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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都是停留在纸面上,海上的地方怎么样,大明就更管不着。
举例而言,现在的情形就是一个迷住了当家男人的外室向这家的女主人要名分,大妇如果给了这个名分,好歹有了个管理外室的理由。如果连名分都不给,那对方乐得不归你管理,每天和男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大妇还干涉不到。一枚大明的棋子,加上每年一笔报效款项,怎么看这次的合作对于大明来说,也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当然,话是这么说,如果朝廷里没人的话,这个自由贸易港依旧批准不下来。毕竟例不可开,礼不可废,如果不是范进从中奔走,说动张居正这么个强人出面推动,最大可能就是参照招安海盗惯例,给林海珊一个虚衔,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于她朝廷采取自生自灭态度,能奋斗出头固然好,被人干掉也是活该。林海珊想要在大员生存不难,想要壮大发展就不容易。
眼下摆在林海珊面前的,就只剩下最后的关口:面试。张居正不是操、莽一流的奸贼,他做事可以不计较手段,但目的总归是要对大明有利,确保江山永远姓朱。如果林海珊表现得桀骜不驯匪性难治,那么这个招安也得不到,名分也给不了。
对于林海珊的并没设在相府,而是选在慈宁宫,李太后亲自赐宴给明朝大员宣慰使林海珊,并要当面问对。这也是范进的手段之一,给林海珊的招安加上一枚砝码,也给大员加一道保险。
国朝以孝治天下,首辅可以易人,但是皇帝的本生母,永远就是那一位。不管皇帝本人和母亲是否亲近,在宗法和人伦的限制下,注定他不能站出来反对自己的母亲,只能做个乖孩子。在地方官府层面,不管未来地方官对张居正是什么态度,只要林海珊是太后认可过的人,他就不会得罪陷害。否则太后震怒,天子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都要处置这个官员,以全自己的孝道。
之前范进让林海珊结交李夫人,不惜重金以及自己的面子,让林海珊与西大乘教搭线,就是为了拉这么个关系。结果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想的更好,林海珊与李彩莲之间居然建立了一种超出世俗的关系,有这层关系在,李彩莲肯为林海珊说话,范进的布局就更有把握。
太后接见外臣素无先例,这个提议张居正本身不是很认可。但是在他设法阻止以前冯保特意过送信,告诉张居正太后对此很有兴趣,提醒老友千万不要在这件事上作梗,否则只怕获罪于内廷,张居正这才没发声。
事后问及范进,范进也毫不避讳,承认自己这是玩的心术。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太后始终不肯放权,固然有着担心天子不足以承担基业的考量,自身对于权柄怕是也有所恋栈。
像是接见土司这种事,李太后是巴不得想做的,只是自己不能说出来。这回借林海珊做个筏子,她一个化外土司,说什么都没人跟她计较。她自己开口主动要求拜见太后,宫里就正好顺坡下驴。这个例子一开,未来李太后对于朝政伸手就更方便,这个女人不高兴才怪。而太后答应的事,首先要责成天子去办,张居正只要表示一切都是按天子意图行事,不但自身在这起招安中全无把柄,更能在天子面前表现个态度,于师徒关系不无助益。
张居正并不喜欢范进这种对天子玩心术的方式,可是一则他已经从张家门下变成张家门婿,自己人就跟外人不同,对于范进做的事就只能认下。更何况还有爱女在旁敲边鼓,他也就只好高举轻落,随便说几句算了。
太后赏赐的冠服已经送到了会同馆,对于这位女土司,太后显然非常看重,虽然宣慰只是从三品,却赐下了正一品诰命夫人冠服。这身礼服对于林海珊来说,其实更像是刑具,让她周身不自在。尤其是那双皂靴对于习惯赤足的她,更是个折磨。穿着这身衣服,由范进教导着行礼,愁眉苦脸的模样十足像是西游记里的弼马温。
人虽然辛苦,但是情绪还是比较高,尤其想着未来大员的前途,林海珊的兴致越发不可收拾。
“当初我爹做强盗,在海上发号施令杀人如麻;大凤哥带我们走正路,为国为民做大英雄。说起来都很威风,可是日子过得如何,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如今你帮我们出谋划策,我从强盗变成官兵,不再被官府追杀,还能去见太后赐宴。说起来,你真是我的贵人,也是我林家的贵人。我去看过大凤哥,他对我说过,做人的眼光要放远一点,不要记着过去的那些事。只要能为穷苦乡亲闯出条路,他随时都可以牺牲。比起如今大员的风光,他受的苦就不算什么。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有些怕。”
看着她那害羞的神态,范进心中也自唏嘘。归根到底这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在她这个年龄,大多数女子连相夫教子都不会,她却已经扛起了天大的责任,却也着实难为。
她肯害怕太后,就比无所畏惧要好,范进蹲下身子,将她不自觉蹬下来的靴子重又套好:“记牢我教你的话,就保你过关。我明天也要进宫,绘制朝圣图,只要想着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我既然让你穿上了官靴,就绝对不会再让你赤脚,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8)
第五百一十二章 新的对手()
冯保家中。
被打发回家乡修缮祖坟顺带完婚的冯邦宁,跪在自己的叔父面前。比起当初,如今的冯邦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这段时间的生活似乎并不如意。但是他此时的神色很有些兴奋,语气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
“叔父这次小侄可以对天发誓,证据确凿!那个大员林土司是个海盗,朝廷上了她的当!范进与她勾搭一处,帮着海盗讨要恩赏名衔,拿朝廷当猴耍。幸亏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您老人家向太后告发,把姓林的女贼抓住拷问,肯定能审出实情。”
“然后呢?”冯保看着自己的侄子,语气倒是很平和。“你是想让咱家把范进也抓紧东厂,还是直接弹劾张江陵?”
“那自然是不能,不过总可以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到底靠着谁的护持,他们才有好日子过。这两年张江陵权柄日重,眼里根本没有叔父您老人家。他们在江宁与海盗合作贩卖丝绸,不知赚了多少银子,却裁撤了神帛堂和内织染局,让您老人家这边断了进项。这回借着惩办林氏的机会,我们得把江宁的绸缎生意拿过来,这么一笔赚钱的买卖自然是拿在咱手里最好。平时要忌惮张江陵的面子,这次就拿得名正言顺。我们不动他们翁婿,只拿走他们的生意,也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人……”
冯保打断冯邦宁的话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些证据现在在谁手里?”
“这事小侄哪里能告诉其他人,就连我家里那头母老虎都没说,直接来见叔父。至于那个知道林氏船队根底的商人,还有他带来的证据,都在城里广顺胡同那安顿着,那处别院就咱们爷们知道,张江陵别看能控制锦衣卫,可是也查不到那里去。”
冯保点点头,忽然拿起桌边的铃铛用力摇动。时间不长,手下大管家徐爵快步走入,冯保吩咐道:“广顺胡同那房子你是知道的,带二十人去,把那房子烧了。里面的人如果跑出来,就地格杀。若是被烧死在里面……那就是他的造化。”
徐爵并不多问,转身离去。冯邦宁急得抓耳挠腮,却怎么也不敢挡冯保的大令,只在徐爵离开后才道:“叔父,天赐良机!这样的证人可是不好找……”
“天赐良机?如果你说的良机是指让叔父被慈圣记恨,那倒是难得的很。咱家伺候慈圣多年,于慈圣的脾气秉性摸的清楚,轻易不会惹祸。要想让咱家失宠于太后,这倒是个机会。”
冯邦宁一愣,冯保看着侄子,并没有发火,语气反倒有些惆怅,“人说富贵不过三代,咱们冯家的富贵能否传过两代,怕是都难说得很了。未曾入宫时咱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自己没遭过罪,听了也不肯往心里去,没当回事。等你将来受罪的时候,能不能熬得住就看你自己的骨头了。”
“叔父……您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冯家怎么会……”
“糊涂!你叔父说到底,不过就是万岁的一个家奴罢了,又不是世袭勋贵,哪来的铁铸富贵?如今天子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身边又多是些奸佞,对于我这冯大伴的情分还能有多少,可是难说得很。咱家这岁数也一天大过一天,等过个二十年,我干不动管不了事,就得滚出司礼监。你这脑子又不够用,咱们冯家怎么守得住富贵?咱家再教你一次,听好了。”
冯保示意侄子坐下,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无奈,“林海珊是海盗的事,不用你说,咱家心里也有个大概。可是大员岛在她手里,这也是事实。广东水师和她交情莫逆,这次上京还有水师护送,也是事实。最重要的是,老太后信她是大员土司,赏衣赐宴,这更是事实。如今这事已经定死了,慈圣的心也被说活泛了,这个时候你让东厂拿人?你这一拿,等于说两广总督凌云翼通倭,说张居正不辨贤愚引盗入宫;这都是小事,你这一拿,是说太后年老糊涂分不清强盗头目和土司,这才是大事!”
冯保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如今万岁大婚,宫里一直有传言万岁想要拿权。姑且不论这传说真假,咱都得当真的听。咱家动手拿人,是不是要告诉别人,咱家觉得太后老糊涂了,连好坏人都分不清,是该还政给陛下了?”
冯邦宁一愣,“这……这是从何说起,小侄只是想……”
“你只是想立功,想要出头,想要发财,想要报仇,想着江宁那个赛贵妃自荐枕席,给你好好出气,这些我都明白!”冯保拦住他的话,“你已经成亲了,不是个孩子了,做事以前动动脑子!你想这些都没错,我冯保的侄儿想要钱,要女人,都是情理中事,要,别人就该给!可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个小老百姓,不是个土财主,而是当朝首辅,万岁的师父,也是咱家最好也最重要的朋友,这就由不得你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要咱家在位一日,你就不会缺钱用,也不会缺女人。可等到咱家下去伺候先帝,你不要说守住家业,就连保住性命都不容易。别以为和太后家结亲,就能高枕无忧,要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听叔父一句劝,趁现在咱家还能给你撑腰,你去多交几个朋友,多给自己留几条路。你身边那几个人跟你的情形差不多,一群混账东西,不足以为依靠。你要是听我的话,就去跟范进去交朋友。你们两那点过节没什么要紧,一说一笑就过去的事,这个人虽然手段厉害,但是有一桩好处,就是讲交情。周进那么个穷酸措大,就因为和他有些交情,他就保周进接任上元,你若是和他交上朋友,绝不会亏待于你。这一代是我和张江陵的天下,等再过几十年,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天下。他只要念着旧交,关键时刻帮你一把,你就能保住性命,也不至于让冯家断了香火。”
“叔父……您老人家何出此言,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咱冯家……”
“够了!”冯保打断侄子的话,“我会让徐爵告诉范进,这件事是你做的,算是给你们之间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