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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边眉头皱起,觉得其中必有缘故。
“我提出赌约,是想摸摸陈止的底,若真是人才,以后肯定要修补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他不记恨于我,就算转而支持他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只是个绣花枕头,那就顺势将他的家财都吞了,有赌约在,大哥也无话可说。现在大哥专门派人过来告诫,绝对有原因,不是单纯的考验陈止了,已经有了一点青睐的意思了。”
陈边很清楚,赌坊追债人的事传来,陈迟也有不满,只是因为早就有听闻,才没有发作,因此才会允许赌约之事,同时答应族中不给陈止贴补钱财,防止助长陈止的赌性。
“没给钱财,却阻止其他人干涉、打扰,难道大哥的不满和怒火,一下就都消失了?这不可能,除非陈止有什么打动了他,不行,这事一定要先搞清楚!”
想到这里,陈边扬声道:“来人呐!”
“老爷,”门外后者的青衣家仆赶紧走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去派人查一查,陈止回来之后,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最好连他说过什么话都问清楚,尽快回报。”
“是!”
“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事吩咐。”
“最近不要找陈止一家的麻烦。”
这边陈边吩咐下去,心思不宁的等待回报,另一边,孙道已经回了那间偏房,把大伯的决定告诉了一众家人,一家人惴惴不安,不知道陈迟到底有何用意。
“让咱们去商肆住,该不会是准备打压吧?”
“怎么办?难不成以后只能与商贾为伍了?”
陈停和陈辅想的最多,也最担心。
“我可能知道那个地方。”
众人议论中,陈息却忍不住开口,随后又赶紧闭嘴,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孙道。
过去,在家人齐聚之时,陈息如果贸然开口,往往会被陈止训斥,因为他是庶子,受到嫡长子的打压,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久而久之,陈息就生出了条件反射,谨小慎微。
不过,这几日以来,陈止的性子略有变化,让陈息放松了心弦,可是这话一说出口,就回过神来,生出后怕。
陈止知道陈息为什么这个模样,也不安慰,也不说破,而是神色如常的询问起来:“既然知道,就说一说,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他的语气平和,没有责备,真如随口聊天一样。
这样的语气让陈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赶紧说着:“这地方,我和几个朋友曾去过,该是在丰阳街,那里本就是坊市聚集的地方,据说在二三十年前,那条街道有三分之一都是咱家商肆,但陆陆续续被别家买走了,现在就剩下有限几间,其中有一间位于丰阳街中段,说是属于大房的,本是给三哥留着的,但三哥不愿意从商,这两年就一直空下来了。”
他口中的三哥,是这一辈排行第三的陈家子弟,为大伯陈迟的二子。
“丰阳街?”
陈止点点头,觉得陈息的猜测大概没错,自己一家人的落脚点,八成就是这家店铺了。
彭城县的丰阳街,是近年兴起的坊市结合之地。
几年前的一场大水,徐州地界处处遭灾,同年又有封云响应义阳蛮张昌起兵作乱,官府焦头烂额,又要迁移百姓,治理水灾,又要防止细做渗透,于是就把位于官府之后的市,迁到了坊巷里闾中,混在一起。
实际上,这也是曹操占许后,营国制度逐渐瓦解的延续,原本严格规划的坊、市、府范围,已不再严格遵守。
正因如此,丰阳街鱼龙混杂,不由让陈停担心起来,说道:“在丰阳街住下的话,先不说对风评乡品的影响,就说那些追债的人,怕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兄,你看……”
“无须担心,”陈止摆摆手,“陈府不给咱们提供钱财上的帮助,但也不会看着别人欺负我等,赌债的问题可以拖一阵子,我自有解决之法,就算他们真找上门来也不见得是坏事,家宅着火,赌坊反应的这么快,里面或许还有联系,说不定能抓到真凶。”嘴里说着,陈止也不由感慨,那幅字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算不少,至少改善了和陈府老大的关系。
至于风评之事,也不算问题,陈止的着眼点不光是赚钱,还有名望,抛头露面的行当对其他人而言有辱斯文,但操作得当,却也是传播名声的好途径。
“这个赌约,大概是要看看我有没有能力、才干,如果能靠一家店铺维持家人生计,兴许族中就会出面,帮我摆平赌债的问题,所以陈迟刚才没怎么提还债的事,而且有了那幅字,他也不会让追债人过来找我麻烦,给我营造一个安静的温习、读书环境,这样也好,有个准备时间,也好立下根基,这赌债总不能假手他人。”
几句话,让屋里众人暂时放下心,陈止接着就和两个弟弟一起前往灵堂。
白天,他们还要尽一名陈家子弟的义务。
不过,陈止家宅着火的消息,明显已经传开了,沿途之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但却没有嘲讽,显然这些人也知道最近族中风向不明,不想轻易表态。
只是到底还有不怕的,陈止三兄弟刚进灵堂,就听到一个充满嘲讽味道的声音从旁传来——
“这不是七弟么?听说家走水了?还有心思过来,真是难得,可惜你来了,祖父在天有灵也不会开心,毕竟灵堂服散的事,才过去没多久。”陈韵一脸冷笑的走过来,边走边说:“过来吊唁的亲友,今天多数都在休息,不然看到了你,这灵堂怕是不得清净。”
“四哥,你怎么这么说话?”陈停忍不住反驳,却被陈止挥挥手阻止,然后后者就带着两个弟弟继续朝里面走去。
“怎么?怕了?”陈韵越发盛气凌人,“之前在二伯门外,你可是嚣张的很,怎么……”
“真要对我心怀恨意,就该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陈止停下脚步,摇摇头,淡笑起来,“你这样没事就过来恶心我两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我有矛盾,我一旦出点事,你立刻就要被怀疑,这不是自找没趣么?你也不用这么费劲想激怒我,你这样的小角色,落你脸面我都嫌浪费时间,你还是先老实呆着吧,不要聒噪,做个安静的小喽啰有什么不好?”
第十三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止的话听着平常,但含义可谓毒辣之极,话里话外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顿时将陈韵气的不轻。
“你你你!”
“莫生气,莫动怒,”陈止还是摇头,正色道,“怒则生浊气,逆阳元,破血管,闷于心,淤血于百骸,百病之源。再者说来,你主动过来挑衅,却没准备好说辞,再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传出去,别人要说你没用,如果我是二伯,听了这种事,就绝不会选你这样的人当棋子,容易牵连棋手啊,你还是收敛一点吧。”
陈止前世什么身份?诸葛丞相和王司徒隔空对骂的时候,他虽已死了,未能观摩学习,但在这之前也见过不少。
那时候的一位位纵横家传人,互喷起来没完没了的引经据典,不知道比陈韵高到哪里去了,陈韵的一二话语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说了两句,陈止就有些兴致索然了,完全提不起劲来,带着两个弟弟施施然的走过陈韵身边。
“好好好!”
陈止的轻视毫不遮掩的表露出来,比直接辱骂陈韵,还要让后者觉得难受,陈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微微一黑,嘴腔里隐隐有血腥味,但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口舌之利不过一时之快!咱们走着瞧!”
留下一句场面话,陈韵转头就走,正好被前面的一名陈家子弟挡住了路,他登时控制不住,爆发出来,愤怒斥责:“让开,忙你的去!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话落,气冲冲的离开。
“说不过陈止,就拿我出气。”被他斥责的那人嘀咕起来,露出不满之色,但也知道陈韵如今得势,不敢声张。
另一边,陈停则在陈止身边小声说道:“大哥,这么刺激陈韵是不是不太好,他在族中也算有点势力,铁了心要为难我们,我们肯定要吃亏。”
陈止笑笑,赞许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不过陈韵这种人,你就算对他客气,也没有用的,他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为难,你再怎么退让也不会让他改变主意,就算今天不动手,早晚也会找个机会发难,以妥协求安稳,则安稳消,以斗争求安稳,则安稳生。”
“那怎么办?咱家已经这样了,如果陈韵再为难我们……”陈息听到了两人对话,紧张起来。
“所以要早点排除这个隐患,”陈止已经有了打算,“陈韵有了崛起的势头,在族中受到重视,而我则不被待见、不方便主动动手,那就让他动手,他这样的人,沉不住气,稍微激一下就会上钩,他现在有点势力,但势力、人脉和资源都不强,正是容易对付的时候,当引蛇出洞之后,一击斩杀,才能绝了后患,如果现在妥协,让陈韵安稳发展,以后他人脉资源强盛了,对付起来就更麻烦了。”
说着说着,陈止笑道:“这正应了那句话,‘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志气挠乱,不顾本谋也’。”
陈停、陈息自然不会知道,这本是陈边、陈韵用来对付陈止的策略,而今却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这两个弟弟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家兄长是用了激将法,要趁陈韵还没有计划周详前,就将之击破,不由暗自佩服。
只是看着陈止脸上的笑容,陈停还是忍不住道:“大哥,你可……可真是阴险啊!”
陈止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然后绷起脸道:“这叫计谋,是智慧,怎么能说阴险!”说罢还摇了摇头。
陈停赶紧点头称是,只是两兄弟看向陈止的目光中,多少带了点敬畏。
陈止无奈的再次摇头,不复解释。
这点插曲过后,整个白天,陈家都算是风平浪静,些许议论自然是免不了的,无论是陈止和陈韵的冲突,还是三老对陈止的看重,以及陈止家宅被烧成废墟、债主上门等等消息,都成了府中人的谈资,无形之间让陈止走到了舆论漩涡的中央。
只是他这个中心点却没有半点异样,正常的过完一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反倒是陈停、陈息被人盯得满身不自在,硬着头皮过完了一天。
等月上中梢,陈止交接了差事,就带着两个弟弟回到偏房。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止少爷,大老爷派我过来,带您去看店肆。”
这个声音陈止记得很清楚。
“是你啊,我记得之前去院中救火的,就有你。”陈止看过去,就见门外站着一名青衣仆从,方面大耳,体格高大,这人的模样他并不陌生,自家宅子着火的时候,陈府派去的几名家仆、家丁,隐隐就是以此人为首的。
“小的陈觉,见过三位少爷,之前止少爷家的事,小的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这一整天都感惭愧。”门外这人正是陈觉,他自打从陈止家里归来,就留了心,有心要接近陈止,最起码没事奉承两句,又不会损失什么。
抱着这种心态,当陈觉打听到大老爷陈迟对陈止的处置后,立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