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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字嬉笑,朱棣忽然摆了摆手。
朱能抬眼看去,只见小舟已是出了邗沟,水势从江都到山阳,便在此处汇聚一处往东直流入东海。因水势太急,且多有岩石河礁躲在暗处,若强行逆流,触礁的可能性极大。
果见那船夫一出邗沟便猛力往岸边靠去,好不容易落到在一处泥泞地,船夫便急急忙忙下了锚,朝朱棣等人躬身道:“殿下,此处水急多礁,强行太过危险。咱们且在此处下岸,秦王殿下的船队便在前面不远处,咱们从岸上过去只怕还方便些。”
朱棣等人听着船夫声音极为耳熟,不禁一愣,上前逼近上下瞧了瞧,却因船夫戴着斗笠,掩了大半张脸,加之雨势太大,却是瞧不清楚。
朱棣不禁皱了皱眉:“你把斗笠摘下来让本王瞧瞧!”
那人听朱棣言语威压,情不自禁地便摘了斗笠,露出一张黝黑的国字脸,脸上生着密密的络腮胡,鼻大口阔,浓眉大眼,十足村夫模样,十分的憨厚。
只朱棣等人见了都不禁吃了一惊。
郑和却忽然雀跃,扑了过去:“呀?!丘大哥,哈哈哈”。
这船夫不是别人,确是方才众人还在议论,掌握着燕王行辕护卫的燕山中护卫,最受朱棣信赖的武将丘福。
丘福一把抱起郑和,哈哈笑着转了一圈这才放了下来,抚了抚头,憨厚地朝朱棣和朱能笑了笑。
“哈哈哈,大哥?!你怎的做起这副船夫打扮来了?可苦了你给咱们划了半天的船了?你怎的不早说?这种活计怎能让你来做?”朱能想起方才在船上对他的颐指气使,红着脸拥了上去,歉然道。
“不妨,不妨”,丘福慌忙摆了摆手,抬眼见朱棣也正诧异地看着自己,忙上前一步拜倒:“中护卫丘福,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见了他也自高兴,一把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笑道:“起来,起来。只是。。。。。。你且说说,你怎的撇了船队跟到这里来了?”
“嘿嘿嘿”,丘福笑了笑:“下官得知殿下要去见秦王和晋王,想着此处水路甚险,让其他人领路下官委实不能放心,便自己来了。嘿嘿嘿”。
“所以你便自己来做了船夫?!”朱棣很是满意,含笑望着丘福。
见丘福惴惴点头,朱能不禁哈哈笑着插嘴道:“哈哈哈,有丘大哥在,咱们兄弟二人护着燕王殿下,别说是这秦王、晋王的船队了。便是在千军万马阵中,咱们也视之犹如草芥,定能护得殿下周全的。”
“咦,不知羞”,郑和最爱与朱能抬杠,不禁揶揄起来:“有丘大哥在,当然能护得殿下周全。只是你在不在有什么打紧的?非得往自己脸上贴金,羞不羞?”
朱能见郑和小瞧自己,脸“腾”的就红了,却碍于嘴笨,便动手要去捉郑和。
郑和少年人身形轻巧,哪儿容得朱能便将自己捉了?只是躲在朱棣身后绕着打转,饶朱能勇武也奈何不了他一丝半点。
朱棣见这二人又要嬉闹,也觉好笑,不禁朝郑和嗔道:“你个小鬼头兀自顽皮,再绕着本王走,瞧本王到了北平不鞭笞你。副千户和千户是本王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岂容你取笑?”
见朱棣斥责,郑和不禁吐了吐舌头,站在朱棣身侧不敢动弹,却仍旧偷偷朝朱能做了做鬼脸。
朱能和丘福心底其实都十分喜爱这郑和的机灵,不禁也是相视一笑,不再玩笑。
第三章 【单刀赴会】()
山阳县隶属江苏,旧称淮阴、清江、淮安,因其地势西通淮水,东入东海,南接邗沟、北达通济渠,乃是扼守中原漕运、盐运、河工、邮驿的机杼要地,有着“淮水东南第一州”的盛誉,自古便人文荟萃,豪杰辈出之地。“汉初三杰”之韩信,汉末“建安七子”之陈琳,“苏门四学士”之张耒,无一不是出自山阳。
山阳因其地处黄淮平原、江淮平原,县内并无崇山峻岭,地势平坦,加之境内河湖交错,水网纵横,每每暴雨天气,黄淮水涨,往往黄河水夺淮河水道,两河汇聚一处奔腾而下,最是水灾频繁之地。
此次绵绵暴雨一月有余,多地报了朝廷灾情,可其实灾情最重之地却还是这山阳县。
朱棣带着朱能、丘福、郑和三人在盐河村上了岸,沿着一处堤坝迤逦往西行去,只见脚下水流黄浊,水势湍急,奔腾而下直下东海,下游不远处的村落早被淹没在洪水中,只远远地露出屋顶青瓦,煞是吓人。
朱棣不禁驻足,端详着脚下的堤坝,又看着在暴雨中安然不恙的盐河村,皱眉诧异道:“此处堤坝是谁人所修,竟然如此坚固?若照此沿河修筑,不就免了河患之苦了吗?”
“殿下,此处堤坝名叫高家堰”,丘福自幼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忙上前解说:“高家堰乃是东汉末年的广陵太守陈登所筑,共计30里,再往下一里之地便已没了。此坝依丘陵林密处修筑,顺势曲转而下,极为巧妙,历朝历代都找不到更好的水道,只是多加修缮,沿用至今。”
“那为何到此就停了?为何不多修几十里堤坝?反让这下游百姓遭了灾呢?”朱棣仍旧疑惑。
“嘿嘿”,丘福憨厚一笑:“下官也不懂水道,只是听说历朝历代多有修建的,只是每遇大水,新修的堤坝便像是摆设一样被冲得砂石无存,全然不顶用。因而此后就不再在此修建,免得白费功夫。”
“哦?水一到下游堤坝便挡不住?丘大哥也说得太邪乎了吧?”朱能和郑和都不禁皱眉,不置可否地诧异道。
丘福见他们不信,又见朱棣也正好奇地瞧着自己,忙道:“可不是么?我少年时曾来此游历,听这里的老人们说此地乃是河神住的地方。就算修了堤坝,河神只要在下面拱一拱堤坝便松了,修也是修不稳的。”
“河神?这里有河神?”郑和睁大了眼睛吃惊道。
丘福蹙眉摇了摇头:“嘿嘿,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听说当地府衙便是不敢得罪河神,才故意将下游北边的堤坝拆了的。”
“什么?你是说原先下游是有堤坝的?”朱棣猛地驻足,回首问道。
丘福见朱棣神色肃然,吃了一惊,也是慌了神,结巴道:“是。。。。。。是的。下。。。。。。下官少年时来。。。。。。来此还见过,后。。。。。。后来再来是便已是拆了的。”
朱棣更加疑惑:“那为何只拆北边的堤坝,让北边的百姓遭灾,却不去拆南边的?难道在南边修堤坝就不会得罪河神了?”
丘福被问得一呆,一时间也寻不出缘由,只讷讷不敢言声。
郑和却忽然指着南边叫道:“殿下,我知道,我知道。”
朱棣、丘福、朱能三人都不禁诧异,围了过来问道:“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郑和得意地一笑:“殿下您看,南边的屋子都是砖石砌成的大宅院,北边的屋子都是泥房青瓦,显然是穷人家的屋子。南边住的都是富户,北边住的都是穷户。府衙自然是要拆北边堤坝,淹穷人的房子。否则淹了富户,淹了达官贵人的宅院,说不得,府衙大人怕还担待不起呢。嘻嘻嘻”。
朱棣三人顺着郑和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如其所说,北面都是小门小户,南面却都是深宅大院,当地府衙如此居心也着实可恶。
“娘希匹的贼娘贼,老子去宰了这山阳县的县官,端了他的府衙,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作践人?”,朱能已是气急,握着拳头就要发作。
丘福也是气闷,却一把拉住朱能,伸手悄悄朝朱棣方向指了指。
朱能一愣,抬眼看去,只见朱棣脸色已是铁青,原本就铁灰似的神情越发的冷峻,只是咬牙当先而行,不再说话,忙也不敢放肆,噤了声默默跟了上去。
四人往西行不到半里,便来到凌桥村。凌桥村乃是一处百年村落,沿着淮河多有参天古树,临河砌着许多大石条,乃是村中妇人洗衣淘米用的。
顺着石条方向,透过古树浓密的枝杈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淮河两侧果然并排停着两支船队。顺着船队数去,竟足足有五六十只大船之多。船上都漆着朱红彩漆,高栏雕叉,一排排并列在一起,旌旗蔽日,好不壮观。
再细细看去,只见淮水以北船队中央停着的最大一艘大船上赫然插着一杆锈着金龙的朱红大旗,大旗的一侧写着“秦王”二字,迎风飘荡。与大船并列,泊于淮水以北的一只大船上则绣着“晋王”二字。两支船队并排泊于淮水,将河道堵得严严实实,任谁也是过不去的。
见这两位王爷如此霸道,朱能、丘福二人气早不打一处来,拳头紧握,发出阵阵“咯蹦咯蹦”的骨声来。朱棣却是气极而笑,冷峻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一边漫步踱了过去一边冷冷地朝朱能、丘福二人道:“你们要作甚?拳头发痒么?”
“殿下,他。。。。。。他们也忒杀地欺人太甚了,什么鸟秦王、晋王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朱能便揍扁了他们”,朱能忍不住上前愤愤道。
朱棣脸色苍白,蹙眉盯视着前方的船队走了几步,听了朱能的话忽然转身怒道:“你大胆!岂可胡说?秦王、晋王都是本王的哥哥,你竟敢对他们无礼?”
朱能万料不到朱棣还要替秦、晋二王说话,不禁也是一呆,愣在了当地。
丘福皱了皱眉,却仍旧十分稳重地拉了拉朱能手臂,示意不要多口,只低着头跟了上去。
郑和也被朱棣突如其来的怒火唬得不敢言声,只默默地跟在身后,替朱棣撑着伞朝飘着秦王大旗的漆红大船踱了过去。
第四章 【硬闯行舟】()
黄河占道,淮水浑浊,滚滚而下。
北岸的船队用手腕粗的铁链前后相连,在如此猛地水势下竟然稳若泰山,犹如平地。当中的一只大船要比其他船高出一倍有余,船廊上彩旗飘飘,当中插着一杆朱红大旗,上书“秦王”二字,显然是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二皇子,被封为秦王的朱樉的行舟。
朱棣几人站在岸边抬眼看去,只见硕大船舱外挂着许多红绸带,透着温婉秀美的韵味。
朱能心中怒气未消,不禁撇了撇嘴:“一个堂堂男子,尽整这些玩意儿,算个什么鸟啊?”
丘福见冷峻的朱棣横目盯视过来,脸上阴沉得可怕,忙朝朱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在这时,只听船舱上远远飘来琵琶声,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越听下去才觉犹如天籁弥音,和着乐声还隐约传来歌女的唱词。
“晓阴重,霜调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唯是轻别。翠樽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罗带光销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一曲终了,里面顿时传来阵阵叫好喧闹声。
朱棣皱了皱眉,嘴角吊着一丝冷笑,漫步踱了过去。
“站住!”
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船下的岸头竟有一队兵丁埋伏在小树林里护卫,冲了出来。因朱棣几人被歌声吸引,事先并没有发觉,郑和更被吓了一跳。
朱能瞥了瞥这队兵丁,见只有十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