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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补神功,完全可以补足这方面的遗憾。
等到久旷之妇终于得到了安抚,用手扳着范进的脸仔细端详,目光迷离。“小书生,你把本夫人迷住了,又一走了之,让我受了这许多苦。如今回来,却要看着你和另一个女子成亲,你说这该怎么办?你得如何赔偿我?”
“难道方才的还不够?夫人尚有余力?”
“那我不管!总之我不许你再这么一走了之,连写个书信都那么偷偷摸摸,还得用隐语。本夫人乃是皇亲国戚,偷你这么个芝麻官还得这么见不得人,太不爽利了。你这回成亲,依旧还是我的男人,我要你什么时候出来陪我,你就得什么时候出来,不许违抗。张舜卿自以为可以横行霸道,做梦!她爹不过是首辅,这天下总归姓朱!如今皇帝长大了,张居正又有几年风光日子可过?”
范进连忙问道:“怎么?如今天子已经对太岳相公有怨语了?”
李彩莲还没从刚才的快意中回过神来,没正型地说道:“看把你吓的,你现在都做了他的姨夫,还用得着怕?即便万岁真发了火,有我在呢,他还能砍了你?到时候到皇恩寺里以待,包你平安无事。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我的地盘捕人!”
“话不是这么说啊,此事关系重大,不可等闲视之。你快跟我说说看,到底陛下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李彩莲见范进发急,心头一酸,将身子背过去,只留个后背给范进不说话。范进之后扳着她的香肩不住说好话,总算把她哄得欢喜才继续道:“陛下虽然岁数小,可是心思深沉,我虽然是姨母,也不敢说准能看透他的想法。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有心事没有说出来。至于这心事是对谁,我也不敢乱说。只是在我看来,陛下对于太岳相公未必像过去那样亲厚。一来,冬天讲学时,万岁不再特意吩咐宦官给太岳相公的脚上裹毡子;二来,张相公前些时病休,天子就不再去侍疾了。虽然看着是小事,但是总要防范一二。再说自从江陵复相,他门下的人也是过分了一些,不在部堂为官的,也敢呵斥六部小官吏员,只要大家都是江陵门下,就敢管他衙门里的事。我虽然是个妇道,却也知道这事办的糊涂。张居正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可是有人要是把这些告诉皇帝,万岁心里不见得舒服。”
范进也知,如今张居正在内阁威福由己,六部同样广植亲信,这些人要在京里推进新政,思想又极端,难免走上非此即彼的路,把推行新法等同于不要老规矩,就连起码的规则都不顾。再者就是张居正毕竟只有一个人,管不过来那许多事,自然就放任自流,下面的人借了张居正的虎皮护身,也可以为所欲为。
张家的女婿不好当啊。范进心里嘀咕了一句,在李彩莲耳边道:“彩莲,你知道那些人找我做的事吧?有没有兴趣发财?”
“没。我又不是我叔父,我不缺钱也不把钱看得那么重。你也少掺和那盐引的事。宋国富那帮人不好惹,别看勋贵子弟气势汹汹多少家联合,实际没什么用。勋贵人家也不是一条心,只要宋国富找对了人,瓦解这帮散兵游勇不费吹灰之力。你给我好生在京里做官,不许去扬州搞盐!我知道张大小姐娇生惯养,花钱如流水,你若是供养不起她就来找我,我帮你找银子,就是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范进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养的起我,也不想离开你身边。但是我总是个男人么,养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再说这盐的事若是搞成,对你也有好处。咱们的事早晚都会让人知道,我得多立点功再说。何况宋国富与我过不去,我不收拾他几下,多没面子?”
李彩莲道:“你要是非跟他作对,那我就帮你,不过不是为钱,只是为你。宋国富的儿子前段时间进京,但是被姚八派人赶走了,在京里还是咱们的天下,别怕那几个商贾。有我在,没你的亏吃。”
两人又腻了一阵李彩莲才开始伺候范进穿衣,等到他收拾妥当,又从后抱着他道:“今晚上去拜张居正的礼物我给你预备好了,你替我提醒他一句,如今的万岁已经长大了,让他在意一些分寸。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对人对己都有好处,若是落个举目皆敌,对于子孙只怕是祸非福。”
第四百九十四章 翁婿()
“妇人之见!自古以来变法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一团和气的变法注定难以推行,变法之人必然有一颗铁石心肠才行。这种时候是不能交朋友的,一旦有了交情就有了牵绊,下面的人就放不开手脚。就算老夫自己心里有数,下面的人也不敢真的放手施为,结果只能是半途而废,让新法寸步难行。老夫并不反对交朋友,但只有志同道合之人,才有资格进入老夫的书斋,做我的朋友。那些蠹虫没有这个资格!”
张居正终自己一生也没做过地方官,全是在京城衙门里面升转,一步一步走上阁揆之位,并不具备地方行政经验。但如果有人因此就认为张居正不通庶务,对地方情形一无所知,就太过自以为是。
大明朝各地地方官员,以及各地进京赶考举子,就是张居正最好的消息来源。他会定期接见一些地方任职的官员以及回乡探亲的部下,以聊天方式询问地方舆情民风,彼此对照就知道自己掌握的情况是否属实。范进这种出挑的知县本来就在张居正召见范围内,何况还有了这层关系,是以即便姚旷不来,范进也得来拜见相国。
礼物是李夫人预备好的,都是很名贵的滋补药品,但是张居正并未往心里去,随手又赏回给范进,只问他上元情形。范进先把李夫人的意见做了转达,想来张居正既然是李太后的盟友,对于太后堂姐的建议总该慎重考虑,不想张居正的顽固远远超出范进的想象。。
“自古以来变法者多无善终,即使自己可以活到寿终正寝,子孙也难免受累。也正因为此,很多人不敢再提变法的事。遇到什么麻烦,就只会去翻古书,从古人那里学办法。不是他们真蠢到认为古人的办法比自己的好,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好退路。一旦除了问题,就可以把罪过推到古人身上,自己可以减轻责任。大明官场不缺聪明人,但是聪明人太多,退路留的太多,给这个国家的退路就没有多少了。朝廷是个什么样子,你我心里都有数,如果再因循守旧,这间破房子就要塌了。”
张居正看着范进,“你当初说要做我的急先锋,怎么,如今要做我的女婿,就不敢再当先锋了?虽然老夫没经过战阵,但是也懂得最简单的道理。做先锋的人亲冒矢石死伤难免,你如今要做新郎官,怕死不想再当先锋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是这么想就说出来,老夫不会怪你。”
范进摇头道:“老泰山,小婿不过南海一书生,家无隔宿之粮,如今得大小姐青眼,为相府东床,人生再无遗憾。冲锋陷阵又有所惧?但老泰山对小婿有恩,况且又为骨肉至亲,肺腑之言我必须向泰山说明。正如泰山所说,自古变法之臣,鲜有善终,泰山既善谋国,更应善于谋身。”
“如今明君在位,非前朝旧事可比。况且宫中有慈圣做主,老夫与万岁又有师生之义,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
张居正并不是一个一味唱高调的人,相反倒是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他方才的言语正是他心中所想,所以说的极为自然。对于范进的担心,他也能够理解,其实比起那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门生故旧,范进这种态度更让他觉得真实。
夺情之前那次官衣贺喜事件对张居正打击很大,很多认为是心腹嫡系,可共谋大事者,一发现自己去职,立刻就去吕调阳府道贺。范进倒是始终不离不弃,为自己出谋划策四下奔走,乃至连改遗章的事都敢干。要知道,现在的大明是个迷信的社会,江南无数文人名士等着机会斩蛟子成仙,张居正本人也一样笃信鬼神之说。范进的行为等于是为了保护张居正,不惜损自己的阴功,这份人情和功劳,张居正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有数的很。
对于范进的谏言他并没有多愤怒,只是必须表明自己立场,否则范进万一有所动摇,自己就损失了一员干将加王牌打手。他安抚道:
“陛下虽然已经大婚,但是经验尚浅,不足以秉政。如果现在把天子请出来亲政,等于是做大臣的要挟陛下,那更不是人臣之道。当日大礼议之争,杨石斋就用类似的办法对待世庙,下场又如何?老夫现在想交权,有人敢接么?”
说到这里张居正轻轻一捻长髯,模样潇洒至极,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大明宰辅当朝帝师,当今帝国实际掌控者的威风气派便在这不经意间散发出来,让范进心里暗自嘀咕: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跟自己那位座师张四维相比,后者明显就少了这种霸气,显得过于阴柔内敛,比较起来更像是一个恪守中庸得儒者,而少了这份舍我其谁的霸气。或许历史上张四维可以接任首辅,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特质,让小皇帝相信自己控制得住。比较起来,岳父这种人,对于或许有些可怕。
他没办法对张居正明说,你一死家里就是那副德行,没几年就被清算个干净。既然劝了不肯听,就只好另觅他途,当下不住点头称是。张居正又道:“你放心吧,老夫不是个迂腐之人,也从未想过做了我的女婿就要比别人倒霉。该为你们安排的都会安排妥当。我朝为官虽然内外有别,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律法,只不过大家约定俗成,都守这个规矩罢了。不破不立,推行新法本来就是要革除旧弊,非翰林不如内阁这个规矩凭什么改不得?最早不过是考虑翰林官熟知制诰,方便办差。如今的内阁差事既重,就该引入能任事的外官。再说天子喜欢你的文章,这也是个优势,等你完婚之后,老夫向天子保举,先把你安排去侍讲。接下来就去国子监,等到熬够年资,老夫想办法让你入阁。”
张居正说的一系列操作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在他看来,既然要推行新法,旧的规则就不必遵循,违反了也就违反了,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和后果。范进相信,自己这个岳父说得出办得到,但是这样一来,他日张居正的罪名上,又不知要加多少,连忙道:
“小婿多谢老泰山栽培,此事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小婿以为,当务之急不是安排小婿而是安排新法。毕竟这是大事。”
“新法固然是大事,老夫女婿的事也不是小事!我把舜卿许配给你,是要她享福的,卿儿若为男儿身,足以继承老夫衣钵。她的相公若是碌碌之辈,岂不是说卿儿不能识人?我知道你现在和那些勋贵子弟在商量着做食盐生意,这简直是胡闹!老夫的女婿需要靠那种手段赚银子么?再说,你可知那些勋贵子弟眼里,你是什么?”
“盾牌,或者说傀儡。至于交情,小婿和他们中的一些人确实有交情,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小婿这个书生,依旧是个另类,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些人想要做食盐生意,却又忌惮于盐商的势力,所以拉小婿入局,只不过是为了到时候可以找到一个人背锅,或是出来替他们遮风挡雨。再者有小婿入局,他们就能借上老泰山的威名,于其家族而言,也与泰山多了份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