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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郎眼看着屋顶,怪声怪气地说:“贵客不敢当,都进来半天了,也没有人来招呼,是店大欺客还是风大掌柜这欢迎我三郎。”
风义山给店伙使了个眼色,伙计赶紧端来一盏酸梅汤,风义山亲手接过,放到吴三郎面前,“孩儿们不懂事,怠慢了贵客,三郎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三郎不紧不慢地喝完酸梅汤,接着大呼小叫的说:“风大掌柜,多少钱?”
“三郎要是爱喝,以后常来,银钱就免了罢。”风义山笑着说。
吴三郎却假模假式地说:“风掌柜,万万不可,我可不是那号吃白食的人,若是传了出去,俺三郎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说完伸手往怀中摸去,掏了半天却不掏出来。
风义山何等人物,立刻按住他手,“行了,三郎赏光,求之不得,几文钱的事,日后一起结吧!”
此时吴三郎的手才慢慢掏了出来的,“那听你老风的,下次一块结。不过我要在此歇上一歇,风掌柜不介意吧?。”
“三郎随便歇。”风义山指了指粪桶,“不过这个,我去帮三郎倒了吧!”
“别,别,别,风掌柜,俺三郎好不容易寻了个挑粪的差使,家里都等着我挣了银子买米下锅呢。你若倒了这桶,我可就丢了差使。”
是人都能看出,吴三郎这是存心寻事,他又如何会去做这挑粪的差使。杨云看得心里憋气,不得不强压着怒气看风义山如何对付吴三郎。
风义山无法,只得说:“三郎,你尽管歇,我先帮你把这两桶东西搁到门外去,三郎走的时候再带走。”
吴三郎神态乖张地护住桶,嘴里说道:“风掌柜,不劳你大驾。我这桶里装的可是黄金万两,必须寸步不离。搁到外面,若是歹人盗去了,短了斤两,跟主家无法交待,还是放这儿吧。我再歇五六个时辰也就够了,包管不耽误风掌柜生意。”
店伙见吴三郎如此荒唐无赖,都是面面相觑,杨云更是怒火中烧,又无计可施。
风义山却并不恼,“三郎缘何做起这污糟差使来了,家里若缺钱买米,尽管开口,老风我先借你点使着。”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锭重约十两的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吴三郎瞄了一眼,又将眼神转向别处,“多谢风掌柜好心,只是这银子三郎不敢要哇。”
风义山知道不过惺惺作态,故作惊讶地问:“三郎这是为何?”
“这银子好借,还起来难。三郎怕借了风掌柜的银子,日后还不起,大家脸上不好看。”
“三郎说到哪里去了,只管拿去使,若是手头紧,不还也是无妨。”
吴三郎等得就是这句话,一把抓过银子放入怀中,“那就谢谢风掌柜了,我也歇够了,改日再来叨扰,三郎告辞了。”拱了拱手,提起粪桶,一步三摇的走了。
打发掉这尊恶神,大家都松了口气。风义山吩咐店伙打来两桶水将,地上污物冲净,继续做生意。
杨云心中暗暗惭愧,想到以前曾经和这泼皮无赖混在一起,还称兄道弟,面皮不由一阵阵发热。好在那是第一次穿越时的事,除了自己,绝无第二人知道。
风义山见站在那儿杨云站在那儿发呆,走过来说:“云儿别想了,开门做生意就是这样,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杨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佩服风义山,若刚才是自己去对付吴三郎,这会还不知道闹成什么德行。老江湖果然不是吹的,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看来以后跟风大伯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十九章 冲冠一怒()
又过了一日,早上刚开门没多久,吴三郎又提着粪桶出现在门口,杨云顿时感觉头大如斗。
只见那三郎,身穿一件青色府绸长袍,头带玄色四角方巾,脚蹬一对簇新皂革靴,腰插一把湘妃竹扇,更有香囊、玉佩。好一个风流人物,却手提两只粪桶做张做势的走进店里来。
杨云一边差伙计去家中寻风义山,一边朝吴三郎走过去,“三郎起得好生早,为何如此辰光就来光顾小店?”
吴三郎鼻孔朝天,也不答话,自己寻了个座位坐下,放了粪桶,整了整衣衫,说道:“阁下定是杨云,杨掌柜,久闻大名,果然英雄出少年。”
杨云作了个揖:“不敢当,不敢当,三郎过奖了。”
那厮啪的一声,甩开纸扇,“可怜我三郎没有杨掌柜的福气,注定是劳碌命。”他指了指粪桶,“这不,一大早就起来担粪了。”
杨云心中暗暗叫苦,却陪着笑脸说道:“三郎说笑了,开个小店混口饭吃,哪入得了三郎的法眼。不知三郎光临敝店,有何贵干?”
吴三郎取过腰间香囊嗅了一嗅,“贵干谈不上,一时走得腿乏,想在杨掌柜店中歇他三五个时辰,杨掌柜不会嫌三郎污糟吧?”
杨云对付这种泼皮无赖向来没有经验,只得讪讪地说:“不会,不会。”
二人正周旋之际,风义山火急火燎从外面进来。吴三郎见他进来,撇下杨云,和风义山又胡扯了几句。最后无法,又被这无赖讹了十两银子,扬长而去。杨云满腔愤懑,风义山也是唉声叹气,两人心中不爽,一天都过得没滋没味。
泼皮难缠,无赖难挡。第三日,这恶棍又手提粪桶,一路招摇往杨柳风走来。杨云一见他,心中发毛,再看风义山,也是面皮紫红,手上也是微微发抖。
风义山迎过去,“三郎又来了,何必日日跑腿,若是想吃酸梅汤,差人来招呼一声,我让伙计送到府上就是了。”
这吴三郎又是如此这般胡说一气,虽是风义山脾气再好,也难压心头怒火,嘴上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三郎,杨柳风做的是小本生意,每日进项有限,架不住你这几次三番的来。”
吴三郎他被点破,也不发怒,反倒做张做势地说:“风掌柜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担我的大粪,你做你的生意。俺三郎不过走的腿乏了进来吃碗汤,歇歇脚,本是照顾你生意,如何架不住我几次三番的来?”
风义山发现他是喂不饱的狗,既已挑明,也不想继续和他虚与委蛇,今日不将这事处理爽利了,难免日后横生事端。沉下脸说道:“三郎,事不过三,我前日和昨日共与你二十两银子,为何今日还要来生事?”
这恶棍一向没脸没皮,要不如何能做得这泼皮无赖,故作惊讶地说:“三郎何时曾向风掌柜开口要过银子,你自己愿把银子俺使,我推脱不过,只能受了。三郎家中人多,开销甚大,这区区二十两银子,不消半日就灰飞烟灭了,只得出来担粪。”
风义山变了脸色,“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三郎划出道道来吧,究竟多少才肯罢休。”
这厮纸扇轻摇,不紧不慢地说:“风掌柜菩萨心肠,可怜三郎家中拮据,若是一月能落下二百两银子也就够使了,可推了这担粪差使,自然无需来这歇脚了。”
杨云心中一跳,好个狮子大开口,这混蛋胃口还真不小,万万不可答应他。
话说吴三郎在杨柳风放刁撒泼,漫天要价,却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你道是谁?正是卖水的王三侉子。
前文说到王三侉子乃是山东人氏,对杨云那是感恩戴德,尊敬有加。平日里做些送水的差使,免不了怄气受屈,因为****这贱业,不得不忍气吞声。今日看这泼皮在杨云店中耍赖,气恼不过,山东大汉的豪气涌上来,两只拳头直捏得咯咯作响。
王三侉子怒从心起,撂下水挑子,拔步撩衣,飞抢过去,一对牛眼直瞪着吴三郎,“你,出去。”
吴三郎一愣,抬眼一看是送水的王三侉子,心中轻蔑,说道:“我自和风掌柜谈生意,与你这侉子何干?送你的水去吧,恼了我三郎,将你撵出京城。”
王三侉子心头火起,一脚把那桌椅踢翻,杯儿盏儿都打得粉碎,店里的伙计吓得魂都没了。
杨云赶紧拉住王三侉子,“王三,不可意气用事。”
王三侉子转身向杨云打了个躬,“杨大哥,莫要拉我,王三今日打死了这泼皮,自己去衙门请罪,绝不连累旁人。”
杨云拉他不住,只见三侉子扯起吴三郎,一把将他掷到门外,挽起袖子提了拳跟出来,兜头就打。
吴三郎吓呆了,眼看着醋钵大的拳头挥将过来,一拳打到他鼻子上,直打得他耳晕目眩,鲜血淋漓。
那泼皮何曾吃过这种亏,见着不是事,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跑。三侉子早已飞身上前,一脚将其翻倒在地,泼皮心中暗暗叫苦。三侉子打得兴起,脱了衣服,一身腱子肉突突直跳,挥拳将泼皮打得昏天暗地,不住讨饶。
众人正看得心惊,不敢近身,突然传来一声呼喝:“住手!”
原来吴三郎平日一道厮混的破落户见他吃了亏,早跑到衙门报了官。一干捕快并皂隶随破落户来到杨柳风门口,见王三侉子精赤条条,凶神恶煞,一时不敢近身,远远呼了这一声。
杨云见三侉子惹下这泼天大祸,衙役已来捉他,心中焦急,喊道:“王三快跑!”
王三侉子是何等汉子,并不心慌,兀自又打了一阵,才问旁人讨过衣衫穿上,伸出双手冲众衙役说:“俺王三平日里受这泼皮欺压,今日失手打了他,与他人无关,你自缚我去堂上找大老爷说理。”
众捕快皂隶战战兢兢的拢来,说了声得罪,才将三侉子缚了。问明众人情况,连风义山,杨云和店伙一并栓了,吴三郎由破落户抬着,竟投衙门里来。
第二十章 顺天府衙()
捕快皂隶押着一干人等来到大堂,顺天府衙门好不威严,天子脚下,掌管京畿,何等威风,自然如此。
各人依次跪下,吴三郎兀自在那哼哼唧唧,三侉子则抬头挺胸,目光凛然。顺天府尹堂木一拍,冲三侉子问道:“堂下所跪何人?青天白日,为何当街斗殴,行凶伤人,你可知罪?”
王三侉子临危不惧,朗声说道:“回老爷,小人王三,家住草帽胡同,平日里以卖水为生。吴三郎这厮平日横行乡里,敲诈勒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小人一时气愤不过,挥拳将他打伤,与旁人绝无关联,小人认罪。还望大人体贴民情,为民除害,将这恶贼收监,以平民愤,小人愿偿此伤人之罪。”
吴三郎本被打得半死,如今来到大堂,见有人撑腰,又活了起来。强撑起来,跪在堂下不住磕头,“府台大人明鉴,小人并未欺负这卖水郎,不知为何将小人打成如此模样,望大人为小民做主。”
这顺天府尹如何不知这吴三郎是何等货色,见到此情,心中早已明白了大半。奈何这吴三郎作奸犯科,平日里少不了送些银子给他使,二人还经常凑在一起饮酒狎妓,心中免不了偏袒吴三郎。
府台再问风杨二人,二人将吴三郎如何几次三番来到店中纠缠敲诈,三侉子又如何出头将他打伤,一一禀上。
府台心下了然,再问吴三郎,那泼皮自然是全部否认,推得一干二净。
府尹再问风、杨二人:“二位掌柜,吴三郎可曾坏店中你器物?”
“没有”
“可曾堵你大门?”
“没有”
“可曾在你店内行凶?”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