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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群党人,陈治亲自点验他们的尸首。上至花甲,下至舞勺,各个手上都无操刀兵之老茧。
你们都是文人啊!
没有一个战士!
大汉官家,将你们冤的还不够惨吗?五服之人,皆罢官禁锢。
围城三面,为何不逃?
党锢之祸,曾经陈促以此说服自己,这个大汉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投靠鲜卑人才是明智之举。
如今,这些个党人,让陈治知道,他错了!
悄悄离开拓跋匹孤军中,陈促走满夷谷,策马入九原。
来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四进的院落,他太熟悉了。不需有人通秉,不需在门外等候,跟随侍卫走过游廊、走过亭台楼榭,开到了王智书房。
一面看着书房中挂着的墨宝,一面等候王智,不需多久,王智便至。
简单客套几句,分宾主落坐,王智煮酒,为陈治斟满。
陈促欲言又止,最后把心一横,开口对王智说道:“王使君,边军军魂不死,陈促恳请出兵支就塞。”
说着,陈促见王智面色大惊,手舞足蹈的为他讲起这支就塞一役。
吏卒、党人、豪侠、豪强家的门客、徒附、耕夫,一个个奋勇杀敌。边军不止军魂扔在,还有那塞外飘扬的一曲《豪侠曲》。
杨阿若能退不退,单人独骑,策马杀入鲜卑军阵之中。
茫茫无涯的鲜卑军,不见杨阿若,只闻鲜卑人的惨叫声。
“王使君,我大汉国威仍在。曹节之流,终糟恶报。你我二人重新站队的时候到了,救支就塞,便是自救。”
陈促顿了一下,见王智眉头深索,似乎是在犹豫,急道:“支就塞遭逢大难,若是吕布回来了,你我二人定死无全尸。”
“说完了?”
王智玩味的看着陈促,当年的陈促,仰仗着檀石槐之威名,何等的威风。如今老泪纵横,居然要救支就塞。
吕布完全是拓拔匹孤掌中玩物,救支就塞与匹孤为敌,这陈促真是傻了。
“王使君,难道你还执迷不悟?”
陈促伸手点指王智,大吼一声:“若支就塞破了,鲜卑人定不会如约退去,皆时挥师南下,你我都是大汉的罪人。”
“大汉罪人?”
王智捋了捋颚下美髯,对陈促说道:“何时你陈治也成了汉之忠良了?”
“苍啷啷!”
刀出鞘。
王智当场剐了陈治,蹲在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你早就是大汉的罪人了,而我是鲜卑功臣!”
“客孙!”
王智出门高呼一声,叫来客孙,吩咐道:“临车虽毁,木料仍在。寻工匠出塞,送到拓跋部,助其修缮临车。”
“是!”
客孙得令,视线离开血泊中的陈治,转身既走。
“等等!”
王智拉了客孙一下,对他说道:“工匠的事,差一得力之人去办。你速调集郡兵,你我出兵稒阳。”
“陛下北巡,恐不日便至。要他看看,某王智是如何据守稒阳,守我大汉国土的。”
“好!”
客孙退下。
王智的眼神忽然阴狠起来。“吕布,纵你随陛下来。鲜卑大兵压境,我王智放弃支就塞,据守稒阳,也说得通。”
……
这时,吕布正在上党郡奔驰。
一架马车,变成了两架马车。
虏了郝萌小妹效果明显,皇帝刘宏终于有紧迫感了,一路上恐败露了身份,不停的催促吕布快走。
娇滴滴的郝小妹,那是惊弓之鸟一般,终日蜷缩在那车中,只有一日问了看起来正直的黄琬,我们要去哪?
吕布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皇帝刘宏面前,完全乱了方寸。
无论他多么废柴,多么贪玩,他还是大汉的皇帝。
弑君,时机尚不成熟。救支就塞,更没有这皇帝刘宏不行。
自自己离开支就塞,将有十日。这十日,不知成廉守得如何了。
不知那西凉豪侠杨阿若,有没有赶到支就塞。
杨阿若武艺,若不拿方天戟,吕布也与他胜负难分。
只要支就塞上下一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支就塞能够上下一心吗?匹孤会施离间之计吗?
吕布不知道,他只知道尽快赶路。
一路不入馆驿、不入田庄,就住在邮驿之中。
邮驿中的邮人,来去匆匆,生活最为乏味。连养狗的心思都没有。
皇帝刘宏,也只能乖乖赶路。
……
日暮之时,皇帝刘宏在马车中快颠散架了,终于看到前面有一邮驿。
“奉先,快入邮驿。”
有郝姑娘在队伍中,君前臣名的规矩也顾不得了。皇帝刘宏要给这郝姑娘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架安车驶来,赶车人剑眉鹰目,车上又有一人自称公子宏。
验过过所,邮官安置好几人,然后吩咐下人,一封书信送到了上党陈氏田庄。
第154章 调虎离山()
没有人知道,上党陈氏,养了多少人。
因为他们大多不在户籍,这在豪强田庄也是常见之事。
说来,大汉田税不重。
轻徭薄税,坚持了四百年。田税不过三十税一,刍稾(chugao)税不过年每顷五十五钱。
大汉爵位,对应着土地的数量。“卿”是从大庶长以下到左庶长这九级爵位的代称。
到了卿这个位置,是可以突破爵位对土地的限制的。
但是需要缴税,这就是刍藁税。
田税只有这两项,税之轻,若是秦人听说,多半不信。
但涉及人口的税,哪怕是暴秦之民,听了都觉得害怕。
尤其是此时,天灾人祸,国库空虚。
每户每年需要缴纳二百钱的‘户赋’;成年男子每年还要缴纳三百钱的‘更赋’——罷癃咸出——废疾之人也不能免。凡是1岁~14岁的孩子,不分男女,每年还要交纳二十三钱的“口赋”。
这还没完,凡十五至五十六,不分男女,有‘算赋’一百二十钱。商贾、奴婢还要加倍,每人每年二百四十钱。
完了吗?
没有!
女子十五至三十岁不结婚者分为五等,每升一等,算赋加增一倍。
完了吗?
没有!
还有胡乱摊派的‘献费’,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献给’皇帝63钱,以供宫廷费用。
再有‘徭役’就是每个傅籍即年满十七岁的男子。每年须在户籍所在地服1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事。
征发徭役说是以三十天为限,但只要工程质量不合格,需要返工,就叫‘勿计为徭’,即不计算在固定的役期内,可见徭役实际上往往超过一个月。
有名有号,出自朝廷的大抵就这么多,一个富农家庭,赶上一年收成不好,足以变成佃户。
如果只有这些,秦人见了也不怕。大多数赋税,秦人也有。
但是郡内乱征税负,比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于是,无数人失了家田,入豪强田庄,或耕或奴。
过段时间,连户籍都没了。田庄主少了这些赋税支出,大汉也没你这个人了。
尤其是五原边郡,鲜卑人屡屡寇边。边地蒙难的百姓,南下逃亡,入了上党郡。
上党豪强陈治,供其吃穿用度,编入田庄为徒附。
没有人知道,能骑善射者,更是成为了一支强有力的私兵。
这支私兵,眼中没有大汉,只有他们的再造恩人,陈促。
大汉眼中也没有他们,因为没有户籍。
夜有号令,倾巢而出。
死士百人,手持兵刃不一,策马上党邮驿。
别说不知道是弑君,便是知道了,这些人也会义无反顾。即便他们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五原吕布,和那一杆杀人如麻的,画杆方天戟。
百余人策马,即便是夜寐之中,吕布也听得出,有人马近了。
他们根本没打算隐匿行踪,所谓调虎离山,要调吕布这只智勇双全的猛虎,便要真正的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纵身死,陈宗主归来,会给他们家小一个说法。衣食无忧,也许还会拜入陈促门下。
他们会重新有户籍,若有兴摇身一变变成陈氏门生。日后说不定能踏出田庄,那个令他们果腹的牢笼。
警觉的吕布,觉得这人马来得不寻常。弑君,吕布也就是想想,在这个五原郡,真敢做的不计其数。
这几日,和皇帝刘宏憋着一股邪火。
吕布不知道,如何形容这顽劣的皇帝刘宏。其实两千年后,三字以蔽之:熊孩子。
登屋顶,脚踩瓦片,吕布站直了身子,循声观瞧。
看清敌人的同时,也要让他们看看,某吕布手中方天戟,背上角端弓。
今晚大开杀戒,疏解这几日和皇帝刘宏憋着的这股邪火。
皓月当空,角端弓斑斓的光与皓月争辉。
百步之外,吕布定睛看去,没有一个好手。直到这一行人,将邮驿围得水泄不通,确定了他们的目的就在这邮驿之中。
将戟立于瓦当之处,吕布挽弓放箭。只要玉韘划过弓弦,便有人应声而倒。
他们手中的箭,假的一样,自下而上,射不到吕布。
“冲!”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这些人索性一窝蜂似的进了邮驿。
果真有人想要弑君,吕布一跃而下,落在院落之中。
手中方天戟只嫌敌人太少,在院中轮开了,砍瓜切菜一般。
邮驿不过两进的院子,皇帝刘宏闻听外面喊杀声响,还以为郝氏人追来了,悄悄打开门缝查看。
皓月之下,一抹血染的风采。
那是吕布手中一杆腾龙画杆方天戟,戟尖双月血红,挂着残肢、鲜红的血肉。
世间居然有人如此勇猛?
那来人一身黑衣看起来像是马匪,估计手底下功夫也是有的。
怪不得这吕布在边关,宛如一尊杀神。只要听说有关于吕布的奏报,不是杀了鲜卑,就是杀了匈奴。
王甫推门来看,吕布勇猛百闻不如一见。但他打心底胆寒,吕布打得这支人马,绝对是来弑君的。
敢弑君者,不是那上党陈治,便是大长秋曹节。
黄琬须发花白,摸到一把软弓,推开封窗的杂物,向窗外射去。若是再年轻十岁,他真想入吕布一般,手握强兵,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杀敌。
舒我党锢十年,心中的郁气。
未几,喊杀声渐退。
来人三四十人,出院策马退去。
吕布手持方天戟,一路狂追。跨马而上,循着这些人,追击而去。
这时,黄琬猛然冲出屋舍。
“吕布怎会中这调虎离山之计?”
黄琬眉头紧锁,对门内刘宏说道:“公子宏小心,恐还有刺客。”
“谁给他们的胆子?”
皇帝刘宏暴跳如雷,做势就向门外冲:“吕布年十六,杀人如砍瓜切菜。朕长他四岁,焉能坐以待毙?”
“陛下啊,让这吕布诓骗不轻。”
王甫喃喃自语,硬着头皮出来护驾。还有那小黄门蹇硕,一脸的视死如归。
“好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公子宏!”
房梁之下,一跃而下四人。调虎离山之后,四人衣带飘飘,一脸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