝固在黑暗里,没能彻底完成发动进攻的指示动作,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他身后的一些战士都已经半蹲而起了,却因为他雕塑般的诡异停滞而茫然,于是再向前看,终于也注意到那点正在无声无息飘升的光亮,那不是高高的星星,那是一盏高高的灯。
“连长?”最近的战士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开口。
胡义没有回答,似乎根本没听到战士的话,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点高高的飘光。
迷茫。
狐疑。
“连长?上不上?”
思索。
等待。
晃动的哨兵仍然是晃动的哨兵,宁静的绿水铺仍然是宁静的绿水铺。
治安军是废物,鬼子可不是傻子。
“撤!”
“……”
也许是他凝固得太久了,一个字的命令低声出口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说撤!后队变前队。原路。现在。”
战士们不明白为什么绿水铺村里会凭空飞起一盏祈天灯,更不明白连长看到灯为什么就盯着不再动了,现在反而直接放弃袭击计划改撤退。没人敢质疑,其实这事好事,起码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舒缓,今夜不会有战斗了。
当队伍在黑暗中猥琐地脱离了危险距离,石成终于放慢了脚步,一直等到胡义的身影最后出现。
“连长,咱为什么撤?”
“因为那灯。”
“那灯?”
“身为军人,你能容忍一盏孔明灯在你的阵地或者驻地上空飘么?”
“我……不能!”
“那鬼子为什么能?”
“也许……鬼子没见过,觉得好看?”
“没见过就更应该开枪把它打下来看看!”
“那……你觉得鬼子为什么能容忍?”
“我也不知道……也许你真的说对了,而我是错的,鬼子是鬼子,不是人。”
与胡义并行在队末的石成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望着那盏高高的光芒,忽然双手合十,静静许了一个愿,然后返身去追消失于夜幕的连长。
……
晚十时许,马良带一排疲惫返抵酒站,老秦得讯匆匆出迎。一排人没少,只是有一个是被临时编成的担架抬回来的,行军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