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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若一定想要呢?”
“那我便给。可那只是个交易,不关情爱,便也不算对不起相公。反正左右是要死的人了,能和大老爷结个鬼缘也算是幸事。”
范进哼了一声,“怎么,你吓唬我?你以为本官会畏惧鬼神之说,就放过到口的肥肉?简直是笑话!本官想要的女人,休想逃出我的手心去。不过……我要的是个会说会动的活宝贝,不是条死鱼!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保下杨家,你也不用去死,但是作为代价,你今后都得听我的!不管任何时候,任何事,都得听!”
宋氏心头突地一跳,一颗心瞬间又缩成了一团。不同于方才的恐惧紧张,这次却是兴奋的情绪占了主导。
她并不是一个不怕死的女人,平日吃喝穿戴样样追求享受的女子,生活条件也远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为好,又怎么可能真那么向往死亡。如果能有一条活路,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范进所说的条件,对比起蓝图来,便微不足道。只要能让杨家起死回生,自己死都可以,被个男人睡几晚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于范进的话,她又有些迟疑。父母官虽然权重,但是针对的目标是老百姓。镇守太监地位与巡抚平起平坐,并不是范进一个县令所能颉颃。何况其派的上用缎差天经地义,属于内织染局的正当工作,范进想为自己说话,又从何说起?
她看着范进,等待着对方的下文。范进道:“瑾儿是个优秀的商人,一些基本的道理不用我教,你自己也能明白。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本官是全上元人的父母官,不是你们一家的父母官,不可能一直帮你。所以这次不是帮忙,而是交易。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或者试图再赖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破家县令。至于交易的内容,也不单是你,而是整个杨家。”
提到交易,宋氏的精神一振,虽然方才被这个男子轻薄了一番,但此时依旧强提起精神,尽量让自己恢复生意场上的精明,即使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她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妾身说过了,杨家的丫头大老爷喜欢谁,谁就是您的,我来替大老爷安排。”
“不是任意一个丫鬟,而是全部的丫鬟仆人,乃至整个杨家,都要听我的。上元需要规矩,这个规矩,既对百姓生效,也对士绅生效。尤其是士绅,你们是百姓的表率,无数双眼睛眼看着你们,士绅的活法,对百姓有着巨大的影响。所以你们自己首先要有个规矩体面,上元才能有个样子。像是胭脂那种事,绝对不能再发生!我也知道,县令直接管别人的家事,肯定大家不会欢喜,所以你这个当家人就要出来做这个黑脸。杨老爷子死后,你负责给大家来立规矩,定家规,谁不听话,你就惩办谁。至于这个规矩是什么,本官来说了算。”
宋氏道:“范大老爷你……是要吞掉杨家?”
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眼下略一思忖,就明白范进的用心。县令不可能真的去管一个士绅家里的事,就算想要好处,也是有限度的吃拿卡要,尤其是在江宁这地方,更要在意个吃相。可如果他把自己这个家主控制在手里,那杨家整个家族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就是他推出来的傀儡。一言一行由其指挥,最后好处怕是大半也要落到他手中。
以宋氏的性子,这种条件本不存在谈判可能。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要么做傀儡要么做死人,城下之盟,又怎么可能有公平可言。她心知,当然若是自己亲自前往县衙,破出脸面陪范进一晚,如今就不是这样的下场。但是此时此地,后悔已迟,自己能做的无非同意或拒绝两个选择而已。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即便看上去后患无穷,自己也不敢真的说一声不要。
范进正色道:“瑾儿说的哪里话?本官若是想吞下杨家,选择和冯邦宁他们合作不是立等可成之事,何必再费这许多周章?恰恰相反,我不但不会吞掉杨家,还会保下杨家。让杨家依旧过体面的日子,只是略微……变变规矩。这样也是让江宁的士绅商贾看看,该怎么样行事才能保住富贵。换句话说,保下杨家亦是本官所求之事,以本官心意,也不会让杨家受损失,这你该明白了吧?”
她问道:“且不说这事能不能做成,妾身先要问一句,大老爷准备怎么救杨家?”
“这很容易,黄恩厚所要的上用缎匹,我来负责为你们筹措齐全,保证不出纰漏。还有那些苏木、象牙,我也会设法交给冯邦宁。这两桩大事一去,杨家就能度过危机,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当然,这不是无代价的,杨家也需要跟本官订立一份契约。请放心,本官是最讲信用的,不会做言而无信的事,只要契约一立,杨家的麻烦,本官就负责扛下了。”
范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同魔鬼看着被自己愚弄的凡人。
“苏木、象牙、上用缎匹,总价值多少,你心里有数。你就按着市价写张契约给我,我如果不能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那自然当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我解决了这一切,这些钱就是杨家欠我个人的债。这种救急的债该是个什么利息,你应该很清楚。但是看在我干儿子和你家表小姐是未婚夫妻的份上,我就吃点亏,月息按三分计,很公平吧?至于抵押,就拿杨家那些仆人的身契外加机房的织机,当铺的存货,最后还要加上……瑾儿。这不过分吧?”
宋氏心头一惊,这契约一签,自己岂不是成了范进的奴仆?杨家的危机就算化解,自己也将掉入无底深渊,她摇头道:“我……我是杨家的媳妇,怎么能立这种契约?”
“怎么不能立?做本官的奴仆,总好过寻死不是么?再说了,你只要把钱还上,就一切都解决了,也不用再当奴仆,立刻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而且你这个奴仆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外人不会知道。在人前,你依旧是杨家的当家人,大名鼎鼎赛贵妃,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时,你才需要听我的支派,这又有什么不好?只要你立一道契约,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你不是想要面子么?帮杨家从倾家荡产的危机中化解开来,让整个杨家都念你的好处,这是最大的面子了。这种好事,可是没多少机会的,你家里面成了亲的女奴很少么?又有什么关系?”
宋氏心道,那些成了亲的女奴依旧可能被家中的男主人叫去陪睡,自己成了你的女仆,岂不是也要清白不保。可是这话说出来也没用,再说眼下他要毁去自己清白亦不过指顾间事,自己又去如何抗拒?
范进的声音如同魔音在耳边回绕。
“本官的时间不多,不会无休止的陪你耗下去。你愿意我就帮你。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其实我想要你,跟你是不是奴仆有关系么?我现在就脱光你的衣服,你难道还会叫人?我要面子,你更要面子,这个人你丢不起。所以就算本官现在要了你,你非但不会叫,还会拼命瞒下来,不让人知道。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现在的杨家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那些下人的身契,还是你?”
宋氏道:“这契约……对我不公平……”
“瑾儿别开玩笑了,你们杨家放债的时候,难道会对欠债人公平?你我之间要的是各取所需,而不是公平。到底写不写,快点拿主意。”
范进说着话已经站起身,似乎用完了耐性准备离开。宋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大老爷,你……你当真言而有信,不骗我?只要我还清你的钱,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当然。本官在家乡可是个出名的本分商人,从不曾食言。只要你还清了钱,我就会毁掉那份契约,也保证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
宋氏咬咬牙,“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写!”
范进转过头,看着宋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样才乖么。早这么听话,就没事了。快写快写,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早写……早安生。”
书房里文房四宝是现成的,范进提着笔迅速书写这契约,宋氏则按着范进的指使在几个地方按下手模并盖上自己的名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安,类似的情形她见得多了,每次都是那些按手模的人哭天抢地后悔终生。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又轮不到她说不,那些被迫借杨家高利贷最后家破人亡之人的心情,她此时也可以体会到。
等到按下最后一道手模,范进将契约一式两份各自收好,随后朝宋瑾笑道:“早这样多好,就不用烦了。现在一切麻烦都解决了,你依旧是杨家少奶奶,什么都不用担心。至于现在,去把前几年和黄恩厚做交易的帐簿拿来给我。”
宋氏一愣,“那些帐簿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哪知范进的手猛地在她的屯上拍了一巴掌。“放肆!做奴仆的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哪有那么多问题?快去!下次再敢多问,我便要重罚了。”
第四百四十章 心服()
虽然是商贾之女,但是从一生下来便是娇生惯养的宋氏,几时被人打过P股?即便是夫妻之间,也不曾有过这种戏谑行为。她刚要发作,范进却抢先道:“刚签了契约就忘了?你还清那些钱以前,就是我的奴仆,当主人教训奴仆天经地义。瑾儿你难道不曾教训过手下的奴仆小厮?就算是扣儿,不是也吃过你的打?”
宋氏一下被问哑了火。自己当主人时动手打奴仆自以为是很寻常的事,可眼下挨打心里自然不舒坦。也是直到此时才知,原来只要是人,被人打就不会高兴。她低着头走出房门,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抱着一叠帐簿回来放到范进面前。
“老……爷……这是您要的帐簿,妾……奴婢给您拿来了。”
范进笑着摆摆手,“我这个主人很好说话,称呼上你可以随意,就算叫我的名字也没关系。只要你听话,就不会吃苦头。过来,跟我捶捶肩膀,我把这帐簿的用处说给你。”
宋氏的手法很粗疏,捶肩膀的力气也是有一下没一下,一看就是不曾上过手,且带着满腔怒火。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受人伺候的,这还是第一遭伺候人,心里的委屈不问可知。范进不去看她,只看着帐簿,冷声道:
“现在知道做奴仆的滋味不好受了吧?做人呢前半夜想想别人,后半夜想想自己,当主人的别拿仆人不当人看,他们也是娘生的。不让他们白吃饭是对的,可是对他们也要有个限度,那种动不动就拿绳子鞭子打得丫鬟皮开肉绽,或是一个嘴巴打得小厮掉两颗牙的事,还是少做些好。多想想你现在的心情,就知道该怎么对待下人了。好了,一会让扣儿给我捶,你坐下来,我给你说。”
宋氏一言不发地坐在范进身边,似乎有些赌气。或许范进若是直接来占有她,她倒没那么大火气。可是眼下真拿她当仆人用,却着实有些伤损她的自尊心。但范进并没有去安抚她的意思,只指着帐簿道:
“你只想着去死,这是没有用的。镇守太监衙门前死个女人,又能算个什么大事了?他是个阉人,最不怕的或许就是女人在他门前寻死上吊了。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