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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才能捏碎核桃,至今也没你这么轻松,老天不公啊!”徐茂富发出两声哀怨,连续捏碎三个核桃才消些怨气。
郑毅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建议道:“你得加紧读书练字,要不是你基础太差,我真想向你爹提出请求,允许你和我一起出去闯一闯。”
徐茂富顿时急了:“你真要走啊?”
郑毅点点头:“不走不行了,我已经和郑恒闹翻,当着他一家人的面宣布离开这个家,好在我娘留下了五百多大洋和不少首饰,我只要一百大洋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带回去,连同我娘留下的照片和两箱古籍和唱词全带走,回黄州乡下买些田地安定下来,等我混成个人样就去黄州找你。”
“这可不行,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让人放心?别说我了,我爹我娘更不放心,不信你自己和他们说去。”徐茂富心里一片混乱,从未过的失落和烦乱瞬间涌上心头,
郑毅看着黑下脸来的好兄弟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晚上一家人聚齐再说,哪怕徐伯徐婶一时想不开接受不了,郑毅也有信心说服他们,何况自己已经深深得罪了郑家长子和地位超然的正房大太太,基本上算是自断后路,想要留下都不行了。
晚饭过后,心中忐忑的郑毅终于将自己的决定和自断后路的经过细细道来。
令郑毅深感安慰和敬佩的是,徐伯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平静下来,连续吸了两斗烟丝才发出声长叹:“其实我和你婶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要不是郑家对你不公,三年前我们一家就该离开了,可看到郑家上下这么对待你,我们不放心啊!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两年你才开窍,到时候我们再走也对得起你娘,没想到你大难之后忽然懂事了,说来也是好事啊!只是,我们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闯荡,你还是随我们一起回黄州吧,两年之后你想去哪我们都能放心。”
郑毅再也无法抑制充斥胸腹的感激之情,离开竹椅来到徐伯跟前“咚”一声跪下,抱着徐伯和徐婶的腿喊了一声爹和娘,随即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徐伯顿时泪流满面,捂住满是皱纹的连抽搐起来,徐婶一把将郑毅的脑袋搂进怀里失声哭嚎:“造孽啊、造孽啊。。。。。。我的儿啊,老天爷他不长眼啊。。。。。。。”
尽情地发泄过后,徐茂富在父亲的吩咐下擦去热泪扶起郑毅,哑着嗓子第一次喊出大哥二字:“大哥别难过,只要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先坐下,坐下再说。”
郑毅抑制住奔腾的情感,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打算:“爹、娘、小富,做出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但这个家始终容不下我,不如借这次受伤之机离开,迟走不如早走,事到如今儿子也不能瞒着你们,离开此地我将赶往上海参加黄埔军官学校的考试,然后坐船赶赴广州参加复试,争取尽快入学,这所军校是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学校,只要到了学校,吃穿住行都不用花钱。”
“你从哪知道这个黄埔军校?这所军校是谁开的?”徐伯惊讶地问道。
郑毅立即到自己屋里拿来那本《新青年》,翻到招生广告的页面送到徐伯手里:“在这。。。。。。孙中山先生领导革命党开办的,获得共产党和苏俄的支持,别看他现在很弱小,很快就会壮大起来,我坚信最终统一中国的就是这两个政党,所以这所军校很有前途。”
徐伯细细看了两遍,很不放心地连续询问几个问题,最后指着招生广告下方的一行字再次询问:“这个报考地址不就是我们武汉租界吗?你看,上面讲明需要经过初试,才能前往广州参加复试,你何必舍近求远跑上海呢?不稳妥啊!”
郑毅耐心解释:“武汉这个招生地址距离我那便宜老爹的公司很近,我担心负责招生的人和我那便宜老爹认识,再就是我听人说,上海环龙路的招生负责人******先生非常了不起,他同样是我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人,所以我打算直接前往上海参加初试。”
徐伯沉思良久,极为不舍地问道:“孩子,再等两年不行吗?”
“儿啊,娘舍不得你啊。。。。。。”徐婶再次捞起衣角捂脸痛哭。
郑毅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爹,娘,儿子已经十八了。。。。。。”
徐伯飞快擦去眼泪,顺手拍拍老伴的肩膀:“别难过,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是该出去闯一闯了,想当年你和吴家妹子出去闯荡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呢,不是也熬过来了?唉。。。。。。小毅啊,你老实对我说,你真有把握吗?”
郑毅重重点头:“真有把握,只要孩儿去考,一定能考上!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身体,其实伤得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重,今早起来肺腑之间已经不疼了,胃口比以前还好,连核桃都能捏碎了。”
徐茂富看到老爹满脸的疑惑,连忙到墙边长桌上拿来一把核桃递给郑毅:“大哥说的是实话,不信你看看。”
郑毅也不做作,当着全家人的面连续捏碎三个核桃,看得徐伯欣喜不已,连连点头:“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记得把桩把式和拳路重新捡起来,坚持下去不要间断,只要苦练三五年,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切记、切记!”
“孩儿记住了!”郑毅立即作出承诺。
一家人又说回话,哭累了的徐婶顶不住先去睡了,徐伯父子和郑毅很快就即将离开的事宜展开商量,一直说到天色将亮才依依不舍地分头歇息。
天色大亮,阳光普照,徐婶已做好丰盛的早餐,仅睡三小时的郑毅洗漱完毕用完早餐,立刻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连同母亲的留下的两小箱古籍唱词一起装入两个大藤箱,最后收拾自己需要带走的几套衣物和两双鞋袜。
收拾完毕,郑毅将装着首饰细软和四百大洋的小皮箱送到徐伯屋里,尚未把极力推辞的徐伯劝下来,就听到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郑毅和徐伯不用看就知道匆匆闯进来的人是谁。
徐伯紧张地抓住郑毅的手臂沉声叮嘱:“别犯愣,他怎么说都是你亲爹,虽然对不起你,但也养了你十八年,明白吗?有话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
郑毅点点头,认真整理衣襟和衣领,深吸口气大步走出房门。
第四章 决裂()
简陋狭窄的正厅门口挤满了气势汹汹的人群,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郑兰亭和风度翩翩的嫡长子郑恒并肩傲立在最前方,身后是十余名身强力壮跃跃欲试的护院家丁,不远处的花园里还有三五成群看热闹的丫鬟健妇,大多数人的目光中闪烁着幸灾乐祸与鄙夷不屑的神色。
郑毅一步步来到光线幽暗的正厅前方,轻轻推开靠向自己准备打架的小弟徐茂富,向站到自己另一侧的徐伯夫妇低语两句,转过头上前两步,平静地看着脸色阴沉的郑兰亭。
屋里屋外顿时气氛凝重,一片寂静。
足足一分多钟的揪心沉默后,郑兰亭紧闭的嘴唇因怒气而无序地蠕动起来,整齐的漂亮胡子随着脸部肌肉的牵动而频频颤抖:“跪下!”
突然响起的怒吼声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蝉,唯独郑毅纹丝未动,恼羞成怒的郑兰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步朝郑毅平静的脸上抡起大巴掌。
清脆的把掌声吓得屋里屋外惊声骤起,被扇个啷呛的郑毅没有擦一下嘴角流淌的血迹,也没有捂一下迅速泛红肿胀的脸庞,反而在一双双惊慌的目光中再次回到原位,静静盯着郑兰亭说出一番震耳发聩的话语:“想打就继续吧,否则过了今天你就没机会了,你每打一巴掌,我心中残存的那点亏欠和内疚就会消减一分。”
郑兰亭脸上的愤怒之色瞬间凝固,满腔火气迅速消退,眼呆呆凝视眼前高挑瘦弱的儿子,如同看个陌生人。
郑毅见状幽幽叹了口气,望着郑兰亭的眼睛低声说道:“本来我打算等会去向你辞行的,现在省事了,借此机会我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从我懂事开始,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几次,每次见面你和我说话不超过十句,这几天我反复回忆,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记不起你最后一次抱我是什么时候,你再看看眼前这间屋子,看看屋里屋外,你家的佣人们住的比这还好,要是外面的人知道郑家的二少爷住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住口!身为人子,你有何资格心生怨恨?有何资格口出狂言?”老子郑兰亭没有说话,儿子郑恒已经大声呵斥起来,在听心目中,身为庶子生母卑贱的郑毅根本没资格抱怨。
郑毅看都不看郑恒一眼,凝视郑兰亭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想与任何人结仇,你也不要再难为我,在这个家我就是个累赘,是个多余的人,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证实,仅从那些家丁丫鬟鄙夷的眼睛里你就能看到一切。很多时候我在想,自己存在的最大意义,也许就是让你那些太太和儿女们拿来蔑视和欺辱的,既然这样厌恶我,鄙视我,何不让我滚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所以我决定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从未让我有过幸福感的城市,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不用在日理万机的时候为我生气,为我操心,虽然从血缘上来说,你是我的父亲,你养活我十八年,出钱供我在隔壁的博学书院念了十年书,我却没有给你任何回报,这确实是我的错,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给你回报,你也从来没给过我机会,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道家讲究天道循环,佛家讲究因果报应,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但我坚信总有回报你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好了,想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还想打我,就继续吧。”
郑毅的一席话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无比震撼,一时间整个气氛显得无比的诡异和沉重,重得令人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郑兰亭父子更是不堪,只觉心怀大乱,遍体生寒,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唯唯诺诺郑毅,竟然变得如此的犀利尖刻,如此的不卑不亢锋芒毕露。
没等郑家父子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郑毅已经转过身默默走向内室,徐伯夫妇发愣过后连忙追进去,唯独孔武强悍的徐茂富冷冷低哼一声,退后几步站在正厅里侧,发红的小眼珠不断扫视门里门外的每一个人,似乎随时准备与冲进来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良久,郑兰亭发出一声沮丧的长叹,垂下头无力地转身离去,整个人像是忽然间老了十岁一样。
郑恒随之回过神来,怨毒的眼睛死死瞪了徐茂富一眼,弯下腰恭敬地搀扶自己的亲走出房门,没到院子里就听到他一阵气急败坏的大骂:“都站在这干什么?滚开!全都滚!”
冷风瑟瑟的后院再次恢复原有的寂静,唯独西北角的狭小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低沉的对话和搬动物品的声音。
两个小时之后,郑毅和徐伯一家把行李收拾完毕,徐婶边抹泪边细细端详住了十几年的屋里屋外,徐伯陪在老伴身边感叹不已,郑毅和徐茂富对这里的一切毫不留恋,低声商议几句,便各自背起沉重的包袱,把四个大小的藤箱和皮箱提到院子里。
徐伯老俩口终于平静下来,回到院子里分别提起包袱,跟在两位肩背手提的儿子身后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依次穿过西回廊进入宽阔秀美的前院,在郑家上下数十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毫不停留,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