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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刺史在一旁暗暗可惜,慨叹这世上还有官位无人要的。甚至曾有那么一刹那间,崔刺史心中产生了一丝冲动,想把自家的儿子踅摸一个过继给张翰,好延续他们老张家的香火,顺便捞一个县令玩玩。
可他毕竟是清河崔氏的嫡子,出于五姓七望的声名,还干不出来这么无耻的勾当。
良久,张翰又问道:“赵侍卫长是一心想给老汉补偿?”
赵不凡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都尉尽管明说,只要赵某能办到的,自然不敢推辞。”
“那好!”张翰面色一肃,点点头,道:“请二位稍等片刻。”
他起身朝书房的门口走去,刚刚迈出几步,却又突然止住,回头朝崔刺史道:“眼下已是宵禁时分,还请使君将崔半城借给老汉,老汉要派人去南城接个人。”
张翰的话虽然没头没尾,把崔刺史给闹了个一头雾水,可毕竟不是什么大事,点头应下了。
就这样,张翰家的两名老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和看门的那老仆气质相似,偌大年纪还是隐藏不住一身的煞气,相必也是昔年跟随张翰征战沙场的旧部。
崔半城带着三五名武侯,骑着马,而那两名老仆则赶着一辆马车,匆匆离去。
这时候,张翰脸上的凄苦之色稍稍减轻,方才吩咐仆人奉茶,陪着崔刺史和赵不凡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
刚刚说了几句,有仆人进来,看赵不凡和崔刺史在座,不免迟疑起来,而张翰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事但讲无妨!”
仆人躬身道:“回阿郎,大郎日间带着两名红花阁的妇人去野外游玩,回程时与几名骑士发生了冲突,大郎倒是无碍,只是拉车的老牛被撞死了。
那人陪了两锭银饼子,大郎就舍弃了牛车,搭一辆顺道的马车回城,可又去了红花阁,包下了红花阁的花魁”
仆人说到这里,打住了,毕竟是有外人在场,家丑该遮掩的还是要遮掩的。可其实他是多虑了,都说到去了烟花之地,包下了花魁,那么下面的事情还用他说吗?
张翰面色平静,看不起是怒是悲,良久,挥挥手道:“哎随他去吧!”
仆人施礼退下,而赵不凡却站起身来,冲张翰做了个揖,带着歉意道:“都尉,和令郎于路上相撞的正是某家,那个,当时因急于回城,不免匆忙了些”
“呵呵,侍卫长不必客气,不过是一头老牛,你已经付了两锭银饼子,够买好几头犍牛了。”张翰摆摆手,示意赵不凡坐下。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张翰家的那两个老仆方才赶着马车回来,且没有在前院停歇,而是一路将马车给赶到书房门前。
在众多衙役和武侯以及张翰家仆人的瞩目下,老仆待马车停稳后,一人提溜一张马凳放在车辕边,而另一人则打开了车门,躬着身子,低声道:“到地儿了,娘子和小郎君可以下车了!”
车中出来两人,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生得剑眉朗目,器宇不凡,搀扶着一位妇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阿娘慢点。”
这显然是一对母子,却被张翰派人于深夜时分用马车从南城接来,看那一院子仆人茫然的神色,似乎都不认识这对母子,不免让人对他们的身份好奇起来。
待二人下了马车,老仆屈身引路,道:“娘子,小郎君,阿郎在书房之中等着你们,请随老奴来。”
看老仆如此恭敬,人们更加好奇起来,纷纷猜测,此二人究竟是何人?
第353章 天上掉下个孙子()
夜深人静时分,张翰却大张旗鼓,派出两名亲信老仆驾驭马车从南城接来一对母子。
人们不禁纷纷侧目,就连张翰家的仆人们也不例外,都在全力释放八卦之火,猜测他们的身份?
看那妇人也不过三十余岁年纪,生得也就看得过去,谈不上祸国殃民,而且,看其穿着虽整洁干净,但也是以素淡为主,不似那烟花之地的女子。
莫非,这是张翰在外面养的外室?这并非不可能。
因为张翰一直都以思念老妻为借口,不仅没有续弦,也从来不曾纳一个侍妾,为此博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让多少扬州城中的妇人感叹不已,也羡慕不已。
可张翰毕竟是男人,还是一个武将,其体魄比起同龄人要矫健得多,加上身居高位,怎么可能受得了夜夜独卧的滋味?
可名声在外,也不好贸然改变,为人们所诟病,于是来了个折中,偷偷在外面养一个侧室,即保住了好名声,又解决了个人需要,可谓是一举两得,高明之极。
他们看着那对母子,又看着书房,不由得对张翰大为佩服。
母子二人在老仆的引领下进了书房,见了张翰以后,妇人朝张翰行了个蹲礼,道:“给阿郎请安了!”
那少年郎却对张翰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恭声道:“正儿拜见祖阿郎!”
崔刺史自打这母子二人进来以后,就一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密切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也注意到了,那少年郎明明是先说了一个“祖”字,接着迟疑了片刻,方才继续说出“阿郎”。
“祖”和“阿郎”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一起,“祖”可以是祖父,也可能是同音的其它字,但崔刺史出于本能,还是坚持少年郎说的就是“祖父”的“祖”字。
他猜测少年郎极有可能是张翰的孙子,本来是要称呼祖父的,可因为有外人在场,从而临时改口跟着母亲一样称呼张翰为阿郎。
崔刺史之所以如此断定,并非没有根据。那少年郎拜见张翰的时候可是行了跪拜之礼,且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其间的因由就不免意味深长了。
唐人虽重礼节,但却不看着跪拜之礼,就算是百官觐见皇帝,除了极少数正式的场合,也用不着行跪拜之礼。
而一个家族之中,儿孙见到父祖,奴仆见到主人,也就是躬身作个揖,但反之,以跪拜之礼参拜老人的,也多半就是他的儿孙。
这少年郎生得器宇不凡,且穿着也不似仆人,那么除了是张翰的孙子,还能是何人?
少年郎是张翰的孙子,那么这个妇人就是张翰的儿媳,可崔刺史是见过张老实妻子的,明显不是眼前之人,倒把个崔刺史给绕糊涂了。
是张老实的妾室,还是张翰另外还有个儿子?
崔刺史想了想,又自我否定了。因为这个女子并非居住在张翰府中,明明是从南城接来的,可张老实的妾室怎么会住在府外?
至于张翰另外还有儿子,也不符合常理。张翰子嗣单薄,有儿子本是一件大喜事,用得着遮遮掩掩藏在外面吗?
再者说,那女子甫一进来,就称呼张翰为阿郎,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非如他儿子一样半路改口。
就在崔刺史胡思乱想的时候,张翰乐呵呵地起身,伸手虚扶,笑道:“正儿,快快起来,一家子何须如此客套。”
他又对妇人颔首微笑道:“花娘,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那不成器的东西给闹的
哎,花娘啊,以后不要再称呼老汉阿郎,你又不是张家的奴仆,一口一个阿郎算个什么事?
若是你不介意的话,肯认我这个老头子,不烦喊我一声阿爷吧!”
崔刺史眉头一条,眼神一亮,心道:“果然如某所料,这个少年郎是张翰的孙子,张正,而这个妇人却似乎并非是张老实的妾室,其间似乎发生了些不可告人之事,呵呵,有意思啊有意思。”
“阿郎,您快别这么说”妇人见张翰脸上似有失望之色,于心不忍,咬咬牙道:“阿爷,这些年多亏您老人家的照应,我阿爷方才度过了难关,阿母的病也好了,弟弟妹妹们也相继成了家。
这一切都是阿爷的恩德,花娘感激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哈哈哈”张翰老怀大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汉给不了你名分,不过,从今往后,在我张翰的眼里,花娘你就是我张家的儿媳,以后,你就甭再回南城了,这府中也有你的一处院子。”
张老实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且其妻子虽不甚贤惠,但也不错犯有损妇德的事情,总不能无缘无故将其休掉吧?
再加上人家如今正逢丧子之痛,再加上休妻,这样霸道的事情,他张翰还干不出来。
因此,他才说给不了花娘儿媳的名分,但却可以给她同样的地位,吃穿用度,使唤奴仆,这些都不会少她分毫的。
可花娘却推辞道:“阿爷,奴在娘家住惯了,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张翰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用不容置疑地口气道:“就这样说定了,这是你该得的,也是老张家欠你的。”
花娘见张翰执意如此,也只好点头称是。
张翰牵着张正的手来到赵不凡和崔刺史面前,笑呵呵地道:“二位,这是老汉的孙儿张正,是老汉那不成器的儿子哎,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
赵侍卫长,老汉这孙儿可不似他那不成器的父兄,这孩子自幼随他母亲一起生活,性子最是善良,且甚为聪慧,又能刻苦。每日里随先生读书,又随老汉的一位老兄弟习武,文武之道不敢说样样精通,但也算是过得去的。
赵侍卫长,正儿如今已十七岁了,和你那叔父同年,想你叔父已经名震朔方,打下了偌大的功勋,可正儿还养在妇人身边,也不是个事。
老汉的意思是想让他跟着你去神都,劳烦公主殿下给在禁军之中谋个出身,不求什么官位,就让他从小卒做起,你看怎么样?”
第354章 书房中的秘密()
张翰之所以一口推掉了赵不凡许给张老实的官位,一来是因为自家儿子什么德行自家知道,不想他日后闹出大麻烦,从而给家里招祸,另外也打着一个好主意。
与其给烂泥扶不上墙的张老实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如给这小孙子谋个前程来得实在。而这张正看上去英气勃勃,器宇不凡,比起他那父兄、的确是强了不止一点点。
而且,张翰打的注意是想要借助太平公主的地位,将张正给塞进禁军,成为天子亲军。虽然他嘴里说着从小卒干起,可是有太平公主的面子搁在哪里,人家还能不给予照顾?
不过,赵不凡本来就是为了给张翰补偿,至于补偿何人则要看张翰的意思。而今张翰要用在小孙子身上,他也不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必要。更何况,安排一个人进入禁军之中,以太平公主的势力,的确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北衙羽林卫,乃是守卫宫城的天子嫡系,如今掌握在武后娘家侄儿武攸宜手中,要想进去可能有那么一点点难度,但对于南衙十六卫,则要简单得多。
既然如此,赵不凡就索性好人做到底,问道:“张都尉,不知道令孙想进入哪一卫?”
张翰没有立即回话,反而凝视着墙上那唯一的一幅字,盯着“慎独”二字好一阵子,方才道:“老汉想让他进入左卫。”
“左卫?秦怀玉大将军帐下?”赵不凡一愣。
他心道:“这秦大将军在朔方混得风生水起,连带着这左卫也成了香饽饽,就连身在扬州的张翰都想将孙子给弄进左卫。”
“怎么?有难度吗?”张翰问道。
“不不不,张都尉尽管放心,令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