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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望远镜看出去,同时命令:“准备战斗!骡子,把你的机枪架上。傻子,你给骡子填弹夹。”
罗富贵紧张地趴到另一个射击孔上瞪着熊眼往东边看:“看样子还有两三里路呢吧?”
“也就二里多。”放下了望远镜,胡义将歪把子机枪架上了射击孔,同时道:“还不准备干活?”
“这也太远了?”
“咱们需要的是时间,不是弹药,现在就给我开打。把你的表尺定远,枪口宁可高不要低,给我蒙,蒙到他们的火把都扔下。”话落后歪把子的扳机便被胡义扣下,机枪突然开始嚎叫,火舌猛然绽放,闪光连续漏进射击孔,一次次照亮了枪托上的那张冷峻的脸,照亮了细狭专注的眼。
一挺歪把子,一挺捷克式,都是轻机枪,表尺虽然标有1500米的最大射程,其实有效射程也就六七百米。反正弹药不缺,为了拖延,胡义把轻机枪当成重机枪来用,实施‘超越射击’。
连绵弹道斜挑起来飞上夜空,划出优美的弧度,然后逐渐力竭,斜向下砸下去。
罗富贵把捷克式也架上了射击孔,既然这样,管它能不能打到,学着胡老大的架势来吧,巴不得鬼子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两个比平常的射击弧度大很多的机枪弹道交替着撕开夜幕,漫天洒向那些蜿蜒在路上的火把。
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打着火把匆匆行进在小路上。二里外的机枪响了,都听见了,那是轻机枪,搞不懂是在打什么,没人在意。可是觉得附近忽然有点不对劲,不时传来某些声响,有时候树叶抖,偶尔噼里啪啦,半夜三更掉冰雹?
终于传来一声叫唤,一个伪军捂着肩膀停在路边,旁边几个凑过去看,一颗弹头镶在他的肩膀上,砸出的伤口不深,有人当场用手指帮他把弹头抠出来了,血淋淋一片,疼得直叫唤。接着一个鬼子捂着腿,咧着嘴,一瘸一瘸蹦出队伍,一屁股坐在路边开始掏纱布。
大家这才明白,头上飞下来的是机枪弹幕,轻机枪也当重机枪玩啊?这什么人?
“还愣着干屁,赶紧散开!散开……”有人开始喊。
队伍一阵慌乱,火把全扔下了,这期间又伤了两个,行军模式当场终止,直接改为松散队形摸黑向西推进。
胡义掀开机枪弹斗,将子弹桥夹一排一排往里压,这时罗富贵也停下来换弹夹,顺嘴道:“火把都让他们撇下了,看不着了。”
“看不着也打,估着一分钟减一百米来打。”
啪嗒压弹板落下,枪口随即再次摆上射击孔,毫不犹豫闪亮震颤,将新的一排弹幕送进黑暗。
……
西边的一二三班都听到了炮楼里的机枪响,敌人这么快就到了?小丫头推了推眉毛边的钢盔,终于意识到这次又被狐狸给忽悠出来了,不过她也不会不懂事到掉头跑回九班去,她只是不愿意被当成累赘来照顾。
除了小一点,哪里不是个老兵,自认为已经是可以出任班长的栋梁之才了,不被看做老兵也罢了,偏偏狐狸非要当自己是孩子,恨人!
这时西面忽然出现了一点火光,然后越烧越大逐渐蔓延,连小路两边的野草和小树也开始烧起来。
刘坚强瞪眼了,马良傻了,石成也无语了,那片火光的位置正是最后的关键点,从那里开始才算出了沟,能上山。伪军肯定是已经在两面山头等好了,出现在光线里铁定被两面打击,没跑。
最麻烦的是这次的火也不知哪位高手点的,连两边的枯草小树一块跟着起了火,手榴弹也没那么容易炸灭,因为面积摊得有点大。另外,伪军这次也不是胡乱射击了,专注于火光边缘到五十多米的黑暗距离上狠打,目的是要保着这片火,试图将八路压制在手榴弹距离之外。他们同样听到增援来了,胜利在望,再拖延一会便是大捷,一个个打得更欢,那挺捷克式机枪也再次加入进来。
“石成,你压左边!”马良朝身后喊了声,然后指挥着他的三班朝右侧山头打。
一班的人开始朝左面山头射击,努力给前边的二班减轻压力。但是这回伪军们貌似不管不顾了,根本就不再进行黑暗对射,一门心思往光线边缘以外的路线上蒙,就是不让你们灭火!
刘坚强趴在距离那片火七八十米远,恨得直咬牙。前面不远处不停有落弹响,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碎石飞迸,六七十条步枪外加一挺捷克式,全往这片二三十米长的黑暗路线上招呼,前面仿佛在落冰雹。
……
增援而来的鬼子和伪军终于提心吊胆地到达了距离炮楼二百多米远的位置,从二里路远开始一直到这,被两挺不是人的轻机枪蒙伤了十多个,还有个倒霉鬼被穿了喉咙,估计活不到天亮。
再次开始往弹斗里压子弹桥夹,发现罗富贵又要换上新弹夹,立即阻止道:“你还打个屁,再打机枪就废了!换枪管!”
罗富贵闻言终于注意到了枪管部分的暗红,已经打十多个弹夹二百多发。慌忙从背后扯下备用枪管,摸着黑想拆机枪枪管,反被烫得直叫唤。
胡义看了看手里的歪把子,一样差不多了,可惜这破玩意的枪管不能换,相对于容易卡壳的毛病,这个缺点更要命。只好把它扯下射击台放地上,然后踢开了正在捂着手呲牙咧嘴的罗富贵:“我来换,你去往歪把子上尿一泡!傻子,别装子弹了,你也起来尿!”
抓起滚烫的捷克式开始拆枪管,同时朝楼上喊:“李响,让掷弹筒干活!”
“可是……我看不见。”楼上传来回答。
“等你看见他们就到眼皮底下了!现在就打!”两挺机枪全熄了火,压力一旦消失,敌人就会直扑过来,必须让他们爬,哪怕多争取一分钟也得争,时间是被打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嘭榴弹飞上夜空。
轰东边的黑暗里凛冽一闪。
稀里哗啦一阵乱,刚刚爬起来准备猫着腰前进的身影们立即又趴下了。
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榴弹一次次飞出掷弹筒,在二百多米远处制造了漫无目的的十二次爆炸。
哗啦一声金属响,捷克式机枪枪机被再次拉开,枪管更换完成,起身将机枪摆上射击台。
哒哒哒哒哒……一个狂猛扇形射击面尖利呼啸着被泼洒出去,嚣张地刺透黑暗。剧烈震颤的机枪枪托似乎感受到了这是那个贴心的主人,仿佛不舍得往这个男人的肩膀上撞,顺从地成为了他的附庸,然后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系上了裤子的罗富贵用大手在鼻子下扇呼着蒸腾未尽的尿骚气,尿完了就让我用这歪把子了吗?抬起熊眼看了看楼梯口,心里不情愿地告诉自己:敌人还没过来,我再帮胡老大打五分钟,最后五分钟,打完我就跑,绝对不多拖了!绝对不再多拖!再拖是孙子!
起身,将歪把子摆上射击孔,一边拉动枪机一边嘀咕:“姥姥的,一分钟是多大会儿来着?”然后歪把子的火舌也开始闪亮,与附近那挺捷克式一左一右,在黑暗中交替绽放着刺眼光芒。
……
刘坚强接过了手下人递来的几颗手榴弹,回过头问:“我贴左边,谁愿意贴右边?”
一个战士闷声不响爬向了右侧。
“我们俩如果不成,你们四个分成两组接着上。”话落后开始向前匍匐,一尺一尺,向着火光,爬进了流弹乱跳的区域,爬向火光。
噼里啪啦耳畔一阵响,机枪弹道胡乱扫过身边,脸上火辣辣地疼,飞迸的石子划伤了额头,继续向前,腿上突然感到一热,却没影响匍匐的动作,大概只是豁开了皮肤。
听到了一声闷哼,往右侧看,可惜什么都看不见,他中弹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前进。
随着身边一声子弹入地响,肩头传来隐隐疼,咧咧嘴,摸出手榴弹开始卸盖子。
连续的五次爆炸过后,那片火基本灭了,马良忍不住吐出一口大气:“咱们准备上,过去后直接爬北坡,要快!”
拎着步枪正要向前,又停住了。那些被爆炸掀飞的某些炭火四处洒落后,重新燃起的新的火苗,然后顺着一些干燥的灌木和荒草一块又一块地烧起来,散布的范围更大,山口重新被照亮了。
刘坚强的拳头狠狠捶在地面上,被碎石硌出了血。
……
增援而来的敌人从头到尾没开一枪,他们只是匍匐着谨慎地向着炮楼接近,目标在炮楼里,两挺机枪,对射根本不占便宜,枪口焰一亮等于给了机枪引导。鬼子小队长索性利用黑暗的优势,让队伍流沙一样悄悄蔓延过去,顺便就把它湮没了。只要近了,这修了一半的瞎子炮楼就是个棺材。
“姥姥的,我怎么觉着不对劲呢,他们是不是过来了?”罗富贵松开了刚刚打空的歪把子机枪,努力往狭小的射击孔外看,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一二十米远。
“应该不远了,都在眼前,爬呢。也许五十米,谁知道呢。”胡义也停了火,将空弹夹扔给身后的吴石头。
“胡老大,你先前说的话不是诳我吧?”
“什么话?”
“允许我撤啊?”
“我说真的,你可以撤。”胡义将弹夹装上了机枪。
罗富贵如蒙大赦,放下歪把子冲向楼梯,蹬蹬蹬一通沉重的蹬踏响,他上了二楼,抓起绳子抬眼看了看西面的山口方向,一撒手,绳子又被原地放下了。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踩响了楼梯木阶,黑暗里的胡义头也没回地问:“你怎么又撤回来了?”
“我往哪撤啊我?山口还没打过去呢,鬼子淹过去这不还是完蛋吗?根本没活路!”
“只能说你时运不济。”胡义淡淡回答了罗富贵,然后朝楼上喊:“李响,五十米,上个菜!”然后再次对罗富贵说:“还楞个屁,过来把机枪架上!”
站在楼梯口的熊无奈叹了口气,弯下熊腰在附近的一个尸体上摸索几下,拎起个钢盔扣在自己的熊头上,然后走向歪把子机枪……
第256章 一场梦()
排长要求‘上菜’,李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标准榴弹总共带了十二发,二百多米的时候一波全轰出去了,现如今身上只剩下三发化学弹,这就是排长强调‘上菜’的目的。
一颗榴弹被解除保险,抬起眼看了看黑暗,装填。
嘭榴弹飞上夜空,迟迟没有传来爆炸响。
黑暗中的某个位置突然传来骚乱声,咳嗽,急喘,呕吐,惊慌失措的喊叫,有人开始爬起来,脚步声杂乱。
炮楼里的捷克式机枪立即响了,一片弹幕循声冲入黑暗,使炮楼前方那片骚乱地带里加入了呼啸声,穿透声,跌倒声,呻吟声,更加嘈杂。
炮楼里的歪把子机枪跟着也响了,追着捷克式的弹道,再次扫进黑暗,锦上添花,两团机枪火舌闪耀得枪口前十几米范围都跟着亮。
混乱范围越来越大,化学烟雾正在黑暗里蔓延,铺开。鬼子们在黑暗里翻滚着,惊慌着撕扯身后的挎包。他们受过训练,也偶尔使用过,知道闻到的味道是什么,所以宁可满地滚也不站起来,在黑暗里拼命寻找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这原本是为了对中国人发动化学进攻准备的,做梦也没料到这东西会从对面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