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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富惹上范县令这样个阴损对头,又怎么可能不死?”
徐维志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道:“在那胡乱嚼什么舌根子?那瓷娃娃的滋味你不想尝尝了?这叫足智多谋,不叫阴损。当年咱家老祖跟着洪武爷爷打天下的时候,领兵对垒两军厮杀靠的也是这些本是,要不然你以为谁功夫好谁就能当将军啊?”
几个勋贵子弟同时点头,认可徐维志说法,一人道:“徐大哥说得对,范兄这是以兵法来对付商贾,不怕他不死。原本听说宋国富有钱,西商有势,还怕万一斗不过盐商不好收场,有了范兄这么个谋主,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实话实说,我脑子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是有范兄在,我就可以把一切交给范兄,自己躲清净了。范兄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要人要钱一句话,要什么我给什么!”
徐维志道:“好了!今天来既是新年贺喜,又是咱们商行成立的好日子!咱们十四家一条心,先选个门面,开个商号,今后咱们十四家就是彼此不分的一家人!退思就是前面的大掌柜,咱们这些人在后面给预备银两人马。咱们十四家好比联军出战,退思就是三军司命,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军令如山这句话不用我多说了吧?退思不管吩咐到谁头上,大家都得听令而行,谁要是抗令,就滚出咱们这联号生意,今后连兄弟也没得做。今天借着这个日子,咱们就盟一个誓,谁若是三心二意,天地难容!”
这帮子纨绔子弟都是好热闹的主,来时就已经商量好,通过这种手段,保证大家的忠诚度。因此徐维志一声吩咐,其他人就立刻动手准备,范进知道,等到盟誓一完,必然就是酒席伺候,这一天就什么都别想干。连忙抓个机会出去,先吩咐沈三把要紧的事处理一下,其他的等到明天,自己收拾了这帮勋贵子弟再说。
沈三问道:“有关扬州盐商富贵的消息,是东翁散布出去的吧?”
范进一愣,“沈三,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是谁对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这是草民自己想来的,别人怎么会这么说?这种事看似全无关系,谁会想到是东翁的手笔。如果草民不是在和继荫游戏时听老爷说到教人做官的事,也不会往这个地方想。再一想到老爷和幽兰居马四娘的交情,以及四娘在秦淮河上的声望以及凤四爷在民间江湖上的影响,很多事就能相通了。”
范进闻言哈哈一笑,“不错,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做幕僚的就该有这本事。我当初也是从幕僚起家,只要好好做肯用心,将来你也不愁前程。你很聪明,很多地方让本官想起几年前的自己,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不过有件事你想错了,放这个消息不需要四娘,薛五就够了。她出身行院,如今成了我的如夫人,不知道多少过去对她嫉妒贬损的女人,现在千方百计想巴结她,还有人想要借机来睡姐夫的。这是本地勾栏的风俗,一个女人上岸,手帕交干姐妹就要来睡姐夫。她在应酬的时候,把这些事做个谈资说出去,自然有人帮她散布。”
“受教!只是小人不明白,为什么……”
“盐商财雄势大,盐务又关系到国家命脉。人固然是要办,这天下也要保证稳定。不能光顾了报仇,乱了天下,那就是因小失大。要想保证盐务不乱,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其他人下场,保证到时候有足够的资本接招。这些勋贵子弟人虽然跋扈一些,但是好歹有钱,至少拿来应急足够了。”
沈三道:“东翁,您原来从一开始就准备为小人主持公道?”
“你当我接了状子就是敷衍你么?我现在不去做,是因为我能做的不多。安排凤老去寻访你那些女性乡亲的下落,是我能做的极限。其他事,我目前出力有限。但是不代表我真的就要等到几年之后,才能去给你报仇。正如我方才对那些说的,官子的时候分胜负,之前就要布局,这些谣言就是布局的一部分。你的家人不会白死,乡亲不会白白丢掉性命,宋国富欠的债,都会偿还,你只管放心。这几年好好干,将来我带着你去看仇人怎么死,之后保你做官。”
沈三看着范进,忽然撩起衣衫跪倒在地,“东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草民这辈子追随东翁!不会离开东翁身边半步。”
范进微微一笑,“一辈子这种承诺,不要随便给,免得将来后悔来不及。自己想好了再说,我这次就当没听到。那边还有十几个酒囊饭袋等着我去把他们放躺下,等过了年,你把扬州的情形对我说说。光指望一帮盐贩子还是不够,你家在扬州做了这么久的西席,不要告诉我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介绍几个人给我,再跟我说一下扬州那边具体情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帮混账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是在用兵法在和宋国富打,不会输。”
沈三点点头,“小人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东翁,这件事他们十三家坐地分成,却把东翁推到前面,成为众矢之的,这……”
“这没什么,虽然我顶在前面,但是这个阶段的大权也在我手里,有失有得,计算起来我并不亏本。十三个少千岁现在听我号令,放眼东南也没几人有我这等威风。今后说出去可以有得吹牛,十三太保,退思当道。可惜没有教头快刀,熊鹰虎豹。”
沈三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能感觉出来,是范进为自己安心,不想让自己有亏欠心里。看着范进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沈三低声道:“十三太保……宋国富,这回我要亲眼看着你家破人亡,全家死绝!”
扬州城,宋府。
身着崭新袄裤的下人们往来穿梭,忙碌个不停。宋国富在扬州时出名的手面阔绰,但是对家人要求极为严格,是以越是年关,下人们越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招来家法惩罚。
书房内,风尘仆仆的宋家清客田岷山正满面羞愧地自责:“东家,这次的事是学生没办好,本来时没脸回来见东翁的,可是不回来又怕东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先生,不必客气。”宋国富摆手制止了田岷山的自责脸上笑容可掬,丝毫没有怒意。
“那些金子去修徽州会馆也没什么不好,本来我们徽州的会馆也是该修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会馆破破烂烂,徽州人也没面子。你这事做的没什么错,没必要自责。做生意将就和气生财,但是不代表就真怕了他,他总归也只是张居正的女婿,不是张江陵本人。何况他是上元知县,不是扬州的盐道,想要管到我头上,也没那么容易。”
在书房里,另一位五十几岁,峨冠博带的老人开口道:“东翁,话不能这么说。张居正如今一手遮天,恶了他的女儿女婿,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即使范某人管不到咱们头上,张居正也可以派自己的门下来扬州巡盐,于我们总归是有妨碍。何况,还有那些老西。”
宋国富对这老人很是尊敬,点头道:“桐翁所言极是,不管怎么说,张居正也是当朝宰相,我也得给他个面子,不敢小看他。谁让咱是小老百姓呢?该准备的准备,该给的面子要给,但是也没必要怕。毕竟张居正再凶,也不是个老虎,他总不能吃了我不是?”
说到这里,宋国富哈哈一阵大笑,“岷山,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想通透。范退思毕竟是新冒出来的人,对他了解太少,以为他是乡下出来的没见过钱,一笔钱就能放倒了他,不想大小姐那边居然出了意外。这点钱买个穷鬼是够了,在相府千金眼里,就提不到,碰钉子是情理中事。其实你未回来,我就知道要出事。难为田先生为了送信,跑死几匹骏马,一个书生为了我的事,也是太费辛苦了。回头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另外月红我已经买了下来,就安排在岷山房里,你去看看吧。”
田岷山神情激动,嘴唇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宋国富拍拍他肩头,“岷山,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客气,赶紧去吧。你这一路累得够呛,让那丫头给你解解乏。我让药房为你备了棵人参,免得被那小丫头小看了……哈哈。”
说到这,宋国富一阵大笑,田岷山面色一红,也赔笑着告辞而出。等到他出去,宋国富脸上笑容渐散,神色变得严肃,看着那称为桐老的老人道:“范进如此不识抬举,偏又有张居正给他撑腰,这回的事情怕是不好办。”
“年少得志,本就容易不知天高地厚,何况范进这书生,也确实不是好对付的。好在上苍保佑,老朽听说上元县现在要成立商会,大小姐做会长。只要大小姐说句话,或许一切就都没关系了。即使大小姐那里不能成功,缓和一下关系总是好的。”
宋国富点头道:“桐老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人去办。另外还请桐老费心,把王百谷请来,我有笔生意关照他。”
老人点头微笑,“双管齐下,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也不能只有恩,没有威。如果范进不识好歹,我们也得给他个颜色,让他知道,我们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自然,灶头铁拔山就在外面吃饭呢,等他吃完了饭,叫他进来回话。我就不信了,一个上元知县,还能管得了我扬州的事?过几天安排人拿钱去江宁,找一帮穷到底的都老爷盯着范进,弄不掉他的乌纱也恶心死他,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少管闲事的道理。人说财不与势争,我倒要看看,这泼天富贵,能不能把他砸死!”
第四百八十一章 王穉登的美人计(上)()
上元,幽兰居内。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菱花镜前,马湘兰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褪色金步摇,插在自己的美人髻上。这支步摇是包金的不值钱,何况年深日久,包金多已褪色,不复往日光鲜。即便是秦淮河上二流女子,也不屑于用这种首饰免得折了自己的身价,何况马湘兰如今在江宁城内已经可以算是有钱人。
幽兰馆被烧,她的积蓄损失惨重,以至于有难以维持的危险。但是在范进帮助下,如今她的财富远胜从前,已经是江宁城里小有名气的富婆。
虽然炒菜技术在宋朝就已经研究出来,但是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清代才实现了锅灶分离,在这之前,大火爆炒的菜色根本做不了。所以当范进提前改进了锅灶,带来了大火爆炒的菜系之后,对于明朝的餐饮市场,自然带来巨大影响。
菜色好、有官府支持、经营有方,这些条件加在一起,本来就很容易让酒楼生意兴隆,何况还有范进精心设计的广告,最重要的则是张居正的江宁之旅。江宁官场为相爷送行的酒席开在幽兰居,当着一干应天大员的面,张居正公开表示沿途经历州府款待,唯有江宁才吃了饱饭,在幽兰居才品尝到珍馐。一语之褒胜于华衮,有当朝首辅站台揄扬,幽兰居就算想不火爆都难了。
即使有其他酒楼设法学来炒菜的技术,也改进了自己的锅灶,意义也不大。毕竟张居正只有一个,这个面子别人比也比不来。
即使不考虑个人的积蓄,单是范进送给她的名贵首饰也有不少,这种步摇早就该丢了。可是马湘兰依旧极小心地将它插上头,随即又将一件件首饰头面戴上,每一件都样式老旧光泽不在,加起来所值也有限,但对马湘兰来说,却是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