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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不后悔?”
“连长,你让我去吧,我不后悔!”
“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个缺德玩意不是好糊弄的,你的日子未必好过。”高一刀一脸担忧,远望,苍凉如画。
“我有心理准备。”战士目不斜视,视死如归。
“那好吧。”
战士以军姿利落地原地向左转,面对他的高大连长:“生是二连兵,死是二连鬼;矢志不移,永世不忘!”随后敬出一个英武的军礼。
高一刀转身相对,肃穆还礼。风,萧萧兮。
……
一对小辫儿摇摇晃,一个漂亮风镜松散地挂在脖子上,一身娇小戎装,左臂的红袖标在阳光下刺眼地亮,一个崭新的牛皮枪套,那是牛大叔利用闲暇时间改制的,特意为装她那把大眼撸子,挂在她腰后的皮带上。
经过站在大门口的站岗哨兵,她连眼皮都懒得抬,屁颠屁颠直接往院里晃。两个被闪瞎了眼的哨兵十分想和她搭话,可是又不敢乱开口,谁让他们这批警卫员是最新一届呢,他们的警卫排排长小丙似乎都比她矮半级,哪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大神进了大门,相互对视一眼叹命薄。
穿过院子,停在敞开着的厅门口,阳光下,她歪倚着门框朝屋里人嘻嘻笑:“团长大叔,你找我啊?”
“少给我嬉皮笑脸!我就纳了闷了,这都三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呢?还能不能办点正事了?”
已经从警卫排里挑好了几个战士,准备跟着小红缨去酒站送重机枪三脚架,然后留在那接受胡义的操作指导和训练,结果这小丫头在这大北庄已经住了三天,愣是没有要回去的动静,几个战士等不及来找团长反应。陆团长当然也急着早日出来成果,当即命令传召小红缨。
“那我不得和牛大叔好好说说话吗?亲朋好友不都得探望探望吗?”那小嗓子一开口就嘎嘣脆,任谁听了都心情舒畅。
陆团长可不吃这一套,倒背着两手走到了屋门口,隔着门槛低头瞧靠在门框外的小辫:“啧啧啧……还亲朋好友?咱们团拢共几个人?嗯?你那些狐朋狗友一根绳就能栓出来,拢在一块都凑不成个蒜!……跟牛大叔说话?怎么天天混卫生队呢?这也对不上门啊?”
漂亮大眼咕噜噜转了一圈:“本来……是要陪牛大叔啊,可是周阿姨总是让我帮她干活,为了伤员,我当然义不容辞!”
这小臭不要脸的永远振振有词,说瞎话眼都不带眨一下,陆团长跟她可掰扯不起了,故意严肃脸色:“少给我胡说八道,小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扯什么淡!我看你不把我这个团长的脸丢干净不罢休,能不能别再去骚扰那些友军伤员了?嗯?人家伤愈后得归人家的队,你挖哪门子墙角?这人家回去一说,我成什么人了?借着咱这有医生了就干这个啊?下回到师里开会我得被人笑掉大牙!”
“那……那有的已经伤残了,回去也未必能归队,我这不是给他们一个出路吗?再说你看我们九连现在哪有人了?站岗都轮不满哨。笑话就笑话呗,反正你哪回去开会都得被笑话,不如留下一个是一个,九连也是你的连啊!你说是不是?团长大叔,我跟你说啊,有个大医生就是好,咱这卫生队变成聚宝盆了,这么远抬来的,个顶个的老兵哎!”
“你……”陆团长愣愣瞪了一会眼珠子,突然咂吧咂吧嘴露出一副无耻相:“这个……理倒是不糙……嗯……”
捧着本书在屋里闷头看的政委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大声地咳嗽了一嗓子。
陆团长咧着嘴扭头往屋里瞧了瞧,转回来立刻又朝大眼无邪的小丫头黑下脸,放大嗓门道:“那也不行!少给我扯这个淡,赶紧收拾收拾回酒站去,你就是个小祸害,摆哪都闹心!”
这时,团部大门外突然传来大声叫嚷:“我要见团长,让我进去见团长……”
门框边的小红缨转身往大门外看,陆团长一步迈出了门槛,站在阳光下朝大门方向放声:“让他进来。”
一个战士大步进了院子,距离屋门口的团长几步距离时站定,敬礼,一身风尘说明远道而来,但不是通信员。
团长皱了皱眉毛,把这位上下打量一遍,认出了这是二连的兵,心中不由一紧,脱口先问:“出什么事了?”
“报告团长,我要求调离二连。”
“调离二连?”陆团长这心总算放下来了,以为高一刀又不自量力捅破了天呢。
“连长打我,只因为我的刺刀不够亮。”战士当场解开绑腿拽起一条裤腿,上面都是被踢踹的淤痕,着实不轻。“从加入二连那天他就看我不顺眼,这是第二次了,所以我请求调离二连!”
走下门口的台阶,绕着这个战士转了一圈,仔细看过了那些淤伤,倒背着手的陆团长脸色转阴:“这个王八羔子!放心,我饶不了他,你先……”
“团长,我请求调离二连,我不想再回去,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战士的强调让陆团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如果被打的战士一定要公道的话,就必须严肃处理高一刀,这不是团长想看到的,既然这个战士只强调希望调离二连,事情就容易处理了。
沉默着短暂考虑了一下,陆团长点头:“可以。要不你……先去一连吧。”
“九连缺人,我请求去九连。”
一对小辫一下支楞起来了,小红缨诧异地眨巴着眼盯着站在院子里的战士猛看。
已经出现在屋门口的政委听到这话后,没有迈出门槛,抱着怀里的书多看了院中的战士几眼,又抬头看了看天,掉头回去桌边坐了。
陆团长低头想了想:“行,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小红缨翘辫子了。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你们九连不是正缺人么?”
“缺人我也不要他!”
“很遗憾,我是团长,这是命令。”陆团长堵了小丫头的发言,拍了拍战士的肩膀,微笑鼓励:“到了九连好好干!”
“是!”
战士昂扬敬礼,门边的小红缨一脸无语黑……
第396章 物归原主()
上午的阳光下,春秀楼的大门被打开,鲜艳罗裙浓妆重粉,金妈出现在大门口,嗑着瓜子迈出了门槛,悠闲地看着街来人往,晃悠了几步准备返身,一个经过的妇人抬手招呼:“今天开门早啊!”
循声望去,金妈一笑:“你这贱人,又接活了?这回是谁家抱了儿孙?”
妇人挎着个小包袱,胳膊上还搭着一件黑衣,走至门前止步,一脸困倦,诉苦道:“别说儿孙了,连个千金都不是,哎,愣是生出个菱角。”
金妈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扑哧一笑:“撒欢儿不要命啊!有这调调的哪个不是败家的,没少赏你吧?怎么还苦着个脸?”
“苦的就是这个,一分钱没捞着,塞我这么件衣裳。”妇人搭着黑衣的胳膊抬了抬,晃给金妈看。
“呦,料子不差。”金妈顺手把黑衣扯起来抖开,翻转了瞧。
“要不是因为这,我非当场闹给他们看。”
想到李有才那一身狗窝脏,金妈把这衣裳直接搭自己胳膊上了:“得了,你也甭往当铺跑了,这衣裳我要了。”
“那感情好,下回你的姑娘们有事,我少算你。”
……
李有才在春秀楼后院的狗窝里整整住了一天一宿,现在金妈出现在狗窝边,告诉他宪兵上街巡逻了,他才蓬头垢面地爬出来。
“可憋屈死我了,你不是诳我吧?”
“诳你干什么,昨天下午就开始巡逻了。”
“啊?那你现在才说?”
“呸呸……快别拍打你那一身灰了!给你这个。”金妈把手里的黑衣扔给李有才,笑嘻嘻地不解释她的无良心思:“听说还有人撒了传单,说什么……梅县别动队杀了姓钱的。哎,感情你小子就是梅县别动队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名头够大的!”
刚换上了外套,还没来得及系好纽扣,李有才便僵住了,愣愣看着金春秀的一脸怪笑:“梅县别动队?”
“啧啧……再装!”
“我装个屁啊装!”纽扣也不系了,当即迈步走:“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走!”
“急什么?”
“我怕太君打断我的腿!”
……
何谓‘别动队’?这与蒋委员长有关。
委员长大人对游击战的理解是与别人不同的,将敌后游击部队区分为‘游击正规军’与‘地方游击队’两部分。在南岳军事会议上,委员长要求****全面执行新的抗战策略,即‘政治重于军事,游击战重于正规站,变敌后方为其前方,用三分之一力量于敌后方。’
在委员长看来,游击战也是正规战的一种,为取得对敌效果,贯彻指挥,并维持军纪,必须以正规部队担任游击作战。他曾告诫第一战区与第五战区的高级将领们:“现在社会一般人士,认为游击队与别动队没有分别,这是极大的错误。所谓游击战,实在是正规战之一种,一定要正式的部队,尤其是纪律好、精神好、战斗力强的正规部队才能够担任。绝对不是临时集合民、枪编成队伍,就可称之为游击队,就可胜任游击战。这种临时集合的队伍,只能叫‘别动队’。
‘别动队’是由地方政府或当地机关团体集合本地的武装民众,聘请军官训练、统带,来担任一种特别行动的任务。如扰乱敌人后方,破坏敌人交通和兵站、仓库等。现在各地所称为游击队的,可以说是担任这种特别行动任务的‘别动队’。这两种部队的分别,我今天在此再加以明白的规定,就是:凡由地方政府机关和当地人士集合本地武装民众编成队伍来发动自卫的力量,遂行一种别动任务的,叫做别动队。凡正式建制部队,纪律森严,运动轻捷,富有攻击精神,而由正式指挥官统率,奉令担任游击战斗的,叫做游击队。但是要知道,游击战亦是正规战。”
以上,就是蒋委员长对游击战的高明指导,强调敌后游击必须是正式建制部队,这与八路军强调‘分散兵力’,‘分散做群众工作’的务实游击战术有很大区别。
李有才干的是侦缉队,虽然整天不务正业,也知道这个‘梅县别动队’是什么。明明是他拉来了胡义干掉了姓钱的,结果这梅县别动队突然跳出来制造声势,实在让他不太理解,这事将来如果捅开,别动队丢不丢人?他们不至于这么蠢吧?
无论如何,也得赶紧去见前田大尉,不把这事说明白,可就坏了菜,跑出了春秀楼直奔宪兵队。
贼头贼脑地推开了办公室门,迎面看见前田大尉的一脸黑,慌不迭来在办公桌前:“这事是我干的,可不是别动队,他们冒领我的功劳!”
“你……把这称为……功劳?”
“呃不是,我是说……帮手的确是我的人,一共四个,都是我在绿水铺的老底,都是有案可查的!他们在砍九那虽然无恶不作,可绝对不是什么别动队。真要是别动队,何不直接端了侦缉队呢?不信您可以……”
“我没兴趣听你说,要么,你给我找出这个别动队,要么,你就是别动队!”
“我……”
“侦缉队损失了那么多人,难道你不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