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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朱棣-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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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吧?”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白面官员越发觉得此人身份可疑,又复凝视了半响,却并不眼熟,却也不敢托大,只冷冷道:“在下正是督察院派往这山阳县的监察御史陈瑛,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纪纲一笑:“草民苏州人纪纲,听说不少地方的茶商都在这山阳转运,特地来看看,若有价钱合适的,便进一些货回苏州倒卖倒卖。嘿嘿嘿,满身铜臭的茶叶商罢了,并无官职之身,也无功名在前。嘻嘻嘻,所以陈大人方才所说的‘穿错了衣服’,只怕是错怪了在下了。”

    “哦?”陈瑛还待要说,却不妨跪着的两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袍角,扭头看去,却见二人悄悄从怀里抽出一叠物件,露出一角,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这明摆着是要行贿自己,要自己放他们一马呀?

    陈瑛眼中放出一丝光亮,嘴角也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却很快隐了过去,冷着脸恶狠狠地道:“下贱杀才,将本官当成何人了?竟敢用金银贿赂于我,以为本官是那些个贪渎成性的无骨之人么?哼,告诉你们,我陈瑛七岁散父,全靠老母给富人家洗衣裳换取口粮养活大的,从小受苦受穷惯了的,吃不得山珍海味,也见不得金银珠宝。竟敢用这些恶臭的东西来邀买于我,真是可气”,说话间陈瑛似乎怒不可遏,猛地用力拽回自己的袍角,大声吩咐兵丁:“来呀,将这两个杀才拿回衙门,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官兵应声而出,不由分说将二人拖了就走。旁观的民众有的嘘嘘,有的却已叫起好来。只纪纲却皱眉撇着陈瑛,心中却全然不觉得这人是个清官。只因方才他瞧见银票时眼神实际藏着热切,虽然很快便隐藏了起来,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可这并没有逃脱纪纲的眼睛。而且越是穷苦出身之人,虽不乏清高自持的有德之人,可更多的则会在面对金钱时不可自遏,变成十分没有骨气的贪婪守财之人。这陈瑛会如此做派,一来可能是此处人多口杂,不便受贿。二来也可能是二人行贿太薄,他不必为了这一点看不上眼的小小银钱冒着风险去毁了自己声誉、毁了自己前程。而且,看此人做派,绝对是个极为精细之人,凡精细之人多擅长精打细算,他是如何盘算的虽然不知道。可毕竟是个可以收买利用之人,绝对不是孟子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圣人君子!

    纪纲在掂量着陈瑛,陈瑛此时也在掂量着纪纲,想了半响,似乎拿定主意,不愿做耗,便瞧着纪纲,摆出一副道学面孔:“年轻人,你看起来也像是读过书之人,居然还知道大明律?!好生念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途,光宗耀祖。不要为了银钱四处奔波,毁了一生性命,更毁了这么好的材料!”

    纪纲只觉看穿此人,也便并不吃他假道学那一套,嘻嘻一笑,散漫道:“在下吊儿郎当惯了,做些买卖养家糊口便于愿足矣。无意官场。只觉也没那份能力,更没那份福气。嘻嘻嘻,陈大人清廉德高,若是天下官员都似陈大人一般,我们这些小民百姓也就有福了。在此只能祝愿陈大人能早日高升,也是百姓之福啊!”

    陈瑛听他满嘴吐蜜地逢迎夸奖自己,可看他神情却浑然对自己并不在意,而且言语间似乎更对官场之人、对自己心存几分鄙夷,心头不是滋味,却不好发作,只冷“哼”了一声:“方才是本官好意之言,你听与不听,悉听尊便,好自为之罢!”言罢便拿脚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面对这人做派,纪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着时辰已然不早,春香馆经此一闹也不太平了,便也紧跟着出了店门,直奔洪泽县去与徐贲会合!

第二十章 【洪泽会合】() 
徐贲租住在洪泽县街角临着码头的一家名叫“隆兴”的客栈,出门便可坐船直抵山阳。纪纲原要去隆兴客栈与徐贲会合,可出了春香馆后想着时辰还早,便又去了一趟楚秀园外茹太素的府邸探查了一番。纪纲武艺出众,尤其轻身功夫极为了得,这种蹬人屋顶,揭人瓦片听地脚的事儿,对他而言委实轻松不过。只不过今夜茹太素的府邸却来了客,客人是个穿着青缎圆领窄袖袍的青年男子,看装扮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清客、或是小厮。

    那青年与茹太素在客厅稍坐便径自进了书房,青年男子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有一个暗扣,打开之后原本昏暗的书房顿时亮敞了不少,却原来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能送这么重的礼,这人是要来求茹太素做什么大事呢?又是什么事值得这么大的手笔?茹太素只是小小的山阳县知县,七品芝麻官罢了,他手里可并没有太大的权利的啊。

    纪纲在房顶思忖了半响,仍是觉得不得要领,加之外面天寒风大,书房二人说话又压着嗓音,在房顶全然听不清说的什么。纪纲暗觉无趣。纪纲是个逍遥安逸惯了的人,哪里愿意受这等罪?弯腰哈了口冷气便下了房,打马直奔洪泽县。

    待到了洪泽县隆兴客栈时,天方至卯时,徐贲与两个司务还窝在被窝里沉睡。纪纲雪夜打马赶路,饶是身强体壮,此时也冻得脸色有些发紫,便招呼店小二给自己打了水泡了个热水澡,也不去叫醒徐贲,自顾自地寻个房间钻被窝去了。待一觉醒来,已至正午,徐贲早已命人端上饭菜侯在房里。

    “哟,徐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要您这堂堂五品大理寺寺丞等在这里,如何敢当?岂不羞杀在下了么?”纪纲睁开眼就见到了徐贲,又觉得好笑又是无奈,只得赶忙翻身起来,匆匆披上外衣,嘴上却半句难听的话也不能讲。

    徐贲因知他是燕王府里的人,心里虽然不太喜欢这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却也从不敢拿大作威,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纪公子为公事奔波,我本不该来扰你清梦的,只是三日没了你的消息,今儿一大早听店小二说你清晨已回,心里着实着急惦记,便命店家把酒菜都预备了,我专侯于此,一来是表我敬意,二来嘛也是想问问山阳那边的情形。”

    纪纲草草洗漱了毕了,这才与徐贲在酒桌前落了座儿,也觉肚饿,便不客气地手撕筷夹,一盘猪蹄下肚,又喝一杯老烧酒,顿时觉得浑身舒坦、暖意融融,这才道:“这茹太素在山阳县万事不理,由着县丞折腾,倒并不恶名。他每日里去县衙点卯便回府读书、吟风弄月的,他这个县令啊,当得有名无实,声名甚微啊。”

    “这却好,正中下怀啊,哈哈哈”,徐贲听着喜形于色,笑着说:“既然他这个县令无所作为,有行无实,咱们要将他圈起来怕也没几个人会留意,到时候是要诈他一诈,还是劝降利诱,可都由着我们了。”

    纪纲看着得意洋洋的徐贲,只觉得这个读书人怎的如此愚蠢轻浮,真不明白他怎么当上这个五品京官的,撇了撇嘴敷衍着笑了笑:“哼哼哼,徐大人所言不错,这确是我们交了好运,遇上这么个知县。只是他毕竟是知县,搅闹不好,恐怕无法收拾。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在下晚间连续探了探他在楚秀园外的府邸,嘿嘿,楚秀园是个极僻静的去处,晚间没有行人,更没有夜市。在下瞧着,咱们还是晚上直奔他的私邸去要妥当一些。不知徐大人以为如何?”

    徐贲见他一副深沉稳重模样,这才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轻浮了些,便举杯也饮了一口掩饰心中的尴尬,笑道:“纪老弟果然是个办大事的人,行事稳重妥当,难怪燕王殿下器重于你。咱们就这么办,一会儿用过饭便收拾收拾,从洪泽到山阳也就半日的时间,咱们正好在今夜便去闯一闯他的龙潭虎穴!”

    纪纲见他一副街边说书人口中“狄公查案”的做派,只觉得好笑,却不说破,只是颔首点头,一时间便冷了场。纪纲何其聪明,一边回忆着晚间所遇之事,一边便挑起话头,故作沉吟着道:“只是昨夜我回洪泽之前又去探了一回茹府,他府里昨夜居然有客,而且这位不速之客看起来,应该有些来历才对。”

    徐贲见他说得稀奇,也来了兴致,纪纲这才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将昨夜所见青衣男子如何造访茹太素、茹太素又是如何收受他的银两和夜明珠的事说了出来。

    “这么大手笔?有谁会去给他送银钱呢?”徐贲听着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说。。。。。。这青衣小厮去找茹太素,会不会与我们所为同一件事儿?”纪纲忽然灵光一闪,拿着鬼火一样的眼睛盯着徐贲。

    “不会吧?怎至于呢?”徐贲不可思议的表情:“咱们行事也算机密,并没有穿官府呀,怎的会泄露了行迹?”

    纪纲因知晓了秦王散布天下的“红线头”之事,情知这些事情恐怕难逃秦王的耳目,而且这杨怀宁府被诛之事也多半与这位秦王有关。秦王若是知晓朱棣派人来查茹太素,要他去作证洗脱太子清白,又岂会没有作为?朱棣要洗太子清白,那秦王自然是要茹太素免开尊口了。以秦王的财力,送些银钱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些事又不能跟这位迂阔的大理寺丞明言,所以只是淡淡道:“咱们做的虽然隐秘,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昨夜那名青衣小厮果真是去用银钱堵茹太素的嘴的话,那咱们的事恐怕不好办啊。”

    “哼,那他茹太素便要多加一条受贿之罪!”徐贲恨恨道。

    徐贲一时意气,话虽说得粗俗,可却给纪纲提了个醒,若是拿住茹太素受贿的事,那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把柄。可是这个把柄能不能拿到,光这一个把柄够不够威吓到他,谁也说不准。可如今又能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十一章 【夜闯茹府】() 
因那徐贲是个急性子,加之骤然奉命,有些急功近利,因而在洪泽县一用过午饭便匆匆拉着纪纲赶往山阳。徐贲一路催促着船家摇撸,可水路毕竟是逆行,待行至山阳县口的码头镇时也已经到了戊时。由于是寒冬,天早已经黑得沉了,只有那春香楼附近仍旧火光漫天、喧闹得不成样子。

    下了船徐贲便要直奔楚秀园外茹太素的府邸,纪纲看着他匆匆忙忙的模样真有些哭笑不得,忙一把拉住笑问:“徐大人,您这便要去办正事儿了?”因四周仍有些行人客商,纪纲便多了心眼,并不说正事是什么事。

    岂料徐贲听了,竟愣了一下,虎着一对眼睛诧异道:“兵贵神速,不现在去还待怎的?”

    纪纲看了看身后两名早已饿得头晕眼花的大理寺司务,想着这两人虽然位卑品低,可毕竟都是大理寺的同僚,这徐贲初次独当一面怎的就忘了同僚之谊?将别人的死活不当回事儿了呢?就这么一个人,他在府衙里能混得多好已是可想而知了!但这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否则便有挑拨是非的嫌疑了。纪纲想了想,笑着说道:“徐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此时虽然已经天黑,可也正是买卖人收摊回家的时辰。那茹太素府邸临着承德街,现在街上路人稀少,可也免不了有几个晚归的主”,说着又指着徐贲身上上下看了看:“再说了,徐大人难道便要穿着这身便服去审堂堂的七品县令茹太素?大人的官威现在不摆起来,更待何时呢?”

    “怎么?”徐贲一愣:“难道还要换官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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