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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重轻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扇自己耳光。
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能够开锁的东西。按门铃是铁定不行的,宇文绝对有可能会杀了他;从外面开,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像老太婆一样念叨著“怎麽办怎麽办”地团团转时,仿佛有心电感应似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宇文?你怎麽起来了?”
不是宇文还能是谁──可是萧重轻这麽问的时候半点儿都没想到“宇文不起来自己怎麽进去”的问题,光是注意到“都病成这样了怎麽还乱跑”。
“……你不是走了?”宇文看见他也是一愣,低低地说了这麽一句。发现他手里提著的超市袋子,神情不自然地变了变,接著恢复成不好伺候的少爷样:“我回去了!”
“回去?你怎麽回呀?”萧重轻推他进去,把门一关,“别闹了宇文,赶紧回去躺著,有什麽事情等好了再说!”
大概是他口气难得强硬了一点,宇文立刻不高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闹什麽闹?!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不用你管!”
“是是是,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宇文,你听我一句,”萧重轻急忙把手提袋丢在地上,揽住宇文的身体,两手抓著他的胳膊。“你现在这样子没法开车,太危险了!再说你回去谁照顾你,万一更严重了怎麽办?”
“不会,睡一觉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身体没力气,宇文也没挣开他,拧著眉毛语气生硬地说。
“那在哪里睡不都一样!在这里好歹还有个照应……!”
“不用,不麻烦你!”
“宇文……!我求你了,别这样……!”萧重轻真是搞不清楚他怎麽就那麽倔,一点儿都不看看自己身体什麽状况。“等真好了你做什麽我都不拦你!哪怕就等烧退了也行!现在就先听我的吧,就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宇文没说话,萧重轻见状连忙把他往屋里拽,好说歹说又给按回床上去了。
半夜里,宇文高烧不退。萧重轻用老法子,拿药棉沾酒精给他擦身体降温。
宇文烧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迷迷糊糊中觉得额头和手心一阵凉。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映出萧重轻焦急的侧脸。手被他握著,棉花擦过掌心,酒精蒸发时带走了一部分温度,感觉很舒服。
“都这样了还硬撑,烧出毛病怎麽办?”男人不停地把玻璃瓶里的液体倒在棉花上,一边擦一边念。
“……少罗嗦!”刚觉得好受一点,就听到他嘀咕。宇文懊恼地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萧重轻攥住,扳开他已经没什麽力气的手指继续擦。
“明天如果不退烧,就去医院。”萧重轻不理,皱著眉专心给他降温。
“……我揍你哦……!”
“揍啊,你要觉得你有理就揍。”
“……!”宇文没见过萧重轻生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应对,却十分不喜欢他这样跟自己说话。於是把头一扭,哼了一声,“我明白,麻烦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萧重轻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人,明明心眼儿不坏,却总是故意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这一句,终於堵得宇文说不出什麽话来。
“你就听我一次吧……”听见萧重轻这样的低语,别扭的男人没有反驳。
早晨的时候,宇文终於退烧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过的“睡一觉就好”这话终於实现了,总算能把萧重轻的罗嗦给堵回去,宇文嗓子还哑著就开始凶他。
萧重轻早习惯了,看他不发烧了,松了口气,把早餐端过来两个人一起吃。
昨天虽然没胃口,後来折腾了半天一夜宇文早就饿了,却还黑著脸嫌“泡菜没味道”、“粥里放那麽多青菜干嘛”,然後吃光光了。
“这什麽?”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宇文问道。
“梨汤啊,清肺润喉的,我昨天买了梨煮的。”萧重轻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感冒了喝这个挺好的……啊,我没加糖,应该不太甜。”
“嗯……”宇文没挑剔,一口气喝了,“还好……”
萧重轻没敢说这是他儿子感冒时必备的饮料之一。
“对了,”宇文想起什麽似的问他,“你昨天站在外面干嘛?”
开门时他好像站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不像是刚上楼的样子。
“呃……”萧重轻嗫嚅著,知道说出来一定会被宇文骂,可是偏偏他又不擅长撒谎,“忘记带钥匙了……”
“啊?!”宇文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磕:“你蠢啊?!脑子里装的都是什麽?难道你打算等著我来给你开啊?!”
“不是……”
“不是什麽?!出门带钥匙小孩子都知道!我要是不出去你怎麽办?!在外面站一夜啊?!”宇文越说越气,主要是自己昨天因为某种说不出口的原因要走结果没走成,反倒解救了进不了屋的萧重轻,还被这个没脑子的家夥给“教训”了一顿。
其实那哪里谈得上“教训”,宇文也并不是那麽较真儿拔尖儿的人,容不得别人对自己大小声,可是他就是不喜欢萧重轻那样和自己说话。
明明以前不顶撞他的时候嫌人家懦弱、没骨气、不干脆;稍微强硬了一点自己听著又不顺耳──这种前後矛盾的心理宇文却半点儿都没发觉。
“我……我太著急就……以後会记得的……”萧重轻以微弱的声音辩解著,胆怯地笑,“宇文,你昨天都没睡,再睡一下,还没完全退烧呢。”
宇文盯著他的脸看,终於没再说什麽,气哼哼地回卧室倒在床上。
萧重轻躲进厨房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剩下的梨拿出来洗了,准备再煮些汤。
“那时宇文好像问了什麽……?”回想起昨天的糗事,萧重轻稍稍感到有被他什麽忽略了,有点不对劲。
怎麽宇文突然要走?为什麽看见他在外面那麽意外?问了一句什麽……“你不是走了?”
“不会吧……”怎麽感觉好像是,宇文以为自己不管他了所以负气出走的样子呢?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宇文应该没孩子气到这种地步……”萧重轻摇摇头,继续把梨切成小块儿。
可是真要这麽想的话,宇文也……太可爱了吧?
萧重轻不自觉地笑出来──姑且就这麽想吧!
宇文到了中午又开始低烧,萧重轻明白这时候感冒容易反复,有时候看起来像好了结果过个半天又发作。於是等他吃了药昏昏沈沈睡去之後,搬张椅子在床边守著。
所幸宇文身体素质好,也不是什麽重感冒,再加上萧重轻护理周到,很快就又神清气爽、生龙活虎,连点小小的咳嗽都没有。
“烧是完全退了……”萧重轻看著手中的体温计,不放心地用自己的额头和手心再确认一遍,虽然这样做并不一定比温度计更准确,“还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我没有……倒是你,”宇文手抚著脖子,看著萧重轻说,“赶紧睡一觉吧,眼袋肿那麽大。”
萧重轻从宇文倒下就没合过眼,整整两天一夜没睡觉。他是那种一熬夜,疲劳立刻会显现在脸上的类型,现在看上去比病了一场的宇文还憔悴。
“这张脸青得像鬼似的,赶紧补觉吧!”宇文捏著他变尖的下颌,左右看了看。“难看死了!”
萧重轻干笑,本来也没指望他说什麽好听的话:“我没事……”
“别废话!”宇文病好了,比之前更强势。抓著他衣领揪到床上,把脸按在枕头上,“睡!”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你先放开我~”萧重轻被蒙在被子,呼吸不到空气,“要憋死了……!”
宇文松手,萧重轻从被窝里露出脑袋来呼了口气。虽然忙的时候感觉不到,可是一沾上枕头,困倦马上就席卷而来。虽然是宇文强迫的,浓浓的睡意还是很快就包围了他。
“喂,我说你啊,”
“嗯……?”萧重轻在意识渐渐模糊中回应了一句。
“再有这种情况你就不要管我了……又没什麽大不了,我都说了没事,你就别瞎紧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搞不清楚是你生病还是我生病……”
听著听著,萧重轻张开眼睛,转头看宇文的脸。
男人单手撑著头,抿著嘴唇,困扰似的看著他。
萧重轻“呵呵”一笑,说,“……哪能不管啊……”
埋怨的口气和内容,其实真正想说的是“过意不去”吧?
宇文可以骄傲,可以强硬,可以张狂,甚至可以不讲理,可是这麽微妙柔软的情绪他就不会表达了。
初次见面时,因为照片的事而打了自己的男人,连道歉的时候都那麽理直气壮,怎麽这个时候就拐起弯儿来了呢?
原来宇文也有不擅长的事啊──觉得除去暴躁的脾气不说,宇文原来真的挺可爱的──这样想著,萧重轻微笑著沈入睡眠。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踏踏实实,萧重轻醒来已经是早晨十点。
抻个懒腰起床,一边耙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找眼镜,踩著拖鞋去卫生间的途中,发现宇文在客厅抽烟。
“你起那麽早……”萧重轻隔著镜片儿眯缝起眼睛,看著他整齐的衣著。
宇文哼了一声,“睡了两天还睡,你当我是猪啊?”
习惯了他凶於常人的说话方式,萧重轻不以为意,温吞吞地笑,“吃早餐不?我这就去弄……”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宇文起身,拿起沙发背上的外套穿上,“晚上五点我过来接你,别吃晚饭。”
“嗯……?晚上?干嘛?”
“约会啊~~~”宇文捏著嗓子说,看萧重轻傻瓜一样的表情受不了似的“嘁”了一声,“怎麽,没空啊?你很忙啊,我要预约?”
萧重轻连忙摇头,“没、没有……!”
宇文丢下一句“那不就完了”,拉开门走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直到他下楼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萧重轻怔然地站了会儿才想起要去洗脸刷牙。在厕所的镜子里看著自己慢慢刷出满嘴泡沫,还是没想明白宇文干吗突然要带他出去吃饭。
宇文发动车子,却没急著开。
张开手掌,回想著那时棉花擦过皮肤的感觉,他轻轻握了握拳。
他记得上一次有人这样帮他降温,已经是快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他那还年轻的母亲被他的高烧吓得直哭,手忙脚乱地把酒精瓶碰倒,弄得他满身都是酒精味儿。
“这家夥……”他想起萧重轻皱著的眉头和抿著的嘴唇,是从来没见过的认真又紧张的样子,“总算还比我妈有经验。”
轻笑了下,宇文也搞不清楚自己突然感觉这麽怀念干什麽,难不成是跟萧重轻呆久了也变婆妈了吗?
四点半,萧重轻刚把这个月的稿子写完最後一个句号,宇文就上来敲门了。
“穿衣服,出门。”宇文靠在门边没有要坐下来等他的意思。
萧重轻啊啊地答应著,稀里哗啦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