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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见壮汉如此,有意要帮朱棣立威,顿时吼道:“大胆,这是皇四子燕王殿下,岂敢无礼?”
“皇子?燕王?”壮汉愣了一愣,满脸疑惑和木讷。
朱棣见他一副憨厚模样,不禁一笑,朝张玉摆了摆手,这才问道:“你叫朱能?你不是在打擂台么?怎么会躲在山神庙?”
“嗯。。。。。。我没地方住,又。。。。。。又住不起客栈,就睡在山神庙里。在你们应天府,睡在山神庙里也是违了《大明律》要吃官司的么?”汉子盯着朱棣问道。
朱棣不禁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吃官司?《大明律》?《大明律》里并没这一说啊。”
“那我在山神庙里睡觉,你们为何把我抓起来?”朱能满面认真地反问道。
朱棣和张玉不禁哑然失笑,朱棣强忍着笑,一边给朱能解绑,一边又问:“听说你来应天府找你的父亲?事情可有眉目了?”
朱能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向朱棣抱拳致了谢,这才挠了挠头:“没。。。。。。还没有眉目。应天府太大,人也多,这大海捞针的也不知如何寻法?”
朱棣见汉子性情鲁直,越发地喜爱,便问:“那你的父亲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在应天做的什么营生?你且告诉我,我帮你去找。”
“叫。。。。。。叫憨子”,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他的便不知道了。只听说来了京城做官,却不知做的什么。”
“憨子?朱憨?”朱棣和张玉都是一愣,犹自一头雾水,再如何思索也没想出应天府有哪个官员叫憨子的。
朱棣无奈,只得又问:“那你现在可有落脚之处?若你不嫌弃,可否愿意随我到燕王府做个护卫?”
张玉见朱能兀自疑惑,便在一旁喝道:“哼,朱能你兀自不知好歹。你可知有多少人巴结着要进燕王府呢?哼哼,王府门前七品官,你没听说么?”
朱能原也不知燕王府护卫是做什么的,可一听说是做官,心中顿时高兴,忙跪倒高声道:“能做官?我当然愿意。以后我便是燕王的护卫了。但凭燕王殿下吩咐,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做便是。”
朱棣见收了朱能这么一个悍将,心头也是高兴。这才转眼瞥了瞥另一根柱子,只见上面绑着的正是御史杨怀宁的管家杨英,正看戏似的盯着众人不言语。
朱棣不禁皱了皱眉,缓步来到近前,威压道:“杨英,你可认得我?我且问你,杨怀宁满门被杀,为何偏偏走了你?这里面是否也有你的份?”
杨英见朱棣问话,却只做没听见,只是咬着牙盯着朱棣,脸上倒满是愤恨。
朱棣见了暗暗诧异,犹豫了一下,揣度着杨怀宁被杀一案事关重大,这杨英如何处置也极为棘手,而且看他模样倒似对自己颇有芥蒂似的,一时间也没法弄清其中缘由,便朝张玉等人示意了一下,三人悄然退了出来。
“殿下,这杨英该如何处置?”一出洞口张玉急忙问道。
朱棣沉吟了半响:“这。。。。。。此事太过重大,你且将他关在这里,好生看住,不要让他逃了,也不要让他出什么差错。嗯。。。。。。过几日之后本王自有处置。”
张玉应声听命。
朱棣领着朱能回燕王府稍加安置之后,想着这杨英在手里总如一个烫手的山芋掉在怀里一样,说不出的不舒服,却又不能擅加处置。朱棣想着此事紧急,也来不及歇息便又急急入宫去太庙寻那道衍和尚。
道衍此时游历刚回,却没有随着众高僧在太庙念经,反而独自一人拿着笤帚在太庙门口打扫庭院,一边扫还一边想着心事,直将灰尘扫入来人的身上方才警觉,慌忙便要道歉。
“大师不需惊慌,是本王”,朱棣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望着体格硕大、郁郁寡欢的道衍笑道。
“哦,是燕王?!”道衍抬头见是朱棣,也不禁笑了起来,让开身子便要请朱棣入内。
朱棣瞧了瞧里面的僧众,却摇了摇头:“里面人多,我们且在外面坐坐吧。”
道衍心领神会,领着朱棣来到西北角的一处石廊上坐了下来,这才问道:“燕王可是有什么急事?贫僧给您的留书,燕王殿下可看过了?”
“可是‘天网恢恢疏且漏,天纵之机不可候。若能拿得金箍棒,饶是天宫捅得破’?”朱棣眨着眼望着道衍道:“马和已将信笺给我,本王已经看到了的,只是留书中的意思,本王不尽明了。”
“哦,不尽明了便是有所明了了,哈哈哈”,道衍一笑又道:“既已收到留书,那不知燕王可有什么收获?”
朱棣看着道衍,沉吟了半响,忽然悄声道:“今日我寻到了御史杨怀宁府的管家杨英,不知这算不算是收获呢?”
“哦?!”道衍眼中放出光来,喜得来回踱了两步,悠地转身笑道:“哈哈哈,这当然是收获,这便是那金箍棒了。”
朱棣望着道衍,越发觉得这和尚好生怪异,疑惑道:“只是抓住了一个杨英而已,与本王又有何关碍?大师为何要如此高兴呢?”
“燕王不高兴么?”道衍诧异地看着朱棣。
朱棣不禁苦笑:“这有何高兴地?本王前来寻你,便是来讨个主意,如何处置这个烫手的山芋?总不成要本王将这烫手山芋一直搂在怀里吧?”
“燕王不愿冒这个风险?”道衍双目蘧然睁开,有些恼怒的盯着朱棣。
朱棣也不知这和尚到底在布的什么局,讪讪一笑道:“这杨怀宁一家被杀,人人怀疑是太子所为。现在这唯一的人证落到本王的手里,本王还私自关押起来,若传了出去,可不得了啊?而且。。。。。。而且太子仁厚,我料定杀杨怀宁不至于是太子所为的。”
“贫僧也觉得不是太子所为,杨怀宁灭门案必定另有其人”,道衍诡异的一笑:“所以用这杨怀宁也不尽是要对太子怎样,只不过是个牵制罢了。”
“另有其人?是谁?”朱棣不禁吃了一惊,起身问道。
道衍却嘿然一笑,淡淡道:“既然燕王殿下不愿收下这个烫手山芋,又何必操这份心呢?”
朱棣见这和尚因自己不听他的建议而动了气,尴尬一笑,也一时没了言语。暗觉这和尚如此意气,怎的没有一丝出家人的修为?
道衍似乎颇为抑郁,沉吟了许久,方又说道:“哎,既然燕王如此决定,贫僧也是无法。那。。。。。。且将杨英送与太子吧。燕王便坐山观虎斗也是不错的。”
“送给太子?”朱棣一愣,旋即脸上放出光来,钦佩地看着道衍:“好,好,大师果然妙招。”
道衍却似乎并无任何喜悦,忽然问道:“空印案后,燕王可曾去拜会太子殿下?”
朱棣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有些懊恼道:“还。。。。。。未曾去拜会太子”。
“哎”,道衍悠然长叹:“一个空印大案,殿下您得了彩头,太子却触了霉头。既然您不愿开罪太子,空印案后便该主动上门去见见他才是。如今您将杨英送上门去,也可缓和一些了。”
说着道衍悠然起身,又复拿起笤帚埋头扫起地来,一边喃喃自语:“燕王殿下不要金箍棒又有什么办法呢?哎,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便只有再等上十年了。”
第三十一章 【夜审杨英】()
朱棣得了道衍的计谋,连夜便拜会了太子朱标,并将朱标引至太平堤外土城,将杨英交个过去。太子朱标见了杨英,又是惊又是喜,连夜便召集了叶伯巨、侍御史文原吉和起居注魏观夤夜在土城审讯杨英,终于有所获。
却原来空印案后的七月初六日傍晚,太子朱标曾遣叶伯巨到中正街的杨怀宁府邸,试图说服杨怀宁联手太子,说出指使之人。因杨怀宁自空印案后足不出户,日日借酒消愁,家中水酒早已是没了。为了招待叶伯巨,管家杨英便奉命前去长安街打酒。岂料路上遇到暴雨,杨英便耽误了一个时辰,等再回到府邸正要进门,却听见屋内隐约传来哭喊声,便贴着门缝往里一看,只见里面一群蒙面人正在肆意屠杀杨府满门,手段之狠毒真真前所未见。
杨英一时惊呆了,等缓过神来时,黑衣人早已将府里一干人等杀得干干净净。因自己出门前叶伯巨曾经来访,而叶伯巨是太子所派,故而杨英怀疑是太子下的毒手,也不敢声张,可又不忍心旧主杨怀宁陈尸家中无人知晓,便连夜敲了三法司衙门的登闻鼓。因担心衙门追问,自己是万万不敢将太子吐露出来的,而且也不愿卷入这天大的案子里去,便在衙门口留字后逃出了城去。
太子朱标见这杨英的证词对自己不利,暗暗庆幸自己先行得手,否则若是这杨英被三法司衙门抓了去,将他的怀疑说了出来,那自己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到时候自己的太子之位只怕难保矣。
可是此时杀了这杨英又觉不忍,且料定那群黑衣人便是空印案的始作俑者、二皇子秦王所遣,留着杨英兴许还有用。故而朱标连夜将杨英带出土城藏了起来。岂料这居然引出了不少后患,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眼见着八月十五临近,李善长领着各司衙门到燕王府和魏国公府清点婚礼所需一应物品,不足之处补齐、瑕疵之处则更换,之后又遣礼部司官领着两府的仆役、丫鬟和随从排练大婚礼仪,免得临事错漏失礼。百官经李善长调度,处处得法,又处处做得滴水不漏,人人心头都钦佩不已,暗暗感叹“确是开国第一功臣,果然有非常的临事之能,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朝中内外,人人忙碌得热火朝天,偏偏只有新郎朱棣日日沉郁不语,倒像个事外人一样,不是独自把自己关在书房,便是坐在后花园里发愣出神,要么就是撇下从人出城遛马,也没人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
如此这般,在满应天的百姓和朝臣的期盼下,八月十四终于是来了,燕王大婚已近在眼前。
这日一大早,洪武皇帝朱元璋遣司仪官、太子太傅李善长告了太庙,设节案,制册案,制王妃冠服,礼物,备中和乐。魏国公徐达府则依司仪官李善长令设了大婚正副使,香案,节案,制案,册案,玉帛案,并备玄纁、束帛、谷圭、八马等一应物品。之后司仪总管李善长率礼部司官、及燕王府和魏国公府的上下人等忙了个通宵方才将次日大婚的物件打点齐整。
八月十五卯时三刻,天刚刚破晓,紫禁城午门外忽然乐音大作,卤簿彩舆铺天盖地地从午门涌了出来,遮天蔽日的彩旗之后便是年迈的司仪官李善长当先骑马引路,身后则是穿着朱红婚服的新郎官朱棣骑着高头白马缓缓驰出。新郎身后则紧随教坊司大乐行于两侧,身后随侍官舍八十九人、侍卫官军八百九十人。过了承天门,华丽的王妃仪仗车辂早已在长安左掖门外等候,见仪仗出来,李善长稍加示意,王妃仪仗忙携了礼物进入队伍,当先而行。
一行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洪武门,饶道东长安街,直奔魏国公徐达府。
魏国公徐达的府邸此时早已收拾得齐齐整整,并设了皇子华盖于中门之外,华盖朝南而向,供皇子歇马之用。又在府内中堂设了香案、奠雁案等一应典仪物品。
朱棣一行的仪仗一到,魏国公府的大婚正使、徐达三子徐增寿慌忙迎了出来。徐增寿与朱棣本是军中旧识,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