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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雷般的三声炮响,署衙正门哗然洞开。四十余名大小官吏、捕快皂隶、书办夫子垂手立在院中,瓢泼大雨立时将众人衣衫淋得精湿。大堂滴水檐下则站着周府台,待张国柱进了院门,朗声说道:“臣,顺天府尹,周至诚恭迎天使惩逆将军大驾,恭请圣安!”
张国柱翻身下马,面朝东南站定,微抬了头回道:“圣躬安!”
皇上旨意虽是差张国柱率御林军协助顺天府赈粮,但他是皇帝近臣,手持了尚方宝剑,名为协助,实为督办。说是钦差也不为过,顺天府自然不敢怠慢。
二人见完礼,张国柱缓下脸色,说道:“周大人,恕我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城外百姓如今正在城外受冻挨饿,咱们就不要闹这些虚的了。俺老张与身后这一千人便交给你了,需要我们做些甚么,只管吩咐。”说罢又是面色一沉,转身对身后说道:“诸将听好,周大人掌管京畿,本将军如今也归他节制,你们更要听从周大人号令。见了他要如亲见本将军!”
“谨遵周大人钧令!”一声暴喝在大雨中响起。
周府台道:“张将军治军有方,周某佩服!”
张国柱道:“周大人,请发令罢!”
周至诚点头道:“那么周某人便唐突了。公仓内现有数千担粮食,皇上下了令,今晚必须保证城下百姓吃上热饭,将这些粮食尽数运抵城头便是首要大事。仓促间征集民夫是来不及了,那便辛苦张将军部下,去粮仓运粮罢!”
一行人又是冒雨疾行,赶到粮仓。此时雨已停了,众人也来不及更换衣衫,张国柱便又一二三四分派了兵卒。不消三个时辰,数千担粮食已分别运至外城七座城门。
张国柱与周府台在永定门碰头,早有御林军军士在此处搭好军账,以便二人在此筹划赈粮事宜。
二人也不进账,站在门口谈话,张国柱道:“粮已运到,如何发放,顺天府可有计议?”
周至诚道:“皇上交待了要给百姓发热饭,须臾之间如何能做出数万人饭食呢?”
张国柱沉吟片刻,说道:“做饭好说。”他自怀中掏出一支令箭,对身旁的亲兵喝道:“龙四!”
一名军校出列:“标下在!”
“你拿了本将军令箭,速去伙夫营调一百口军灶与伙夫来此处听命。”
“标下尊令!”
不多时,一百名伙夫驾着马车来到赈粮行账。马车上巨锅、巨勺和柴草一应俱全。周府台面色一喜,道:“皇上真乃算无遗策,若是今日没有张将军前来督办,这万人饭食须臾之间如何做得出来?”
张国柱与周至诚登上城楼,望着城外。难民们围着外城,延绵数里,一眼看不到头。近处都是些精壮汉子,稍远则是老幼妇孺。不断有尸首从人群中抬出,被抛向远处,不知是死于发疫还是冻饿?看那抛尸所在,渐渐堆成了一座人山。妇女孩童们守着那座人山,痛哭流涕,想是亲人父母在那人山之中。
周府台早已不忍再看,默默调转了头颅。随二人登城的兵卒亦看得热泪横流,张国柱这铁般汉子也看得神色凄然。
“开门!”
“开门!”
“开门!”
城下怒吼之声阵阵响起,声彻九天。
那位名叫龙四的军校含泪说道:“张将军,周府台,快开门赈粮吧!”
张周二人对视一眼,张国柱开口道:“周大人,有何计议?若不早行安抚,这帮饥民立时便要举起反旗啸聚了。京城自然是攻不破,若是转移了阵地,攻了其它州府下来,如何向皇上交待?”
周府台沉吟道:“张将军,周某人身为顺天府尹,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冻饿而毙,心中更是痛心疾首。要施饭就得开门,城门也是断断不敢开的。城外情形你也看见了,城下难民已是困兽犹斗之态,贸然开门,哄抢了粮食不说,若是趁乱涌进了城,带了疫进来,京城便完了。张将军与我周某人也只得提着脑袋去见皇上了。即便开了城门施饭,施饭之人染了疫,也不是玩的。”
张国柱一想,确是如此,心头也是一阵踌躇。
周府台又道:“大伙儿群策群力,想出个万全之策吧!”
张国柱沉思片刻,心生一计,说道:“那便这样罢,周府台听俺老张安排”
张国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一通。周府台听罢,愁云尽散,说道:“张将军高明,那便如此。”
“砰!”
“砰!”
“砰!”
只听见城头三声炮响,城下百姓安静了下来。周、张二人分骑着两匹战马走上城头,待人群安静下来,周府台喊道:“乡亲们!我是顺天府尹周至诚”
刚说完这一句,城下又是一片沸腾。
“开门!开门!”的吼声伴着呼喝怒骂声阵阵传来,很快将他下面要说的话淹没了。
张国柱见不是事,对身后亲兵道:“传神机营带火铳上来!”
不多时,百名神机营兵卒来到城头,张国柱喝道:“列队,听我号令!”
“装弹!”
“抬枪!”
“射!”
“砰!”
城头腾起一股白烟,百支火铳同时响起,声震天地,城下百姓为之一惊,抬头往城上看来。等烟雾散尽,一铁甲勇士立于城头,神色凛凛,不容侵犯。只见他手举着一把黄绫包裹的尚方宝剑,高声喊道:“城下百姓听着,我乃惩逆将军张国柱。皇上怜大家衣食无着,饥寒交迫,派我来为大家赈粮。”
第九十四章 施饭()
城下有人壮起胆子喊道:“开门放我们进去,我们要饿死了!”很快激起一片响应,“开门”之声此起彼伏。
张国柱抖掉剑上黄绫,铿的一声抽出宝剑,大喊道:“我手上拿的是尚方宝剑,君无戏言,大家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皇上。”
城下百姓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张国柱又喊道:“大家若是听我号令,我老张便用人头担保,一个时辰后大家便可吃上热饭。”
见百姓们不再聒噪,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喊道:“城下可有官吏?”
一连喊了三声,人群拥了一白须老者来到前面,老者昂头喊道:“下官通州县令,陈修纪,拜见张将军。后面还有各地的县丞杂佐等人,推了我出来恭请圣安。”
张国柱点头道:“圣躬安!陈修纪,你等官吏速组织百姓退至百步之外,城内立时派人出来施饭。”
在城外官吏的指组织下,百姓慢慢往后退去,人群与城墙间现出了一块空地。张国柱一声令下:“开城门!龙四,点二百兵卒随本将军出城!”
霎时,永定门大开,张国柱身骑赤龙驹,带了五十名手持长矛的骑兵率先出了城,随后是一百名持了军刀藤盾的步兵,接着是五十名弓手。
出城兵卒个个明盔亮甲,军容整肃,瞬时已按三段阵列队完毕。城外百姓们立时被这般王师威严镇住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张国柱目视前方,各道:“传我号令,伙夫营运粮出城,准备埋锅造饭!”
盏茶时分,城外空地上已挖出一排土灶,又引燃了柴草,架上了军锅。不多时,水已煮沸,一袋袋粮食倒入锅中,米粒撞击着铁锅,当当做响。
少时,城外粥香四溢。难民们闻到这股香味,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有些人已壮起胆子往城下走来。警戒士兵们立时握紧了武器,神色紧张,高度戒备起来。张国柱镇定地喝道:“诸将莫慌!听我号令,护住粮食,勿伤百姓一人!传令兵,叫城内关门!”
身后城门吱吱呀呀的合上,张国柱带了四名亲兵,骑了马往前疾奔五十步,勒住缰绳,高声喊道:“百姓们听好,粮食多的是,正源源不断往城外运来。周大人此刻正在城内为大家筹措御寒衣物,大家吃饱穿暖了再说将后的事,皇上断然不会坐视大家挨饿受冻。”
他又将手上尚方宝剑举起:“我手上所持乃是尚方宝剑,方才大家没看清楚,现在再叫大家看看。”
他又至怀中掏出一支令箭高高举起,众人看那令箭,长约九寸五,明晃晃,金灿灿的,似由黄金锻造。张国柱又喊道:“这也是皇上御物,上面的字大伙儿可能看不清楚,俺老张给你们念一念——如朕亲临!我现在是代皇上说话。”他又将尚方宝剑往地上一插,继续说道:“从此刻起,谁人胆敢越过此剑一步,便是造反谋逆,俺老张第一个砍了他!”
蠢蠢欲动之人立时往后退了一步。张国柱又朗声道:“陈修纪等官吏上前来说话。”
白须老者带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抖抖索索来到张国柱面前,倒头便跪。这些杂官小吏,估计一辈子也见不到甚么尚方宝剑,更别说皇帝令箭了,一时也不敢说话。
张国柱看着他们,厉声说道:“你们也是朝廷派下去的官,朝廷信得过你们,叫你们分管一方,吃的是皇粮,办的是皇差。如今地方遭了疫,不去救治疫民,维护治安,反倒随无知百姓一道流窜围城,该当何罪?”
众人一听,更是大骇,不住磕头道:“张将军恕罪!张将军饶命!”
张国柱待他们吓够了,这才说道:“本将军有好生之德,念你们还有几分用处,分派你们一桩差使,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办得好了,以前功罪,既往不咎,另有重用;若是办砸了,新罪旧错,一并清算!”
众人哪敢多说,磕着头道:“愿听张将军差遣。”
张国柱道:“听好了,你们下去后,约束维持城外百姓,协助顺天府施饭,不得哄抢粥饭粮食,确保所有百姓都吃上热饭。施饭完了立时清点城外百姓,将所有人等姓名籍贯,登记造册,不得遗漏。”
众人又是唯唯称是,磕了头下去办差。不多时,每口灶前都排成了一条条长龙,百姓们拿着碗等候施饭。张国柱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余下的几座城门很快也依此法开始施饭。
灾民们吃饱了饭,人心也就稳定下来。周至诚征集的御寒衣物也已运达,又差了陈修纪等城外官吏分派下去。天也已经黑了,张国柱又命五军营和御林军各部于城外扎营,以做警戒,自己也将将军营账搭在了城外。
周府台与张国柱与账中碰头,共同起草了一份奏折,将此次赈粮事宜一一奏报皇上。周至诚久经宦海之人,免不了将此次平乱赈粮的困苦与凶险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又将自己与张国柱的勇猛与胆识狠狠夸赞了一通,皆是不在话下。
次日,陈修纪的登记造册表也送了上来,详情叫人惨不忍看。城外难民分别来自五州七县,共有四万八千人。第一日便有一百零五人因发疫死去,自第二日起,每日都有近二百人死去,亡者多为妇孺体弱者。二人便将此详情写了节略,附在昨夜写好的奏折上差人送进了宫中。
张国柱骑了马,由亲兵拥着,下到百姓中查看灾民情况。不少百姓仍在发疫,开始只是无端发热,头颈部、腋下或两股之间突然生出一肿块,坚硬如核。一日后肿块便越长越大,有大如人拳者,有小如梅李者。再过一日,十有六七便开始口吐淡血,色若西瓜水,见血则无命可救,一个时辰后即便断气,饵药无用。少有有身强体壮者能挺过,若不吐血,四五天后肿块渐消,寒热渐退,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