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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将那幅字放下,笑道:“如果陈止写的是自己拿手的字,那自是另一副光景了,这样的能耐,他的字接近神品,一点都不奇怪,否则写不出这等摹字,只不过他的字中隐隐有种通透彻悟的味道,就像是经历许久的老人,经历了生死变迁,所以才不会畏惧失败,当堂临摹,惟妙惟肖,以他的这个年龄来说,实属怪异。”
王姝闻言,心中一动,他自是知道,书法到了一定地步的通达干练之人,虽不能说观字如见人,但结合写字之人的环境、传闻,以及所写之字的特点,还是能看出许多信息。
她这边还在想着,那边王棱则摇头道:“兄长,你这话可说错了,我看那陈止还是有畏惧的,我邀请他对弈匈奴小王子,还许之以厚利,结果此人还是不愿意,想那姜义之流,一听说是匈奴人逞凶,不需多说,就主动出战,只是都是差之毫厘,未能压下胡人凶焰。”
“这个事我也听说了,”王导点了点头,略感遗憾的说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姜君等人来的时候,那匈奴王子还在临沂,等陈止抵达,小王子已经走了,现在是我们要请陈止出马,往杏坛提前挑战,局面自是不同了。”
“说到底,陈止要么是畏惧,要么就是没有意识到胡人之险。”王棱微微摇头,话中透露出对陈止的一点意见。
王导正要再说,但余光扫过王姝,忽的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小姝,我观你胸有成竹,莫非有什么想说的?”
王姝闻言,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伯父,其实陈公子并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王导闻言一愣。
王棱则皱眉说道:“小姝你怎么糊涂了?刚才陈止清清楚楚的说了,他乃是左家邀请的,不愿意接受招揽,怎么没有拒绝了?”
王导听到这里,露出沉吟之色,很快又露出恍然。
王姝则笑道:“看来伯父已经明白了……”说着,她看向王棱,继续说道:“叔父,你再仔细想想陈公子刚才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王棱见了面前两人的表情,这心里也嘀咕着,回忆前事,隐隐有一点感觉,却怎么都抓不住那一丝灵光。
王姝见状,索性直接说道:“陈公子说他是左家邀请的,不会食言而肥,但左家呢?严格算起来,左家不是我王家邀请来的么?”
“你的意思是?”王棱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去跟左家交涉,从而让陈止出来对弈?”
“不错!”王姝点点头,“从陈公子的话中,能听得出来,他是一个很重诺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左家,那肯定不会轻易毁诺,我王家也不能逼人毁诺,既然如此,不如找上左家,如此一来,岂非两全其美?”
王导听到这里,不由默默点头。
倒是王棱还是眉头紧锁,想了一会才道:“可是如此一来,我王家赌约的消息,岂非就要被左家知道了?这万一扩散开来,可就不好控制了,之前选择陈止透露,是因为知道消息的人不多,连咱们王家里面,知道的人也有限,消息一泄露,很快就能知晓,但左家毕竟是外人……”
说着说着,他朝王导看了过去,口中说着:“兄长,这次要请的几人,陈止战绩最少,唯有那破局之说,我虽敬他为人、书法,但为此就将消息透露给左家,实乃不智。”
王姝在旁小声道:“可以择一理由,也不用透露实情。”
王棱立刻摇头道:“这等事若是以谎遮掩,只能适得其反,况且我王家行事,要么不做,既然要做,就不该藏头露尾。”
听他这么一说,王姝露出无奈之色,垂首不语,论起来她也只是个小辈,只是因为聪慧,被王导等人看重,给予建议已经是极限,再多就逾越了。
顿时,房间里安静下来,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导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王导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问道:“左家在城中的,是何人?”
王姝就回道:“乃是文馆馆主左渊。”
王导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左渊谦谦君子,自可信守承诺,既如此,不妨就让人与之交涉吧,若可说通,则请陈先生为我等助力。”
他这是做出了决定,其他人也就无从质疑。
这个时候,有敲门声响起,随后一名仆人进来,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王导接过纸条一看,脸色登时有了一点变化,随后摇摇头。
王棱问道:“兄长,可是朝廷又有消息了?”
王导点点头,随后说道:“东海王于金镛城悬梁自尽,广汉王出任太宰,令武乡侯为大司马,但武乡侯推辞再三,并未接受任命。”
“东海王?死了?”
后面的话,王棱几乎都未曾听到,脑子里只是闪过这条信息,他身在琅琊,自然清楚那位东海王的权势,之前身兼太宰、大司马等职,权倾朝野,没想到突然之间风云变幻,这样的人物失势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干脆就死了!
“肯定不是自尽!”
惊讶过后,王棱就用肯定的语气说着。
王导摇摇头,说道:“这些无须多言,我五日之后就当回朝,也好弄清缘由,记得,不要搀和进去,也不要联络琅琊王,你可知道,那位广汉王甫一就位,就上下联络,做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王棱莫名的不安。
王导沉默片刻,才道:“放河间王回封地!”
王棱、王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河间王……废太子,被放出来了?朝中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与武乡侯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王导脸上的淡然之色不见了,“东海王本是这位武乡侯的后台,结果他突然回朝,结果却是东海王先失势,后失性命,结果他武乡侯不仅安然无恙,还有精力辞去大司马的职位,若说这背后没有他的手段,我是半点都不信的。”
王棱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说?”
王导摇摇头,说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等我从朝中回来再说其他,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朝廷局势还在其次。”
王棱一愣,随后脸色阴沉起来,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那王姝却是一脸不解,想问又顾虑气氛,不敢随意开口。
好在王导很快就道:“我最担心的,是北边的兵事,无论武乡侯在朝堂上取得了何等胜利,但没有他在北边坐镇,那对匈奴之战,着实令人担忧。”
这话一说,王姝登时面色苍白,不确定的道:“朝廷起了几万精兵,匈奴不过癣疥之疾,难道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王导摇头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让人写一封信给处仲,让他在扬州多做经营,多收南北消息!”
处仲,是王敦的字,如今为政扬州。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侯两支?遗策辗转()
另一边。
陈止离开了王府后,没有直接回到左家宅院,而是在城中漫步,他初来乍到,一直都在做准备,还真没怎么在城里转转,如今借着机会,顺势就四处看着。
临沂作为王家的大本营,自来都受到重视,这一点从道路两旁的民居就能看得出来,比起沿途的县城,临沂的民居显得更为夯实、大气。
这街上行走的百姓,其精气神也有不同。
陈止看了一会,正好走到一处茶肆,便步入其中。
一走进茶肆,扑面而来的就是吵杂的人声,放眼看去,大堂之中格外热闹,有人走动,有人呼喊,还有人大声说笑。
这间茶肆,并非寻常士子的聚集之处,而是城中略有资财的人,附庸风雅的场所,陈止从不少人的衣着上,就能判断出来,这里面的不少人,恐怕是硬撑着面子来此的。
“少爷,这地方真是吵杂啊。”小书童小声的说了一句,“咱们来这里做什么?那王家的事,不会去和赵公子他们商议一下么?”
“不急,王家还是有明白人的,相信会想通我的话中之意,所以当务之急是了解一下母亲的情况,这等地方,三教九流行走,鱼龙混杂,最是适合收拢消息。”
话未说完,已经有个跑堂的小二哥过来。
“这位客官,对不住了,咱们棚里现在没有单独的桌椅了,您不如和旁人同桌吧。”这跑堂小哥说话的时候,看了陈物一言,见了其人打扮,微微一愣,但转眼就恢复过来。
“有劳小哥了。”陈止点点头,被那跑堂小哥带着,来到一张桌子边上坐着。
这桌边早就坐了三个人,看打扮,有两人是文人,一人看起来只是寻常布衣,但交谈甚欢,不过陈止还是从三人的神色中看出来,真正交流的实际上还是两名落魄文人,那布衣不过在旁附和。
三人一见陈止坐下来,就停止了谈话,都在打量陈止与立于身后的陈物,表情各异,两名文人是露出惊愕之色,而那布衣男子则是惊疑不定。
等跑堂小哥问好了陈止所需,离开之后,两个文人先就按耐不住,询问起来:“这位公子,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话问的直接,因为自从汉末之后,因为陈侯爱茶,茶问话在华夏兴起,继而影响周边诸多部族,茶叶的种植逐步拓展开来,除了一些名贵的茶品之外,还有些许较为便宜的,这也就成了这种大众茶肆的来源。
“我是听闻了临沂的文会传闻,特地过来的。”陈止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没有欺骗面前之人,只是话没有说完罢了。
那两人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反而点点头,其中一人看了陈物一眼,笑道:“兄台乃是世家子啊,带着书童,当是出来见识一下民间的吧,这几天倒是来了不少,就是这茶肆中,前后也有几例。”
陈止点点头,问道:“我刚才听到几位正在谈及那位匈奴王子,不瞒你们说,我是这两日刚来城中,来的时候正好是一言公子拦路匈奴小王子,只是听闻了一个大概,对于前因后果不甚了解,不知这里面有何缘故?”
那两个文人一听,就有些忙不迭的回道:“其实这个事,也是奇了,那个匈奴小王子在抵达临沂之前,几乎是名声不显,因为本身并非匈奴王的子嗣,乃是义子,所以咱们中土知道他的人都不多,更谈何了解?结果这人一来,就展现出惊人的棋艺,当真是令人意外。”
旁边的那个布衣见状,露出了意外之色,因为他刚才在旁边听着,不时附和,两位落魄文人的言语中,多有倨傲,一句话说起来,七绕八绕的,生恐说的太清楚,让人觉得没有底蕴,结果这陈止一露面,两个人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拐弯。
他还在想着,那另一个文人就已经说道:“唉,也是我中土无人啊,让蛮夷之辈在神洲嚣张,那一个个棋道高手,平时吹嘘着自己多厉害,彼此之间还互有胜负,相互吹捧不休,结果碰上了这胡人,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真个让人失望!”
那布衣也顾不上思量其他,赶紧附和道:“不错,不错,似我等小民,本来被那些所谓大家的盛名蒙蔽,还真以为他们有多大本事,谁曾想,一道关键时刻,却是这般模样,唉……”说到后来,他更是满脸忧愁的叹息一声,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