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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此处,朱棣越发吃惊,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突突乱跳,莫名慌乱起来。这第一条说分封太多以至乱礼,看似稀疏平常、轻描淡写,走的谏言的俗套路子,可只要细看里面的内容便会发现这叶伯巨已经有搅进皇帝家务的嫌疑。尤其那一句“以当今看,已有乱礼勾斗陷害之事。以将来看,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更是似有所指。莫不成兄弟间真的有暗斗陷害的事?可又是谁跟谁暗斗?又是谁在陷害谁呢?
皇帝怎么会要自己来读这份奏章?莫不是在怀疑自己?想起进殿之后皇帝那不冷不热的神情,朱棣暗暗心惊,不禁警惕。低头待要继续看那奏章,只觉得字如蚊蝇,再没有心思看下去。作势许久,朱棣方双手呈上奏本,叩首而拜,却紧闭着嘴唇并不言语。
皇帝接过奏章,凝视朱棣许久,淡淡道:“燕王,看过了这本奏折,你作何感想?”
朱棣抬头见皇帝一对三角眼正盯视自己,似乎是要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连忙定了定神,稍一沉吟已是有了主意,面无表情地奏道:“父皇圣心高远,妙谋难测,岂是凡俗所能懂的?恳请父皇保重龙体,以护天下苍生为重。不要为这宵小之言所左右。”
朱元璋见他并不正面回答,反倒生疑,料知若不逼这个深沉的四皇子一把,他是什么也不会显露出来的,于是皱了邹眉,故意抬高了嗓音道:“哦,哼哼,燕王可知这叶伯巨所说的‘乱礼’之事所指为何吗?”
朱棣凝眉看了看皇帝,更加认定皇帝是在怀疑自己,心中倍觉屈辱,斗志陡增,不禁冷冷一笑,脸色更是冷峻,嘴角倔强地抿着,良久只冷冷回道:“儿臣不知!”
朱元璋看了看他,心中倒有些不好决断,沉思了片刻便慢步踱回御案前,紧盯着朱棣沉声道:“燕王可知叶伯巨所说的乱礼,指的正是燕王你啊”。
“什么?指我?!”朱棣头“嗡”的一声,整个人立时如掉进了一个冰冷的谷底,惊得脸色煞白,嗫嚅了半响仍是难出一言。
“皇上,燕王大婚失礼虽然是实。可大婚之事出自圣裁,礼成于司仪总管,与燕王并无任何关碍。若以此事怪罪于燕王,实属不公。还请皇上明察!”
众人听这人直指皇帝不是都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是年轻的国子监司业胡俨。胡俨年不及三十,乃是洪武初年的江西举子,因德行高洁、言刚方正被荐出仕,累迁至国子监司业,结结实实一个不受主意的位卑文官罢了。
朱棣见这个和自己素无交情的正六品小吏居然在所有人都明哲保身时站出来替自己仗义直言,心中不禁也是大为感动。
朱元璋皱眉看了看胡俨,又看了看深沉不语、脸色铁青的朱棣,喟然叹了一口气,显然胡俨的直言出乎皇帝的意料,也打乱了要敲打试探燕王朱棣的安排。
燕王大婚的司仪总管李善长和宋濂此时也觉不便再做沉默,也都跪前一步自动请罪,颤声道:“老臣昏聩,老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这两位淮西老臣一认罪,与李善长颇有交情的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以及武英殿大学士吴伯宗,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中书省参知政事方鼐、殷哲,国子监祭酒宋讷等一干重臣也都坐不住了,忙都叩首替二人求情。
只有曾经以贤名著称的右丞相汪广洋近年来不问政事、浑浑噩噩,似乎反应慢了半拍,直等众人都跪倒叩头了他才醒悟过来似的磕了下去,模样十分的滑稽,惹得朱棣心中不禁偷笑,暗暗诧异皇帝怎么会提拔这么一个人做了丞相?
朱元璋见他们如此齐心,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要知方才燕王朱棣受责时,这群朝臣里面除了一个名声不显的胡俨,无一人出来说话。可此时一旦牵连到了李善长和宋濂,这些人便都一窝蜂地站出来替他们求情。朱元璋心中又是惊又是恨,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些个只知朋党、不知忠君的伪君子。
朱元璋黑不见底的瞳仁闪过一丝精光,淡淡地笑了笑:“韩国公和宋老相公都是朕的旧臣了,朕知他们难道不比你们深一些?你们大惊小怪做甚?!”
说着又收了笑容,朝朱棣摆了摆手,若有深意道:“燕王,你刚刚大婚,少年人初尝温柔不免便会懈怠。然而你莫要忘了,我大明江山尚不稳固,我朱家天下也尚不牢实,你切记不可沉迷酒色。少年人心性浮躁,总是不能安分,要去沾染一些毛病,哼。你且去罢,务必好自为之、砥砺有为,方不负朕望。也不要再有任何违制僭越之事了,否则朕绝不轻饶!”
第三十五章 【无端蒙冤】()
被朱元璋莫名其妙地无端指责了一番,朱棣又是气恼又是灰心,一路上心神不宁,埋头出了奉天殿,转出东华门,正要回燕王府,却与一群迤逦而来的和尚撞了正着。和尚们见他服饰,知道是个王爷,忙不迭地低头合手行礼。为首的却认出了朱棣,上前一步笑道:“阿弥陀佛,恭喜燕王得成秦晋之好,哈哈哈”。
朱棣一愣,细细打量来人,才发现是正六品的僧录司左善世宗泐。宗泐乃是当代佛学大师,且工于诗书,谈吐风雅,极受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推崇。皇室宗亲也都乐于找他求教佛法,因而宗泐与一众皇子倒还熟识。
见是宗泐,朱棣忙恭敬地笑了笑:“原来**师啊,许久没见着你了。可是去云游去了?怎的这早晚的出现在这偏僻的东安门里?”
宗泐体格稍胖,却生得慈眉善目、气度雍容。只见他双手合十:“燕王睿智,前些日子因天有异象,圣上极为忧心。贫僧佛门子弟,不通天文,忝食朝廷俸禄,无以为报。只有带着一众法师周游通灵之地,为大明、为当今万岁、为皇后祈福纳祥,略尽绵力罢了。”
“哦”,朱棣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因无心思和这和尚闲聊,便告辞转身要走,却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高大而低沉,正是朱棣这几日心中一直挂碍却找不到踪迹的怪和尚道衍,敢情这和尚也是随着宗泐游历祈福去了?!
宗泐见朱棣走了两步,却又沉吟着转过身来,不禁笑问:“燕王还有何吩咐?贫僧瞧着燕王似乎有什么心事啊?!佛云万物俱都无相,方得真法。世间本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燕王殿下莫要着相,便无忧虑矣!”
朱棣见这和尚又要给自己讲经说法,暗觉好笑,却灵机一动拿定了主意,踱了过来:“大师所言不差。本王近来只觉得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似的”,说着又故作神秘:“尤其回到燕王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食不甘味、夜不能寝。哎。。。。。。本王想。。。。。可否请一名僧录司的高僧随本王到府邸看看,也好教本王一些佛法,以定定心神呢?”
宗泐为人宽厚不藏机心,哪里猜得到朱棣的心思?只道是真,愣愣地端详着朱棣的面色,只觉得确是有些晦暗不定,不禁关切道:“阿弥陀佛,燕王乃是国之柱石,还需多多保重才是,但有所需岂有不遵之理呢?”
说着转身指了指众僧:“僧录司从各地选来的高僧尽皆在此了”,说着又不禁迟疑道:“燕王遇此困惑,要不。。。。。。要不就由贫僧随燕王走一遭如何?”
朱棣连忙摆手笑道:“不。。。。。。不。。。。。。多谢大师好意了。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大师。况且父皇多有用大师处,若大师随本王去了,父皇寻你不着,那可要怪罪于我了!”
宗泐一想也是,正要作答,朱棣却已来到一名僧人身边,笑着说道:“本王瞧这位大师就很是气宇不凡,定是位得道高僧的了。不知可否随本王一行呢?”
宗泐看去,朱棣所指的高僧正是自己的师弟道衍。道衍佛学虽不算精湛,可也算得精研,应付燕王这么一个门外汉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道衍博学多才、见识不凡,让他随燕王去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便点了点头,合十诵了句“阿弥陀佛”。
道衍一副似睡不睡的模样,一对三角眼似闭似睁,对这二人的谈话似乎全然不闻,见朱棣到自己身边相问,也假装不识,淡淡道:“阿弥陀佛,普度众生本是佛家应有之义,贫僧自当效劳一二。”
朱棣一笑,再不多话,也不敢耽延迁延,拉起道衍离了众人告辞而去。二人脚步匆匆,出东华门,直到东安门,来到太平门外的燕王府。朱棣想着王妃徐氏已然回府,也不进去,稍一沉吟反而绕道三法司衙门,来到玄武湖边人烟罕至的太平堤。见堤上杨柳漫漫,空无一人,朱棣这才舒了一口气驻了步子。
“燕王行色匆匆,心神不宁,莫非出了什么事?”道衍顶着偌大的身子站在朱棣身后,诧异地道。
朱棣苦笑着转身,朝道衍拱了拱手,恭敬道:“多谢大师屡次教我,不仅挽空印案于危急,更解本王心头诸多疑惑。前些日子一直寻大师不着,还以为因上次杨英之事未听吩咐,大师见怪于本王,故意躲起来了呢?!”
“哦,哈哈哈”,道衍哈哈一笑,却转开话头:“经空印一案,燕王处境已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杨英之事,贫僧也只是一面之理,燕王殿下愿意屈尊请教,贫僧已是受宠若惊,岂有见怪的道理?”
朱棣望着远方,悠然苦笑,点了点头:“大师不怪,本王才得安心啊。自空印案后,来燕王府的文武官员络绎不绝,又岂是昔日那门可罗雀的凋零景象可以比拟的?”
“络绎不绝?”道衍神色忽然一变:“殿下都见了?”
朱棣见他神情有异,不禁诧异:“都见了,总不能让人吃闭门羹吧?多交朋友也无不可啊?”
“哦,那上次我让燕王去拜会太子,不知殿下可有前去?”道衍眼中冒着精光,紧盯着朱棣追问。
朱棣顿时疑惑起来,不明白这个怪和尚怎的忽然如此郑重其事起来,不禁呆了呆:“见太子?自是去了的。那杨怀宁府的管家杨英也都一并交与了太子处置了的。”
“嗯”,道衍不动声色地沉吟了半响,也不说破心中的筹谋,反而转了话题问道:“燕王刚刚大婚,本当在府里柔情蜜意。今日怎么如此狼狈、神色不定呢?”
“哎,大师可知星象之变?”朱棣反问。
“自是知道。可是数月之前惊了皇后的星象?”道衍不知朱棣为何有此一问,沉吟着道:“听闻皇后于御花园赏月,突见星象有异,被惊得卧床不起。皇帝为此下诏求言,僧录司也正因为此事而游历天下,四处祈福啊。”
朱棣点了点头,神色凄苦,满是悲沧:“哼,皇帝下诏求言,偏有一个名叫叶伯巨的国子监生上书直陈皇帝‘分封太侈以致乱礼,用刑太繁以致坏天和,求治太速以致乱纲常’,哼,如此离间我兄弟君臣,真真无所不用其极,胆大妄为,极其之可恶,可恨也”。
道衍听着这三条,每一条都言之有理,直陈洪武皇帝的施政要害,而且每一条都是人人心中所想却又不敢说之事,心中不禁击节暗赞,却不表露出来,只眯着一对三角眼听朱棣抱怨。
“其余两条倒还罢了,可他第一条所言之‘分封太侈以致乱礼’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针对我们这些皇子来的。而且。。。。。。”朱棣不禁咬着牙,脸色有些狰狞:“而且更以本王为例证,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