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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这面鲜艳的战旗并没能保护国民的生命,类似这样的暴行,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离络腮胡最近的一个男子,低头计算着道:“这个月已经是第六个村子被屠了。俺答想干什么,打仗?”
络腮胡看着身边男子道:“秀才,我是个大老粗,不懂得你说的那些事,我就知道,这女人跟我睡过,现在她被鞑子睡了,杀了,这口气我咽不下!你本事大,是咱们的军师,能不能算算,蒙古人下一次要去哪?”
“千户,你要干什么?”
“这还用问?他们干了我的女人,我就要干他们!怎么,怕了?”
那被问的男子也吐了口唾沫,“怕个球!我是说咱们一共还不到百人,能不能打。”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人少,鞑子人也不多。若真是千军万马,三边总制早就集结队伍准备守城了。我刚才看了马蹄印,估摸着两下人数差不多,怎么样,敢干不敢干?”
“草!干就干,谁怕谁?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让我妹妹将来守寡。”
“行了,我保证你这个舅舅有外甥带总行了吧?赶紧的,算算,鞑子下面要去哪?”
一群骑兵都聚在一起,几个人按着简易地图,看着名为秀才的男子拿手指在地图上比戳着。“这不是算,是兵法,我家没被抄的时候,那也是管好几千人的,自然要讲韬略。你们看,蒙古人袭击村子的规律是这样的……”
男子在地图上画了一阵,很快标定了一个村子的位置,“如果我没算错,鞑子下面多半是奔这。”
他看看名为萧长策的男子,“千户,咱们的职责是探访虏情,不是打仗。我们可以死,但是差事不能耽搁,万一俺答真想打一仗,朝廷不能没有戒备。”
“放心吧秀才,你写的文书俺早就让飞腿送去固原了。就算咱们都死了,朝廷也能给咱们报仇。娘的,太岳相公当朝,他们还敢惹事,不给他们点教训还行?儿郎们,上马抄家伙,干鞑子去。活着回去的,我一人请他一碗酒喝。”
那被称为秀才的男子,终于长出口气,心中默念道:“把小妹赎出坊司之前,我绝不能死!一个北虏骑首级五十两,一百个虏兵,如果运气好,能得到十几个完整的首级,孝敬长官打点关节去一半,分到自己手上怎么也有半个脑袋。那份边报如果发挥作用,也能得赏,快攒够了,就快攒够了……”
轰鸣的三眼铳响起时,京师里正回响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两支骑兵高速冲锋、相撞,刀锋割开战衣,斩出道道血线,傧相的手牵引着红绸,引导着夫妻对拜;狂风卷着黄沙盖住了战死者的脸面,战马无情地踏过尸体,将死尸踩得皮开肉绽,闺房之中,女子端坐于拔步床上,等着心上人摘下盖头。
这份边报虽然送的及时,但是时机不对,正值范、张两家办喜事的大好日子,又是边塞上几百人死伤的小场面,并未翻起多大浪花。
乃至从东厂体系得到报告的冯保,也只是认定有穷疯了的部落出来抢劫,左右几百条人命,在九边那种地方这点人命实际也算不上多大的事。随手把边报扔在一边,捧着天子手书“佳偶天成”的匾额前去送礼,顺带要和张居正商量一件真正大事:扬州罢盐风波越闹越大,几个大盐商大有拒绝支盐的趋势。如果盐引销不出去,今年的盐税收入就要成问题,这件事关系到岁入,才是一等要紧,不容耽搁!
第五百零二章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上)()
新媳妇总是娇羞的,即使是平日高傲清冷的相府千金也不例外。虽然与范进早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是当她以新娘身份端坐在拔步床上,等待丈夫掀动盖头时,内心依旧紧张万分。昔日的暗通款曲与如今的明媒正娶终究不同,此时的她已经时范家名正言顺的夫人,与范进的合卺之礼,也带有了某种神圣意味。她下意识地并进了双腿,保持自己坐姿端正,做妻子与爱人不同,过去是要范进爱她,现在更多是需要他敬自己,必须时刻保持大妇风范,否则就没办法管家。
即使早就受过当大妇的训练,可一想到未来的婚姻生活,她于欣喜之中还是有些紧张。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抓着她的心脏,用力攥紧,舒张随即又紧紧攥住,就连呼吸都有些凌乱。
即使夫妻双方都出自文臣之家的婚姻,也不都是郎才女貌夫妻相得,张舜卿知道不少大家闺秀婚后并不如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果,就是往往考虑门第财势的相配,不考虑当事人的意愿。个人的脾性,才学乃至容貌这些东西被考虑的不多,男人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去清楼或是讨小,女人就只有干熬。
文官子弟也有草包饭桶,或是动辄就对老婆挥拳头的废物。娘家在这种事上能发挥的力量有限,真遇到这样的丈夫,就只能自己认倒霉。有几个曾经也算是女才子的闺中密友,嫁人之后抑郁而终,或是被丈夫打骂,整天以泪洗面。
相比她们,自己算得上被上天眷顾的鸿运之人。不论才学相貌,自己的丈夫都是上上之选,虽然其门第寒微,但这不算什么。越是这样越好,正因为他的家室寒微,将来才能被自己管得稳牢。
更重要的是两人性情相投,正是自己心中的理想状态:枕上夫妻,床下知己。如果自己是男儿身,一定可以和他成为好友,即便是女儿身,也不妨碍两人在爱情之外,多了一层友情。能与自己如朋友般交往,又能时刻伏低做小的才子,放眼国朝,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而各方面条件能如范进者,就仅此一家再无分号。
固然本朝有从不惧内戚南塘这么个典范,但是大多数男人因为体力优势以及传统观念的影响,在家里还是要摆一家之主的威风,希望压过妻子一头。在这里面读书人的情况更严重,圣人门徒急了连皇帝都不怕,怎么能怕老婆?像范进这样自身的才学能力都足以独当一面,却还愿意任妻子支使,想方设法讨女子欢喜的男人,实在是不多了。
暹罗猫叫了一声,门扉启动,张舜卿的心复又一提,她知道,自己的爱人终于来了。对于范进的脚步乃至呼吸,她都极为熟悉。两人之间早已经建立起堪比亲情的熟悉程度,不需要看到相貌,就能辨别彼此。只听脚步声就知道范进没喝醉,步履平稳如常,她的心里更为满意,新婚之夜的她绝不想要一个满身酒气的丈夫。
终于还是修成正果了。
当盖头被挑起,张舜卿抬起头,与那朝思暮想的男子目光相对刹那,她的心头的第一感想便是如此。若干波折,几次险些被棒打鸳鸯,总算是坚持下来,等到了这幸福一刻。
“相公”
“娘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喊出对彼此的称呼,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在两人交往的过程中已经是家常便饭,彼此都习以为常。张舜卿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些人没有灌你的酒?”
“有老泰山的面子在谁敢啊。再说有人专门挡酒,就是怕我喝多,在大喜日子冷落了娘子。你饿坏了吧,我拿点心给你吃。那些丫鬟也是的,太没用了,也不说陪你说说话,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幸亏我回来的早。”
“跟那些蠢物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等着相公来与我说话,其他人我可不稀罕。今天来的客人多,不需要应酬?”
“与娘子这么长时间未见,又因为成亲,连私下相见都不行了,我哪还顾得上敷衍那些人?恨不得一步跑回房里看你,这一刻价值千金,那些人……随他去吧。”
两人拉着手坐在拔步床上,彼此相看,谁也不忍错开目光。分别有年的两人此时都恨不得把对方的模样烙在自己心中,永远记住,天地间一片寂静,即便山崩海啸,也难以影响二人的情爱。
过了许久,张舜卿才道:“相公不在京师时,我便看相公所写的话本,上面所写的诸般生死苦恋,刻骨铭心惊天动地。说实话,在过去其实我是不信的,总觉得儿女私情不过小道,男子为了功名事业,不会把男女之情看得太重。女子又敌不过家里的安排,不管多深的感情也没有用。可如今再看那些文章,却觉得字字珠玑,如果为了对的人,确实会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也会有这种惊天动地的情份。姻缘本是天注定,上天安排了我与相公的婚事,哪怕关山万里,也会把你送到我面前。”
“这就是缘分了。”范进起身想去拿点心给张舜卿吃,不想被后者紧紧抱住不让动。也只有在夫妻两人独处时,这位相府娇女才会放下身段,露出小儿女态。
那只暹罗猫与范进是极熟的,加上被张舜卿虐了这么久,一见了他就见了亲人,熟门熟路的跑过来想要钻进范进怀里。不想张舜卿却毫不留情地抬脚踢过去,猫被她打得多早有防范,见风色不对叫了一声一溜烟跑出房间。
“哪也不许去……一走就是这么久,除了书信与画,再无其他。你可知那段时间,我是何等煎熬?如今你我终于成了夫妻,我恨不得你一刻也不离开我,那只臭猫跟它的主子一样,都是不要廉耻的。看我们亲热就眼红,居然还想往你怀里钻,看我怎么收拾它。”
“娘子大人大量,别跟个畜生一般见识了,失体面的。你不养猫我支持,毕竟将来我们是要生孩子的,猫啊狗啊的,离孕妇越远越好……这种常识现在人知道的不多,将来是要广而告之一下才好。”
张舜卿脸微微一红,靠在范进怀里道:“过去你我……那样的时候,我总怕怀上孩子,丢了脸面。后来又恨不得怀上,让爹爹无路可退。如今你我终成正果,我自然要为相公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子嗣,好让范家兴旺发达。”
范进笑道:“人说相府千金,乃天仙化身,不食人间烟火,要是知道仙子也会思念情郎看,也愿意替丈夫开枝散叶,一准觉得你是个假的。”
“若是未遇到有缘人,自然就不食人间烟火,遇到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也会下凡,何况我只是个**凡胎。”张舜卿展颜一笑,“刚回京的时候,那位西大乘教的李夫人教过我念经,说是可以保佑家业兴旺家人平安,若是长年诵念就可以成仙得道。我不求升仙,只求相公平安无恙,所以每天都会念几十次。后来想着,如果苍天无眼,我不能嫁给退思,而是嫁给其他男子,我多半就会念经度日,不理俗务,做一个真正的仙子。一心求道只因人间无情,若是在人间有了牵挂,便只能做人不能成仙。”
她拉着范进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的心在相公这里,相公的心在我这,没有心的人做不了神仙,我们两个就做一对恩爱夫妻就好。我的脾气不好,从小被爹爹娇惯坏了,身上又很多毛病,哪里做的不对,相公只管吩咐,我一定会改。但是相公的心,必须在我这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许变!相公也知道,我能嫁进范家,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承担了多少压力。摆这么大场面做面子,就是因为之前京师里关于我们的闲言碎语太多,爹爹才特意把场面办隆重一些,给你我争脸面。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妆衣,我相信相公自己可以做一番事业,不会比爹爹逊色。何况爹爹春秋日高,相公风华正茂,他日多半要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