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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李氏不知上恩,忘恩负义,皇上不计较他过往的贼事,委之以成都之守职,结果那李雄却不知好歹,再次复叛,如今占了成都,更杀了广汉王世子!”
小宦官草草介绍,说的却都是陈止已经知道的消息了。
跟着,这宦官话锋一转:“不过,等广汉王知道消息,勃然大怒,亲率大军征伐,直入蜀地,鏖战成都,那李贼的气焰,便被压灭了许多,只可惜后来蜀地又有许多贼人,被那李贼蒙蔽,乃兴兵以从贼,断了广汉王的回路,这才让情况有了变化,关中的诸多大臣,如今关中的大臣、将军,都在烦恼此事,几位公侯亲自出马,领军攻关,想要打通入蜀之路。”
他说话的时候,面露忧色,但并不深刻,最后更是补充道:“不过,诸位将军都说了,只待时机成熟,打通道路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小宦官却不知道,陈止却是听得眉头大皱。
“如今这蜀地,可没有后世那般的交通网络,所以入蜀之路有限,未来更有蜀道难的篇章,那盛唐还在几百年后,尚且困难,何况如今?是以蜀地多有割据,平蜀难,出蜀也难,为锁龙之局,历来中枢对蜀地的控制,都靠着几条细道维系,是以几个关隘尤为重要,那李雄在蜀地不短,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既然敢作乱,无论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只要是做了,那就不可能不动几个关隘的脑筋,但听此人之说,似乎并无这个环节……”
品味着那话中的几句细节,陈止的心中泛起一个想法。
“这广汉王带领的兵马一进入蜀地,就被截断了后路,说明几个关隘,已经被李氏掌握了,这分明是一个战略陷阱,这说明所谓的李贼,已经具有了一定程度的战略思维,在格局上和过去的流寇不同了,这件事不可等闲待之。”
想到这里,他又问那小宦官归去之期。
“在下离了这里之后,便要归去关中了,连一天都停留不得啊。”说完便唉声叹气。
陈止就安慰起来,又让人去安排膳食,同时让人把那几辆马车上的书册搬下来。
同一时间,皇帝派人过来慰问陈止,而且送书留谕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这代县内外的大家族尽数知晓,朱家、王家、唐家、郑家、刘家都是惊讶异常,那郑家更是惊疑不定,对陈止的态度再次混乱起来。
而其他几家,一样有着诸多考量,皆心神不定。
朱家和王家还好,本就是和陈止平衡以待,不近也不远,算是拿捏得当,因此只是惊讶。
但唐家和刘家就不一样了,唐家和陈止说好要合作,但却因为种种一直未能成行,其实也有拖延、静观其变的心思,现在难免有后悔和焦急的意思。
至于那刘家,本身家族内部就很分裂,刘宝父子倾向于靠拢陈止,而刘家的另外一个势力却主导着和陈止的不和。
当下一见皇帝之举,这刘家内部的意见再次分裂,刘宝父子一系顿时势力大振,家族上下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
不顾,无论这几家是什么想法,都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人过来见礼。
“几位当家真是客气了,咱家不过是沾着一点皇上的光,不该得这般礼遇啊。”看着几家送来的孝敬礼品,小宦官喜笑颜开,他在皇帝身边,根本显不出来,地位相当者不知凡几,哪里有过这等待遇?何况,那中原腹地的世家,自重身份,也必会轻易结交宦官,也就是这北地的家族,才会有这样心思。
当然了,另一方面,也是这几个家族想让小宦官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加上摸不清陈止的态度,各有猜度。
这倒是让这小宦官对代郡世家的印象不错,连连称赞。
但他到底是个过客,当天下午,这宦官与陈止告别,就乘着马车,踏上了归途。
和来时的偌大车队比起来,这回去的时候一样阵势不小,只是马车都空了下来。
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在哪几辆马车的角落,潜伏着几个细小的身影,随着车队一同而去。
“丑牛、寅虎、卯兔,这三个纸探,随车队去往关中,各有分工,一居关中,以知皇情,一往西域,开拓眼界,一潜蜀地,刺探军情。”
潜藏在车队上的,正是陈止派出去的三个十二生肖折纸,一口气派出去三个,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看到了恰到时机,可以借助朝廷的车队,抵达较远的地方。
否则的话,单纯靠着这折纸自己,根本就无法行进多远,碰到了水火污垢,又或者有了破损,那便要报废。
“从子鼠的行藏来看,这折纸的效用确实惊人,但虽然玄妙,本质却依旧还是纸,其实并不耐用,外派出去,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很容易损毁,所以再操纵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这十二生肖折纸,可以给陈止传递信息,有如目见,但这并不需要他随时随地的掌控,只需要事先设定几个要点,那几个折纸就会按预先制定的方针行事,同样可以自主行路和印泥踪迹。
制定了大概的行事方针后,陈止收拢思绪,就等着三个折纸未来把信息传递过来,他再分析也不迟。
“现在还是先知道农耕,顺便研究一下送来的百箱之书,再过不久,洛阳来客就该抵达了。”
心有定计,但这一次陈止却失算了,因为三天之后,第一批洛阳来客,就进入了代郡的范畴。
而这群人抵达的消息,也通过邮驿传,很快传到了几方耳中。
第五百零五章 通典多解()
漫漫长道,风沙漫天。
这北方的古老商道,处处都布满了时间的痕迹,越是往北,风沙越大,道上的行人,也越发有着古朴、粗犷的气息。
但就是这样的行人之中,却忽然多了几辆华贵的马车,掺和在诸多北地商人的车队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一支自南边而来的车马,有几名身着华服的青年,在其中穿行,时而策马竞速,时而欢歌笑语,时而指着沿途的景象,一个一个笑呵呵的谈笑。
其中更有那诗兴大发的,似乎是被沿途的雄浑景象刺激了,不时赋诗一首,称赞大好河山,仿佛这般赶路,是什么雅兴一样,乃是乐事。
但这样的乐趣持续不了几天。
很快,千篇一律的沿途景象,以及崎岖不平的道路,就燃尽了几名华服青年的热情,让他们的兴致一落千丈,最后也不再策马狂奔了,他们吃够了沿途的尘土,也受够了法间的沙粒,于是转而龟缩在马车中,连掀开车帘往外瞧一眼的兴趣也无,等待着终点的到来。
“你们说,那代郡何时能到?”
车厢中,一个疑问被反复提起,但其他人却不知道具体的答案。
这支车队,正是自洛阳出发,去往代郡,寻找陈止,想要求取传闻中的通典后续的。
几名华服青年来历各异,但多数都是洛阳城中的贵胄之后,或者是公侯之子,或者是世家嫡传,平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哪里像现在这样,要忍受着长途跋涉的痛苦,去往一个并不安稳的边疆地区。
也就只有刚刚踏上旅程的时候,那新鲜感让他们兴奋了一下,随后到来的,就是困顿与乏味。
“你们咱们这么一路忍受困苦,前往代郡,只是为了那可能并不存在的通典他卷,到底值不值得?”
很快,有人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此人乃是罗侯世子。
罗侯为宣武北征时新近崛起的人物,传承现在不过三代,整个家族的嫡系人丁单薄,这位世子罗央在家中可谓核心,从出生以来,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没料到这次会被派去北上,吃不好、睡不安稳,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苦头,心里难免就有怨言,对此次北上的主要目的,生出怀疑来。
“绝对值得!”
当这个问话一落,车厢里其他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给出了回答,领罗央为之一愣。
他的两个同伴也不是寻常人,一个名为张景生,乃是当代西乡侯的第三子,另外一人名为王快,是王衍的孙子,上品之人,曾在中枢为尚书丞,因父死守孝而出职。
“怎么你们两人都这么说。”罗央摇了摇头。
“罗兄,你没有看过法论,所以不知道通论价值几何,”张景生露出了追忆之色,满脸感慨,“如今抄写风潮已过,那苏辽收拢几册,怕是要北归了,整个洛阳城中,得了机会抄录通典的,不超过十家,你不知道也对,我家那本法论,抄写时候颇为焦急,还有几篇没有抄到,就是抄录了的几篇,也要诸多错漏,但即便如此,依旧能见精妙,以此类推,其他各卷,也能相见是何等风采。”
“不错,”王快点点头,“听说这次北行,张兄是主动请缨。”
“是啊,”张景生笑着点头,“我也是只观了法论,但家中其实抄了两卷,但那第二卷道论,被我父亲拿着,因为道论抄写的,比之法论要更完整,我见父亲的时候,询问过,能否将道论一卷交与我看,却不得许,正巧听闻北上面见陈君,以求后续的事,就想着主动迁前来,近水楼台先得月。”
“彼此彼此,”王快也笑了起来,“我看的乃是佛论,其意甚妙,难怪逼得五位佛家高僧连佛评都开不下去了。”
张景生奇道:“这洛阳城里面可有传言,说你们王家是得书最全的,除了最早的法论、佛论,后期又得王览相助,抄录了道论、经论和五斗米论,为何你还不得看?”
王快叹了口气:“诸书传阅,有长辈先,哪里轮得到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聊开了,却看得身边的罗央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明明是我问的,通典价值也好,罗央风评也罢,怎么你们也不会仔细回答,就这么聊起来了?
眼看着两人越聊越是顺畅,他终于憋不住了,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于是就插了一句话进去:“既然是书,就可以抄写,哪里有这么麻烦,你们家中抄了一本,就能抄出两本、三本,怎么会有人没机会看书?”
“罗兄有所不知啊,”王快将目光投注过来,“这是因为当下洛阳城中有诸多通典版本,各执一词,哪个都不能确定是本事最正确的。”
张景生点点头,便也就道:“还是时间紧,又有那苏辽在其中推波助澜,往往哪一家都没有充裕的时间抄誊,到了最后,抄错了几句、缺了几句都不清楚,自家的版本都不能确定是最准确的,又如何多抄?万一流传出去,最后和原本对比,发现错漏诸多,岂非已贻笑大方?”
罗央听得啧啧称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按着你们的说法,这所谓通典岂非都要成典故之列,不容有言语出入错漏了?”
“怎么不是?”张景生摇头失笑,“你这些天没去百家茶肆,大概还不知道,那茶肆之中现在为此吵成一团,几个有名的领头人,各有不同的通典版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都说自己所读的为正统。”
“还有这等事?”罗央终于感兴趣起来。
“不止呢,”王快补充了一句,“我在来时,听祖父提及,说是已经有解注通典的势头和风气兴起了,但立足点各有不同,以法论为例,说的是法家,又牵扯百家,立足各方,阐述诸子之意,那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