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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武后也没有被私欲冲昏头脑,不还是安排了久经沙场的悍将黑齿常之吗?有了黑齿常之在,只要武三思稍许聪明一点,凭借二十万大军逼退默啜,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下北地已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接下来将越来越冷,突厥人不可能留在云州等地猫冬,也许,你就是不派兵去,他们也会撤回大草原。
不过,云州一路的援兵有了,可朔州怎么办?不是还有一个朔方没有传来陷落的消息吗?而且,就算是朔方陷落了,也该派一路兵马出朔州,从突厥人手中交接不,是从突厥人手中夺回朔方城吧!
几个老家伙彼此对视一眼,随即嘴角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他们都是朝堂之上混迹了几十年的人精,一个眼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甚至是一声轻轻地咳嗽,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切就在不言中,根本就没必要说出来。
至于武承嗣,那就是一个摆设,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给个位置且让他杵着吧!一个靠武后的裙带拉扯起来的宰相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
宰相们会心一笑,打定了主意,裹挟着一脸懵懂的武承嗣,准备去武成殿求见武后。
之所以求见武后,是兹事体大,且责任也重大,谁没事干把这种责任顶在脑袋上?
他们去武成殿的目的有两个方面,其一是对武后出兵云州的决断要大肆称颂一番,这样一来,既讨好了武后,又把责任给推出去了。胜了,大家伙都有功劳可捞,至于败了那可是武后的乾纲独断,和咱们没关系。
另一方面就是“逼迫”武后做出让步,将出兵朔州的主帅人选交给他们举荐。
要想在朝堂之上稳如泰山,掌握一定的话语权,靠一味的溜边也是不行的,该跳出来的时候绝不能腿软,该出手时就出手。
经过他们心中反复思忖,综合谋算了大唐和突厥双方的国力和兵力,以及如今的气候,觉得此次出兵不说击败突厥人,但是收回失地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武成殿中,诸宰相先是一阵马屁滚滚,大肆歌颂武后的英明神武,那就是什么秦皇汉武,在武后面前都不够看。
君臣之间就是不断的妥协,和一个家庭过日子差不多,大家你好我好一家亲,那就天下太平、什么都好说了。
武后自然要谦逊几句,然后,等着他们开价。这种游戏,君臣之间已干过无数次,但还要继续玩下去。因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想撕破脸。
对于出兵朔州的主将人选,武后还真没打算安排武家子侄,因为武承嗣身子骨不行,让他去北地不啻于是去送命。至于别的子侄,通过武懿宗一事,让武后心中忒没底,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不想再留下话柄。
宰相们早就暗自合计了一番,一同推举昔日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之孙,现赋闲在家承袭三原县公爵位的李敬之。
李靖一生战功彪炳,堪称有唐以来之最,但是他在大唐朝堂之上的威望和地位却与战功极不相称,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如此,以至于他的子孙后代也被排挤在朝堂之外,靠一个逐代递减的爵位度日。
这一切都是因为李靖的处世准则造成的,他一向是洁身自好,远离朝争,远离夺嫡。一旦出征归来,立马将自己关在家里闭门谢客,就像是蜗牛一样躲在壳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躲过了玄武门之变,也躲过了从龙之功,同时也失去了作为李建成腹心的机会。
常言道:人不能活成独夫,而李靖却反其道而行之,硬是把自己活成了独夫。既不愿意做君王的腹心,也不愿意和同僚接触,将自身独立于勋贵和将门之外,成了大唐官场的一朵奇葩。
如此人物,人们都只好对他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在各种论功行赏的场合里,人们有意无意地选择淡忘了他。
他生前尚且如此,何况是他死后?
第159章 甜枣和巴掌()
李靖的君子慎独,亦或是说他成功地将自己活成了独夫,在他有生之年凭借逆天的战功和不可取代的军中第一人地位,还没有暴露出过多的隐患。
不过,在他死后,却给子孙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更确切地说是后患。
昔日的因,就是来日的果。李靖种下的因,从而结出的苦果,自然是要由他的子孙来吞咽。
没有与国同休,没有丹书铁券,没有世袭的勋职,也没有勋贵阶层和整个将门的照应,在经历三代数十年后,到了他的孙子李敬之承袭三原县公以来,基本上已经赋闲在家,混吃等死。
仅仅是在六年前,突厥默啜大可汗突袭阴山,从而爆发阴山大战,大唐处于极为不利、即将全面崩溃局面的情况下,李敬之方才得以拜将、独领一军出征,靠一场奇袭挫敌锋芒,一举斩杀突厥五千铁骑,帮大唐赢得了喘气的时间,得以从容集结五十万大军齐聚阴山,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力拼突厥,从而取得了一个两败俱伤、勉强能够接受的结局。
宰相们之所以提名李敬之,是从多方面考虑的。
首先,要感谢李靖把自己活成了独夫,这样一来,在李唐和武氏之间的皇权之争中,李敬之并不属于武家需要提防的人。
其次,在六年前的阴山之战中,李敬之临危受命表现得还是很惊艳的,具备了作为一位名将的资本。这次让他领兵出征朔方,应该还是能让人放心的,即便是进攻不足,但是防御还是没问题的。反正突厥人迟早要退回阴山,等他们退走以后,跟在后面接收就是了。
李敬之不是李唐的死忠,身上并没有打上李唐的烙印,虽然同样也没有向武后效忠,不过,只要不是武后的绊脚石,相信作为一种妥协和平衡,她是会同意的。
其实,在武后心中还是不想用李敬之的。虽然武氏子侄中没有可用之人,不过,她还是倾向于使用老将沙吒忠义。至于原因很简单,沙吒忠义并非汉人,而是沙坨人,在大唐朝堂之上一直被视为异族,饱受士族的排挤,只能选择忠于武后,别无他选。
不过,既然政事堂诸位宰相一同举荐了李敬之,武后倒也不好驳回。
君臣之间的权利游戏,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妥协,对于臣子们在背地里玩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小聪明,只要不是太过份,不突破她的底线,一般情况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挑明。
她虽然强势,对权利游戏近似于一种痴迷,孜孜不倦地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不过,但是偌大的一个帝国,也不可能由她一个人玩得转。正如臣子们需要权利就离不开她一样,强大如武后也同样离不开臣子。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她定下了大方向之后,如何去完善和执行并追踪执行的过程和结果,这些都离不开臣子们。
因此,李敬之虽然并非她心中所想,但是她还是决定妥协,满足宰相们的小小愿望。这就是帝王之术,驭下之道,一张一弛,一紧一松,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你光打人巴掌,不给好处哄哄,时间一长,你会发现当你伸出巴掌的时候,举目四顾心茫然,找不到一张可打的脸。
反之,光给甜枣不打巴掌也不行,时间一长,人就没有了敬畏之心,而且,对吃甜枣已经习以为常。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给甜枣,臣子们反而会因失望而生恨,从而背叛你,继而报复你。
就在武后决定妥协,赏赐给宰相们一颗甜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小文子急匆匆而进,双手捧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跪倒在武后的御案前,急促地道:“启禀天后,安西副都护、安西屯田大使娄师德八百里急奏,兵部不敢耽搁,紧急呈于御前。”
武后闻之,面容一肃,刚刚松弛下来的心肝瞬间又拎了起来,那双修长入鬓的长眉不由得蹙紧,就连丰腴而白皙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她心中在反复思量,猜测着各种可能,而其中最让她不安的就是,西突厥和吐蕃人也不安份了,他们和东突厥默啜之间狼狈为奸,趁着默啜突击大唐北疆的时候,遥相呼应,趁火打劫。
心中虽然愁肠百结,可手中的奏章却不能不看。她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神,打开娄师德的奏章,看得很仔细。仿佛娄师德写的不是奏章,而是参加科举之时写下的一篇锦绣文章,字字珠玑,让武后不愿错过每一个字。
可惜的是,武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亦或者说越来越古怪。
武后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心中暗忖:“突厥一反常态于冬日天寒地冻时节出兵,果然不是默啜一时兴起,而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突厥突击北疆,吐蕃兴兵于西,而西突厥也蠢蠢欲动,三方遥相呼应,企图让朕措手不及,从而顾此失彼。
高明啊高明!如此阴险而狠毒的计谋,还不是默啜这样的野蛮人能想出来的,不用说又是徐敬业这个杂碎筹谋的。
而徐敬业,一个祖祖辈辈都是汉人的种,却以身侍蛮夷,且还是主动投奔,死心塌地,真让朕看不懂。”
武后将奏章复又卷起,对小文子吩咐道:“小文子,将此奏章给诸位相公传阅一番。”
武后此举有点恶趣味,就像是和宰相们斗气一般。你们不是背后嘀咕朕喜欢乾纲独断吗?这次朕对于安西的事情绝不独断,就让你们好好烦神一番,想一个万全之策,替朕平息安西之乱。
先是政事堂首席秉笔、内史韦方质接过娄师德的奏章,仔细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大口吸冷气,一只干枯的左手一个劲地摸着腮帮子,貌似牙疼得厉害!
韦方质看完后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叹气,随手将奏章传给了身边的左仆射王方庆。
王方庆看着看着脸黑如墨,嘴巴却闭得紧紧,将那封奏章像烫手的炭火似的扔给了中书侍郎岑长倩
第160章 问计宰相()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一封来自数千里之外的急奏,经过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从安西送到了神都,如今在几位政事堂宰相手中传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武后的御案之上。
宰相们看完急奏以后,反应不一,表情各异,有人闭目做沉思状,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太虚,有人摇头晃脑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虽然他们都有不同的反应,都在做出一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苦思冥想的模样,不过,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淡定,异常的淡定,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练就出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娄师德的急报内容可谓是石破天惊,对于眼前的大唐来说,那就是雪上加霜,在新鲜的伤口上面再擦一把盐巴。
突厥人大肆寇边,马踏北疆,一连击破北疆数城,将大唐的躯体上面狠狠地插了几刀。而此时,吐蕃人也不让默啜专美于前,集结重兵对安西虎视眈眈,欲咬下这块肥肉。
所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安西的旁边可不仅仅只有吐蕃人,还有一个西突厥十姓存在。他们的可汗斛瑟罗也派人给娄师德送了一封信,言称今年大草原水草不丰,牛羊繁衍不兴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我们西突厥十姓缺少食物,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