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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在女营里面……圣女、守护长老……波斯古教,绿教……”李姌沉静下来,嘴里嘟嘟囔囔了一阵,才抬头说道:“乌浒水以南,太多地方都是拿着古兰经的绿教徒,波斯古教一定现状不堪,那个古丽亚娜还有随行长老……想必是在谋求往东方传教……只是,啊,老师,你又误导我,让我以为是哪里的野娘子来和我抢男人!”
从十岁开始,安娜莉亚就教导李姌不同的学识,这会儿,醒过味儿来的火娘子自然很容易就推理出了事情的梗概,却也为安娜莉亚的刻意误导而羞恼不已。
“呵呵……”安娜莉亚轻笑出声,“小四娘,这可怪不得老师我,从小到大,你不是犯迷糊,就是急脾气,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匆匆下结论,好像……这是第几次了?”
“哼哼……”又被狡猾的老师戏弄了,李姌也只能没好气的鼻孔出气。
稍停了一会儿,安娜莉亚等李姌缓和下来,又换做郑重地口气说道:“之前老师确实没有把话说完,不过那个古丽亚娜想要嫁给你那巴托尔却也是未知之事……”
“啊?老师你别再逗我可好?”李姌没敢再相信,有些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
“老师我甚时骗过你?”安娜莉亚眨了眨眼睛,“听人说,波斯古教的圣女轮值期过后,可以选择嫁人或转为教导长老,这些年阿胡拉马兹达的信民日益稀少,他们教内主张缩短圣女轮值期扩大联姻范围的人可是有很多……巴托尔如此强力的首领,太适合作为联姻盟友了……”
知道安娜莉亚说的有道理,但被自己老师戏虐了一次的李姌硬是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在心里嘀咕着,都是胡说八道,我就是不上当。
“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理会李姌的反应,安娜莉亚继续说道:“这世上,美丽的女人总有多家求娶,有能力的男人,也同样不会例外。即便表面上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罗马,不说所谓皇族的那些混蛋,即使那些道貌岸然的元老们,那些扮作君子相的保民官,哪个在暗地里没有三五个情人?哪个没有流落在平民中间的私生子?”
从未听到老师谈论这些的李姌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不是从小教授她各种语言仕女装扮还有刀术箭术的老师,而是一位喜欢四处打听家长里短的铁匠家的孃孃。
“看甚么?小四娘?”眯着眼睛的安娜莉亚脸上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揶揄,“你那阿爷不也是在你阿娘死后第三年就又娶了一个女人?你那都快要一百岁的祖爷,更是有七个女人,别说你不知道!至于你的男人巴托尔,更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大英雄,你说会有多少部族想把他们的女儿塞给你的男人?”
“我从没想过三兄只娶我一个……”嘴巴上这么说,李姌却总觉得心底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别心口不一了,小四娘!”安娜莉亚从侧面揽住学生的肩膀,脑门抵着李姌的额头,“男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多得像草原上马驹一样,根本不想马驹长大了彼此争斗时候的烦恼……别瞪眼,你那巴托尔也不会是例外,据说他父母远得就像在天边,他一个人回东方,肯定带着父母的期望——血脉繁衍的期望!”
李姌彻底无语了,她清楚的记得,好像是在库扎克扎营的那段时间,一次无事时候的闲聊,罗开先曾经亲口说过希望未来的家里可以有三五七八个孩子——老天,那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任务。
敏感的察觉到了学生的情绪有些不对,安娜莉亚有些心疼的说道:“小四娘,我的学生,我的孩子,别担心,别害怕,男人的心比野马还要难以拘束,你挡不住男人对血脉繁衍的渴望,那就做男人心中最重视最爱护的那一个,老师会教给你一切……”
随着安娜莉亚的话语,李姌感觉婚礼前的这一天,过得比任何一年的时光都要长,长得好像她从不懂事的娃娃变成俏丽的小娘,又从俏丽的小娘变成不懂事娃娃的阿娘……
马其顿女人整日没有离开李姌的睡房,直到看着这个心态有些迷茫的小娘沉沉睡去……而她则彻夜未眠,像每个马上要嫁掉女儿的女人一样。
近二十年的坎坷经历,安娜莉亚从拜占庭的一位皇族将军夫人,辗转到如今一十数万人小营地内不明妇人,其中的命运流转,诸般苦难,一时又怎能分割清楚?如今算是避开了战乱安闲度日,她后半生的命运几乎都绑在亲爱的学生身上。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把脑中所有的经验、教训都塞进李姌那颗漂亮的脑袋里,只求她最喜欢的学生不要犯她当初的错误,不要面对她曾经不得不接受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她与李姌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值得安娜莉亚庆幸的是,她的学生选择的男人比她当初懵懂中嫁掉的男人优秀太多,也神秘太多。
想到那个很少见的身材高大的冷面男人,安娜莉亚又觉得自己担心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但她并不敢相信这种无稽的直觉,因为她赌不起。
因为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女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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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节 大婚 上()
罗开先并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之所以由着营地内长者们折腾,最主要的是他想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古朴人情,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还是很值得他看重的。
当然,不论是唐人老营,还是路上收拢的汉裔,都还残留着东方的一些传统——长者为尊的朴素概念,罗开先也不想变成另类,何况,单对婚礼的仪式而言,听听长者的意见也无伤大雅。
而且,作为从未涉足婚姻过的他来说,他不想有什么遗憾,除了给自己,他也想给李姌一个隆重一些的婚礼,毕竟这不是一夫一妻制的时代,算做庆典也好,算做补偿也罢,他并不想亏待了一路紧随自己的火娘子。
婚礼的前夜,罗开先也没怎么睡,只是躺在铺着厚毛皮的石炕上翻来覆去。
虽然,对他来说几天不睡觉也没什么大碍,但这段短短十来天的经历让他倍感疲惫,婚礼前的这个晚上,他心底积累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只是不像李姌有一位真心体贴她的老师可以倾诉和接受指导,没人来和他说甚么知心话。
罗开先是个冷面孔的军人没错,但并不意味着面对他从未涉足过的婚姻时候,也会没心没肺的毫不在意,反而因为他是那种极端重视责任感的家伙,对婚姻这种事情看得更重。
很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拉着他一起玩什么婚前的单身告别夜,也没有爹娘替他掌舵。
当然,他不是什么小男生,并不需要什么阿爹阿娘来负责心理排解,他这种习惯了强势有经历过严酷训练的男人自有一套心理排解方法,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情远不是什么心理学理论能够完全涵盖的,即便他有再强大的心态,躺在石炕上翻来覆去也是必须的过程。
……
丙午年冬月十六这一天,天公作美,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灵州营地一大早就喧嚣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早早的起来清理前一日冬节庆典所遗留的垃圾杂物,自家门前已经冻硬的沙土地面,木屋粗糙还挂着冰凌的外墙壁、小营地四周的原木栅栏,到处被人们披挂上寓意吉祥喜庆的物事,甚至稍远一些,守备营一个个摆在明处的哨点也被装扮起来——那是为了显示给外来访客看的。
当然,藏在暗处或者说隐蔽处的戒备哨点就不一样了,那里沉寂一片,唯一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丝藏不住的笑容。
仅仅因为,这是主将大婚的喜庆日子。
对于灵州营地内大多数源自希尔凡唐人老营的人来说,这个婚礼意味着那位长人将主与自家的关系更为亲密,因为被娶的新娘是他们唐人老营一系的女儿;对于另外一小半收拢自定难军汉军营的人来说,主将婚娶预示着他们今后的日子会稳定的延续下去;对于有些忐忑的少数族裔来说,他们这位将主终于不再率众跋涉,而婚礼预示着安居的日子将要到来。
无论是哪一种想法,他们要做的都只有一个,把周围清理好,不要待到婚礼进行的时候,让将主看到的是一片杂乱。
然后最好能在下午喜宴的时候,去向自家将主送上一份心意,或者手头没有余财,说上几句漂亮的祝福话语也算是添加一份喜意。
守备营的人最是慎重,骑兵营和斥候营征战在外,程守如已经连续几日忙着检测营地周围的布置,唯恐哪一点出了疏漏,让潜在的敌人搅了罗开先的婚礼。事实上,程守如来回不停的巡视也顶多算是走过场,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他临时指手划脚——能一路走过来的战士都是应急式战斗的好手,越是底层的战士越懂得在安逸时刻保留三分警醒的重要性,疏忽大意的家伙得到的很可能不是上官的喝斥,更有可能是敌人的刀箭——那可是会丢掉小命的罪过。
宪兵营的人同样不敢懈怠,数千人散布在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连经常坐镇军法处木屋的西德克诺德和富拉尔基都开始四处巡视,只不过蓝眼睛魔鬼和斯拉夫人的巡视更像是狮子老虎出巡,所到之处一片寂静,平素再捣蛋鬼马的家伙都比牲畜栏里面的绵羊老实。
至于距离更远的骑兵营和斥候营就不用说了,他们正在忙碌于应付北方兴州的内乱,乱成一团的兴州人已经难以构成威胁,但在这个冬季的日子里,想要收获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为了急需的人口,两个主战营队需要不停的抓俘虏,这并是很容易干的活,就像在大雪地里面追赶四散奔逃的野兔子,不危险却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作为头领的冈萨斯和阿尔克两个人很难及时赶回来参加罗开先这位将主的婚礼了。
除此之外,营地南端的那一片被木栅独自围绕起来的区域里,李铮同样在不停的忙碌,因为正有前来观礼的客人在不断涌入,众多河西小部族、会州的卫慕部的老将、夏州拓拔部李德明的使者、消息灵通的行商、……甚至还有一群赶着九只白牦牛作为贺礼的吐蕃人,以及曾经在南方榷场交易渴望与灵州营地搭上关系的来路不定的家伙……
对于此中种种,新郎官罗开先是不会在意的。
一是没时间余暇,二是没必要。
前者不需解释,后者也不难理解——锤炼了一路数万里的队伍,如果到这个时候还要罗某人事必躬亲,那么所有营队的大小头目们就都可以领盒饭了,哦,这时候灵州已经有了盒饭这种物事,还是硬木制作镂花的。
没有如同后世晨起接新亲的折腾,却有翻来覆去试穿调整仪容的环节,两边的人都有大把的人在忙碌,包括作为婚礼主角的罗开先和李姌。
直到午时过后,罗开先才允许从新屋中走出来,头顶用一个类似紫金冠样式的唐风贵公子冠帽束起头发,身上披着绣着金线和黑色饰带的大红色斗篷,内里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