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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咱家的家庙,也比那里强得多。”
“这还算不错了,终归是腹里地区,条件虽然差些也能将就,等到出了居庸关,才叫一个苦字。虏骑一旦过了大同,就有可能骚扰到那里,是以居庸关外,就可以算作战区,民风和规矩,都和京师大不一样,对于女人来说尤其如此。所以我的建议是,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派一支骑兵送你们回京。”
张舜卿嫣然一笑,从身上拿了方丝帕来轻轻擦去相公头上的汗珠。
“相公说得什么话来?你我夫妻一体同命,福祸自然都是同当。相公受得了苦,妾身便受得了,哪里会想回去的事?再说了,这等荒芜所在,人没有什么消遣,若是不好好看住相公,多半就有其他女人乘虚而入,我可不会给她们留空子呢。”她说到这里眼波流转,又是微微一笑,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嫣红。
“妾身也不是纸糊的,别人能受的苦,我也能。再说有我在相公身边,还能为相公分忧解愁,哪里能随便离开,相公你说是不是?”
在马车上,放着几摞账本,其中既有张国栋送来的名册,也有张居正从其他途径搞来的宣大情报。毕竟东厂、锦衣卫以及兵部都在张居正手中,当他想要某个地区情报的时候,还是能够找到许多信息。只是当下大明的情报知识比较落后不成体系,所有的情报杂糅在一处,并不能成体系,张舜卿要做的,就是顶着酷暑,把这些情报分门别类整理出来,让范进方便查找观看。
在这方面张舜卿有着过人的天分,就像她打理家业一样。虽然没学习过,但是一上手就能理解并且成绩显著,不愧为宰相之才。范进已经想着利用张居正的势力在私下里搞一个小的情报机构,由张舜卿全权负责,有这么个女人负责分拣消息整理情报,自己的工作就能省心不少。
有关宣府本地军官的情况已经清理出来,一部分名下做了标注,另一部分还没有。张舜卿道:“这些人是还没来拜过码头的,如果我们到了山西地面这些人还不肯露头,那就是自讨苦吃。每个人的罪证我手上都有,到时候相公祭出尚方宝剑砍他几个脑袋,也好让他们知道一下厉害!”
这口尚方宝剑的来历范进已经有所了解,总而言之是几方合力,酿成的一杯苦酒。先是张四维的保举,随后又是张居正进宫为范进出行申请一些必要保证,包括带饷银带护兵,随后又是李彩莲发动。她对于范进出京不反对,可是担心他遭遇什么不测,跑进宫向太后求援,太后又找到皇帝头上,让他来想办法。
本身万历就在中二的年纪,虽然喜欢用帝王心术,以权谋羁縻群臣,但是终究还年轻,控制不住自己犯二。尚方宝剑这玩意大明朝眼下其实并不流行,就连王命旗牌数量也极为有限,事实上巡按自身就有小事立决大事上奏的权力,嘉靖年间的巡按甚至能调兵跟知府火并,权力已经很大,再给代天巡狩便宜行事的权力对于督抚疆臣就形成掣肘。可是姨娘和母亲一开口,万历就管不到那么多,加上范进以前写的话本里,也有八府巡按亮出尚方剑杀人的情节作为重要节点。万历有样学样,就也赏了这么口宝剑下来。
其实尚方剑和王命旗牌一样,都属于一个权力象征,不是真让它去砍人。所以后世所谓杨镐用尚方宝剑宰牛的说法纯粹子虚乌有不必往心里去,明朝的尚方剑并不锋利,也不沉重,形制是一口礼仪佩剑,不是拿来砍人的玩意。它最大的作用个是个信物,象征如朕亲临,也是钦差大臣权力象征。
在尚方剑具体的管理范围上,明朝缺乏一个相关管理制度,它最大可以管到谁,又可以做出什么样的惩罚,并没有成文法作依托。最后就变成大家看关系,拥有尚方宝剑的甲杀了拥有尚方宝剑的乙也完全有可能,最后只要皇帝肯背书就不算错。
范进的背后是张居正,又有圣眷在身,他这样的红人如果真请出尚方宝剑砍几个武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就难怪张舜卿如此威风。就在说话的档口,一阵马蹄声急,离着好远就有銮铃声飘过来,随即就有人大喊道:
“南山参将王邦屏得知范大老爷车驾到此,特来献冰!”
一阵马挂銮铃声急,盔甲在身满头大汗的武将,带领一队精骑卷地而来,战马在泥泞之中跑得不算多块,但是这些人骑术精湛,在他们控制之下,马匹依旧保持着高速冲刺,接近范进的队伍。在马上每人携带两个冰桶,里面盛放的都是重金购来的冰块。
数九隆冬时节,真正的大户人家就会存冰,只为来年炎热时用。从这些人家手里购冰,不但价格昂贵而且不好买。就这么一队骑兵所携带的冰块,足够普通百姓五口之家一年口粮。
范进虽然特意挑选了一条相对偏僻的路,不惊动地方官府,可是地方官府如果真就放范进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差事就算干到头了。范进的行程是公开的,沿途官府除了做好保障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证范进夫妻满意,保证范进家眷生活质量不受影响。
从送路菜到送冰,文官武将也算是挖空心思各显神通,听到报的名字,张舜卿提起笔,找到王邦屏的名字,在下面打了个标记。至于后续是否通过,则要看他送的礼物合不合心意。
范进怎么也要下去敷衍几句打个招呼,张舜卿则在后面小声道:“天热知道送冰,这人脑子不错,也不要刻意为难他了。我们的目的毕竟在山西,在宣府还是不要惹事。”
王邦屏今年四十几岁,个子不高但是极为壮硕,一看就是标准的武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相貌英武的少年,满面灰尘看不出面色,但是眉宇间英气十足。
范进下车时沈三已经在接待他们,作为范进的私人幕僚,沈三一路从上元跟到京师,这次去宣大自然也是责无旁贷。两下见面,王邦屏与那年轻人一起来见礼,随后各自把手本顶到头上
“标下龙门卫指挥使实授南山参将王邦屏、标下山海卫指挥佥事,实授石门寨参将戚金,拜见范大老爷!”
戚金?
范进愣了片刻,目光越过王邦屏那高大的身躯,落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道:“你说你是戚金?你不在石门寨镇守,怎么跑到这里了?”
“回大老爷的话,标下不才奉了兵部将令,前来护送大老爷巡按宣大,事毕缴令,再回营办事。从现在开始,标下就听大老爷指挥。”
“敢问一句,现在镇守蓟镇的南塘戚帅,与小将军怎样称呼?”
“正是小人伯父。”
范进此时再无犹豫,上前一步一把搀起戚金,“果然是戚元戎的侄子,范某倒是失敬了。贵叔侄镇守蓟镇,为国朝柱石之臣,范某不过一书生,要说跪也是我该贵你才对,咱们干脆两便,今后就不要拘礼了。真没想到,范某这次宣大之行,居然把戚小将军惊动了,倒是让我格外惶恐,亦是三生有幸。我久仰元戎大名,今日得见小将军尊颜,正好给我说说戚帅的事迹,也让我开开眼界。这回到宣大视察军务,小将军也要多多指点才是。事成之后,范某必有酬庸,不会让小将军白忙。”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戚虎()
万历初年的大明,国势虽然已经由盛转衰,但是两百余年国祚积淀,深厚的底蕴还是为帝国贡献了大批优秀人才。贤臣名将万千才俊共同支撑起了这片中兴气象。
不考虑张居正这种几百年一出的人杰,也不算申时行、余有丁等才具足以守成的优秀官僚,只看武人方面,大明如今也可以算作将星璀璨,武德丰沛。俞龙戚虎东李西麻刘刀邓枪杜疯子……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传奇,以及令周边蛮夷丧胆的赫赫武勋。
在这些将领中以军功而论,辽东土霸王李成梁当为第一,号称二百年军功无出其右。俞大猷个人操守最好,个人武艺也最为出色。余者或善于统兵,或能杀善战,皆为天下一时之选,但是在范进心中,这个时代第一名将依旧非戚继光莫属。
在后世的民间传说中,人们多传颂戚继光威名,对于同时代其他将领关注不高。可是就时人目光看来,武人之中最为出名的则是军功第一,家丁数量第一,腰包丰厚同样第一的李成梁。毕竟他的对手是北虏图门汗,而戚继光的主要战功则来自倭寇。
就事论事,万历本朝的军民心目中,倭寇再怎么厉害,也不能也不能和北虏相比。毕竟北虏可以围困京师威胁皇帝,倭寇只能荼毒江南杀害百姓,两者形制不一样。加上斩首的数量上,李成梁也远在戚继光之上,是以于当下的社会舆论里,李成梁在军人中的声望地位,远在戚继光之上。可是在范进心里,对两人的评价就要颠倒过来。
在他看来,戚继光不但是眼下全国武将之冠,就是放眼大明一朝,他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理应作为武人楷模树立。如果所有武臣都像他一样,皇帝和大臣就可以省心,相比而言李成梁不过是个武夫军阀,如果不是一直孝敬张居正得力,都想找个理由收拾了他。
戚继光的功勋不在于他杀过多少倭寇或是得到多少人头,而在于他的练兵理念外加上做人做事的态度。眼下九边武将的实力基本都由家丁的数量和质量决定,李成梁家丁九千,所以最能打。等到万历援朝后李家家丁凋零,李门九子就泯然众人毫无建树。
不单他如此,整个九边的军事体系都是这样,在原有的卫所制度崩坏,省镇营兵体系在九边不适用的前提下,九边形成了以武将加家丁为基干,朝廷官兵为仆从的战斗模式。家丁的装备好粮饷足,忠心度也足够,打仗的时候作为主力部队拼命,只要压得住场面,仆从部队就能跟进仗就有的打,反过来就要完蛋。
对于高度集权大一统模式的帝国来说,这种军事体系其实对于皇权无益。只是时事如此,非人力所能逆转,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不但对家丁这种私人武装采取认可态度,甚至给家丁封官带俸,承认这种兵为将有模式的合法地位。
这些家丁属于武将私人所有,忠诚度属于将主而不是朝廷,武将调动家丁就要跟随将主离开或者解散,朝廷没办法控制。
戚继光坐镇蓟镇,背靠张居正这棵大树,掌握练兵大权,每年过手粮饷以数十万计,在江浙又广有人望。如果想养家丁的话,即使比不上李成梁,也能轻松养个两三千人没有压力,朝廷也不会见怪。
可是戚继光却是九边上唯一不养家丁依旧能打胜仗的将军,从招募义乌兵开始,到眼下蓟镇练兵,戚继光练兵不下十万。所练人马是朝廷官健,寄饷于地方,受朝廷控制,无一兵一卒为戚家私兵家丁。所谓戚家军的说法,是民间以将主姓氏称呼军队的习俗,与岳家军一样,并不意味着那些部队真是私人武装。
别看戚继光目下坐镇蓟门带甲十万,可是朝廷只要一道圣旨,就可以收缴他全部兵权,把他随意拿捏。历史上在张居正死后戚继光被清算,就是一声令下把他从京师调到广州,只给一个月期限,戚继光就得乖乖单身上任活活累死,绝没有拥兵自重颉颃朝廷的迹象。
将官如此,士兵亦然。在骄兵悍将动辄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