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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个完善的炮楼,入口里会有人守着,但现在四周都有伪军,鬼子要是有守口这个心那就成神了。
在回廊转角处靠着墙半坐起来,光线有点黑,满耳朵突突突的机枪响,其他声音全听不见。从单薄的怀里摸出颗手榴弹,瘦弱的脏手微微发着抖,徐小不害怕,可是手一直在不争气地抖。
临到这里前骡子班副教了手榴弹的用法,开盖子,拉绳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对了,看不到手榴弹是否已经开始冒烟,居然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迎面一热,被硝烟呛得下意识仰起脏脸,伸手将手榴弹扔过拐角。
感觉背靠着的墙壁猛地一颤,被震得五内翻腾,脑海里立即全是哨音,什么都听不清了。懵懵然掏出第二颗,开盖子,拉绳子,这次不去闻它,更用力地将手榴弹甩进去,然后离开墙边,仍然感到了全身一次巨震。
哨音一直在脑海中持续响,扶着墙拐进黑暗,硝烟刺鼻,看到四周间隔着几个微小的方块,微微亮着光,仿佛十分遥远,又仿佛就在环绕身边,茫然一瞬,终于反应过来那些是射击孔。
排长说,第二步要确认鬼子都死了,否则会坏大事,这是九排的规矩。
跪在地上摸出尸体上的刺刀,怕力气不够,刀尖朝下两只手一起握紧刀柄,然后狠狠向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松开仍在微微颤抖的手,刺刀没再拔出来,感觉膝盖上开始黏糊糊的不舒服。
哨音还在脑袋里响,似乎还掺杂了嗡嗡声,依然什么都听不清,总是感觉站不直,只好再次扶住了墙。头有点发昏,努力想,接下来是什么?从身边的射击孔向外看了看,想了想,终于确定了另一侧是东边。
连磕带碰地将歪把子机枪摆上了射击孔,对面的黑暗中不时有枪口焰明灭,那是九排。视野有限,努力将枪口往下压了压,指向两个趴在前方的伪军后背,扣扳机。
机枪枪托猛烈开始后座,撞得瘦弱肩膀摇晃起来,十多发子弹连续飞出后,弹斗打空。而那两个伪军仍然猥琐在视线里,子弹都从他们头上飞过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身后的机枪刚才是要打他俩。
顺手把歪把子机枪扯落,自己驾驭不了它不说,还不知道子弹该怎么装。只好在黑暗里摸起掉落在地的三八大盖,摆上射击孔,按着丫头临时给讲授的一堂‘速成课’所学,拉栓,推弹,三点一线,伪军后背,不到三十米,大得像蒲扇,啪肩膀一疼。
再看,目标正在慢慢蜷缩,然后突然不动了,于是再次拉推枪栓,指向下一个。换射击孔,重新找目标,枪栓越拉越顺,扳机越扣越快,五发打空,忘记了肩膀疼,忘记了头还是有点昏。去尸体身上扯下子弹盒,直接斜挎在脖子上,装填,没注意到自己的脏手不再抖了。
……
炮楼里两次爆炸,伪军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无法理解。附近的一个伪军试图爬向炮楼入口,却被不知哪来的一枪打穿了额头。几个伪军快速向炮楼入口移动,既然皇军可能都死了,这个安全的窝还是留给我们用吧。窜蹦跳跃闪转腾挪,躲石头爬浅坑,想要得到最大的安全不得不冒险。
猛然听得机枪响,把这几个胸怀大志的伪军压在了入口外,随后又是莫名其妙的一枪,一个隐蔽不够及时的短命鬼躺下了。
八路也有机枪?伪军连长总算意识到情况有点严重,忽然觉得不对劲,不由朝身后火道:“他娘的咱不是也有机枪吗?啊?机枪呐?”
“卡,卡,卡壳了。头一发就卡,卡住了。”缩在不远处的机枪手结结巴巴回答。
“那你他娘的倒是修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学我呢?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掴死你!”
“哎,我这,这,这就修。”机枪手不情不愿地爬向机枪。
伪军们身处火光中,八路都在黑暗里,这么打跟送死没分别,胆大的躺下了十几个,谁还愿意再对射。
伪军连长倒是一直也没慌,因为八路的规模看起来不算大,而且八路一直只是躲在黑暗里打枪,没有进攻,情势看起来并不紧迫。不过炮楼里忽然再次开始响枪,看来皇军还活了一个,没死干净。这种情况下,自己虽然是连长,也不敢擅自做主采取什么手段,只能原地固守等待增援了。
往上推了推帽檐,亮出一脑门子汗,伪军连长命令道:“把干活的都给我叫起来,站墙!不起来的就地枪毙。”受气受够了,故技重施。
眼睁睁看着不起来的人当场被打死两个,民夫们战战兢兢都爬起来,在伪军的吆喝声中拉成一排,慢慢往前走,一直到把伪军们都挡在了身后才被喝令停止,一道人墙在炮楼前不远形成。黑暗里的八路立刻停火不打了,只有伪军偶尔乱放几枪。
……
黑掉了七八个伪军后,朝东的几个射击孔已经看不到伪军的踪影,外面接着响起伪军的吆喝声,随后一面人墙出现。
徐小扯下了枪,将子弹重新压满。忽然觉得有鼻涕流出来,热乎乎的,抬起脏破袖子抹了一把,起身到了西侧射击孔边。听得出墙根下蹲了不少人,于是从怀里摸出第三颗手榴弹,拉了引信从射击孔推出去。
轰
炮楼西侧墙根下一声爆炸响,这个位置好似避风港,连蹲带趴躲了将近一个排,导致一颗手榴弹当场炸死七八个,伤的也有这个数,实实在在地煮饺子了。
“炮楼里是八路!”一片哭喊声中传出了聪明人的惊呼,伪军当场炸了庙。
墙根下的伪军慌张往西跑,怕头上再掉下手榴弹。伪军连长眨了眨瞪大的眼,大喝:“把炮楼给我拿回来!”
附近的十多个伪军猫下腰冲向炮楼入口,另有一部分举枪开始朝着炮楼底层的那些射击孔开火。
……
胡义扔下望远镜,一把抄起小丫头手里的步枪,抵肩,瞄准。
啪
一个民夫的腿部中弹,当场歪倒。毫不迟疑地再次拉动枪栓,继续扣扳机。冷冰冰的五声枪响过后,倒下了四个民夫,三个是腿部中弹,一个被打穿了腹部。这四个民夫倒下后形成一块明显缺口,是罗富贵的机枪位置到炮楼入口位置与人墙交叉部分。
“还不掩护!”
怒喝声终于使吃惊中的罗富贵醒悟,扳机立即扣下。一串弹道迅疾飞过倒地的四个民夫,稀里哗啦砸在炮楼入口附近,激起一片烟尘土雾,当先的两个伪军中弹栽倒,后面的伪军惊慌卧倒,拼命找隐蔽位置爬。
九排的战士们都看到了这一切,五声枪响倒了四个,其中一个眼见是活不成,人墙出现了一个缺口,然后骡子的机枪开始压制炮楼入口,这只能是排长干的,但是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机枪打出一梭子,更换弹夹的间歇,胡义的冷喝声突然嘹亮在夜幕里:“站人墙的都给我听着,谁敢靠近倒下的那四个一步,他就是第五个!”声音穿透黑暗,冰冷得仿佛死神预言。
感谢那些懦弱的灵魂,机枪弹道需要经过的缺口被留住了。随后第二个弹夹变成弹雨,再次呼啸而过。
……
射击孔附近被打得噼啪乱响,徐小的耳中仍然有哨音和嗡鸣,坐在黑暗中摸索着鬼子尸体,找出手雷,按班副教的,拉掉保险环,来到射击孔边,在墙上狠砸一次罩帽,然后甩出射击孔。反身回来再找,鼻涕好像止不住了,淌得胸前已经湿了一块,淌得他懒得再擦。手雷响了,炮楼里哗啦啦落下一阵尘土,呛得瘦弱的身影咳。
西侧的伪军不愿再向炮楼靠近,风险太大,万一过去正赶上手雷又扔出来怎么办?于是有人开始试图在远点的地方把手榴弹扔进射击孔,可惜没那么容易,几次掉落,炮楼西墙根下又是几声爆炸。
随后射击孔里有枪口焰闪亮一次,一个试图拽手榴弹继续扔的伪军应声而倒。
“二班三班抄两翼向前推,一班向左跟随三班掩护,先处理篝火……”命令在东边的黑暗中下达……
第254章 少了半小时()
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民夫在呻吟,九排没有人敢说排长是对的;看着火光中的半截炮楼,听到徐小在里面一枪又一枪向西射击,九排没有人愿意说排长是错的。
为了徐小,为了九排全体,排长弃了大义,做了恶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勇气和魄力,他真的冷,但是很奇怪,九排战士们心里突然觉得暖了,因为当他们在心里把自己替换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徐小,觉得后背上踏踏实实的。
马良带着三班爬到了火光边缘,甩出手榴弹,距离最近的一堆篝火立即变成了烟花,然后黑暗的边缘线立即向西蔓延出一大片,三班继续向前爬,一班缀在三班后面不远,跟随着,时刻准备掩护射击。横向几十米外的右侧也响起爆炸声,二班也开始处理篝火。
罗富贵持续向炮楼入口附近打着点射,三发两发间隔着响,李响缩在他侧后,帮他装填打空的弹夹。
黑暗向前延伸,即将笼罩那排人墙。
……
伪军连长这时终于开始惊慌,八路要来硬的了,炮楼拿不回来了,情况要坏菜!尝过八路冲锋的味道,这些亡命徒一旦过了人墙,就会尸山血海不回头,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好像不是爹生娘养的。伪军连长当然不知道九排并不打算血拼,他只是以往日交手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
最郁闷的是这股八路和别的八路有区别,弹药挥霍得比自己这伪军还厉害,貌似枪有二十来条,可是真舍得打,硬是把手下这些废物都给压得不愿伸头。土八路哪来的这么多子弹?突然醒悟,河口营老巢就是被他们端了吧?十有*是这样,得!除了人数还有优势,什么优势都没了。
“连长,连长,八路好像在往前挪了,咋办啊?”
民夫站成的人墙隔断九排射击的同时,伪军的子弹也打不过去,除非不管不顾直接开枪把人墙打倒,或者命令人墙趴下才能压制对方。
“他娘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传令,往西撤,撤到黑暗里去,一排左二排右,三排跟我走。”伪军连长决定以其之道还治起身,把这片点着篝火的工地让给你,不要了。现在我们到黑暗里去黑你们,折腾了这么久,只要再拖延一阵,皇军的增援就到了,到时候两面夹击,你往哪跑!
六七十个伪军听到连长命令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他们一样害怕八路冲过来打近战,现在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趁着人墙还在,一个个溜出石块后,爬出浅坑,撒开腿奔向西面的夜幕,彻底让出了这块篝火通明的工地范围。
……
一顶钢盔被一只小手往上推了推,一双漂亮的大眼在黑暗中努力睁到了最大,终于兴奋地说:“跑了!那些王八蛋都跑了。狐狸你看到没有,你快看啊!”
一具望远镜被放下,垂挂在胸口,一双浓眉渐渐皱紧,淡淡道:“他们没跑。”然后对附近命令道:“骡子,带九班进炮楼。”
话落后胡义拎起步枪,猫下腰跑向前。
“石成,带你的人到后面去,把货搬过来。”
石成循声看到了奔跑过来的黑影,于是领着一班掉头跑。
马良朝人墙大喊:“伪军跑了,你们还等什么!”然后命令一个三班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