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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要塞守军便接到了来自伏罗希洛夫元帅的直接命令:“转入就地防御,不放弃任何地方。”
在此之前也有过来自伏罗希洛夫元帅的命令,他要求在这里集结的部队积极向敌人发动反攻,于是部队展开战斗队形,企图一鼓作气突破敌人的阵线。但是战士们苦于不断的进攻,大炮和弹药也很短缺。冲锋的尝试失败了。步兵仍旧冒着敌人的炮火和夹杂着雪花的春雨,趴在湿漉漉的地上。电话员听着上级指挥员凶狠狠的指令和责骂:“突破它!发动步兵去打垮敌人!”117坦克排也曾帮助步兵发动进攻,但在接连数次冲锋失败以后,“挖战壕”的命令下达了。
战争是一只巨大的土拨鼠。趁着五颠六色的德国信号弹的光亮,趁着德军炮弹在附近村庄中引起的熊熊大火的光亮,挖战壕的工作连夜进行着。一座由大大小小的兽穴构成的错综的迷宫,正在地底下扩展。整个地形很快改观了。这已经不是夏天长满芦苇与水藻的小河的树林茂密的河岸,而是被破片和炮弹弄成千疮百孔的“前沿”,它像但丁笔下的地狱一样分为许多层面,光秃秃的不见草木,它被人挖了又挖,早巳失去它原有的特色。寒风,从这里呼呼吹过。
苏军的侦察兵们每夜坐在原先的河岸(也叫“中立地带”)上,静听着德国斧头的托托声和同样在巩固前沿的德国工兵的谈话声。
然而,有苦必有乐。后勤部队逐渐调集,马车辚辚,运来了弹药、粮秭和罐头食品。最后,卫生营、野战邮局、交换所和兽医站也都到达,停驻在和要塞毗连的小镇某处,在不远的森林中披上伪装。
第55章 侦察兵()
炮兵部队也到来了,受到了要塞守军的热烈欢迎。大炮定位后对着目标作了准确无误的试射,狠狠地轰击着德军堑壕和掩蔽部,使守军的战士们都高兴极了。
对于“521”车组来说,这是难得而又短暂的一段平静时光。
开始防御作战后,作为要塞守军重要的机动兵力,117坦克排扮演着“救火队”的角色,总是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好在这些天里德军因为之前的进攻损失惨重,或是变更了作战计划,没有发动进攻,“521”车组的作战任务也就不象步兵那么重,使得孙珲和女孩子们有了难得的闲暇休息和散心。
今天孙珲正打算去看看高射炮营的阵地,却遇上了师长舍普勒琴科上校正在训斥侦察兵们。
虽然没有了敌人,步兵还照样履行自己的天职,占领从敌方夺回的地区。但是跟敌人“脱离接触”的侦察兵,光景却再凄凉不过了。他们似乎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只是沿着路旁行走,好比失掉灵魂的躯壳。
孙珲看到师长舍普勒琴科上校乘坐一辆吉普,追上这样一群侦察兵。他慢慢地下了车,站在泥泞的、被破坏过的道路中间,双手叉腰,嘲弄地微笑着。
侦察兵看到师长,也都停下了。
“怎么,”他问,“找不到敌人啦,我的雄鹰?敌人在哪里?在干什么?”
师长记得他师里所有军官的面貌。他认出在前面领队的侦察兵托尔特金中尉,于是责备地摇摇头:“你也不知道吗,托尔特金?”又尖刻地接下去说,“这样打仗可真是开心哪,——上村里喝喝牛奶,找娘儿们鬼混鬼混……有你们这么一批宝贝,打到德国都不会发现敌人的。挺惬意,是吗?”他忽然快活地问道。
师参谋长卡赞采夫中校坐在车上,没精打采地微笑着,上校情绪的突然变化使他感到惊奇。上校刚才还嫌他办事不力,狠狠地训斥过他一顿,所以卡赞采夫满面愁容,一句话也不说。
师长一看见侦察兵,情绪就变了。据孙珲的了解,师长舍普勒琴科上校1917年入伍时就是一名步兵侦察兵,他在侦察兵部队受过战斗洗礼,得过圣乔治十字勋章。他对侦察兵永远有偏爱,特别乐意看到他们的绿色伪装衣和晒得黑黑的脸孔,他们一个紧跟一个,迈着轻巧的步子,沿着路旁走去,随时准备消失和隐没在寂静的森林中、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和黄昏时分若隐若现的阴影里。
不过师长这一次的斥责却是严厉的。和敌人“脱离接触”,这对于侦察兵是一大烦恼,几乎是一种耻辱。
从上校的话里,可以感觉出他对他的师和要塞守军命运的忧思焦虑。他希望摸清敌人的意图和能耐。同时,他又害怕跟敌人遭遇,因为他这个师伤亡过多,后勤部队又落得老远。再说,他也真该好好整顿整顿人员和家当了。当然,他甚至对自己也不想承认,他这个心愿跟上级的强烈要求正好相反,但他总梦想攻势会停一停。这是一种职业性的微妙心理。
侦察兵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两条腿替换着支持身体,他们的样子怪可怜的。
“这就是你的耳目啊。”师长对参谋长轻蔑地说了一句,便又坐上了汽车。吉普开动了。
侦察兵们还站了一会儿,然后托尔特金慢慢地往前走去,其余的人也跟着移动了。
托尔特金习惯地听着每一种音响,一面考虑他这个排。
像师长一样,中尉也是既希望、又害怕跟敌人遭遇。他希望,是因为职务这样责成他,还因为被迫无所作为的日子对侦察兵起了极坏的影响,懒散与粗疏这一危险的蜘蛛网已经系住他们。他害怕,却是由于攻势发动时他手下原有十八个人,如今只剩了十二个,除了五个老兵,其余的原先多半是步兵,在进攻过程中从各部队招募来的。目前这些人都很高兴当侦察兵,他们三五成群,一个跟一个地行走,享受着步兵部队无法想象的自由。荣誉和敬意环绕营他们。这自然不能不使他们感到快慰,他们看上去好似一群雄鹰,可干起活来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现在托尔特金才明白,正是这些原因使得他不能操之过急。师长的斥责叫他难受,何况他知道舍普勒琴科对侦察兵一向是偏爱的。
吉普车开走了,孙珲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和这些侦察兵打个招呼,顺便练习一下自己的俄语——这些天经过不断努力的学习,他和女孩子们的俄语水平已经大有进步了。
侦察兵们看到了他这个孤零零的坦克手,但并没有因为他是东方人而歧视他,而是向他友好的招了招手。
孙珲来到他们面前,取出随身带的德国香烟分给侦察兵们,看到他拿出来的是德国烟,侦察兵们都很惊讶,神情也变得敬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弄到德国烟的渠道只有一条——在战斗中夺取敌人的物资,而且通常抽这种烟的都是将军们。
一下子享受到了将军们的待遇,令侦察兵们和孙珲这个东方人坦克手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原来您是‘521’车组的,呵呵,听说您是车组当中唯一的男人,怪不得您会有这种香烟,您击毁的敌人坦克一定很多了。”托尔特金佩服的说道。
“也不算多,坦克和各种装甲车辆算起来,五十多辆吧。”孙珲答道,上次和两辆“T…34”坦克的协同作战虽然不是很默契,但战绩却大为增加。
“您真是太厉害了。对了,这么宝贵的东西,您为什么不抽呢?”托尔特金注意到孙珲竟然不抽烟,不由得大为惊奇。
“呵呵,是为了不让你的女战友们感到厌烦吧?是不是?亚历山大?”另一个侦察兵谢苗诺夫笑着说道,惬意的吐了一个烟圈。
“听说她们个个象‘美惠三女神’一样美丽,是吗?亚历山大?”老侦察兵彼什科夫嘿嘿笑着问道。
第56章 洗澡的问题()
“你这个家伙,就爱向女人献殷勤!”托尔特金笑道,“你要小心他,亚历山大,他一见到女人,就挪不动脚步了,哪怕对方是一个老太婆,他也会过去和他瞎扯一通!”
“我明白了。”孙珲笑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彼什科夫。彼什科夫毫无恶意地大笑起来。
“其实你们都误解彼什科夫了,他更感兴趣的是吃的东西。”谢苗诺夫告诉孙珲,“给他一头牛,他都能整个的吃下去。”
“那又怎么样?”彼什科夫笑道,“爱吃东西也没什么不对呀。一个会动脑子的侦察兵会比一个将军吃得还好。饮食能增长勇气和灵气。懂吗?”
其余的人都露出微笑,听着彼什科夫热情的南方口音和谢苗诺夫平静的、从容不迫的语调。他们俩的争吵——有时嘻嘻哈哈,有时却动了真火——涉及了各种事情:刻赤的鲱鱼是否胜过伊尔库茨克的秋白鲑,德国冲锋枪比苏联冲锋枪好还是次,希持勒是疯子或者只不过是无赖,列宁格勒什么时候才能解围。在争吵中彼什科夫总是进攻的一方,谢苗诺夫却俏皮地眯起机灵的小眼睛,温和而又尖刻地自卫着。
通过和侦察兵们的聊天,孙珲对他们有了初步的了解。
彼什科夫是一个爱吵闹的人和神经衰弱者的急躁脾气,常常被谢苗诺夫那种乡下人的稳重和温厚劲所激恼。这恼怒中还掺杂着隐秘的妒忌心。谢苗诺夫得过勋章,而他只有奖章;首长对待谢苗诺夫几乎像对待自己的平级,对他却几乎像对所有其余的人一样。这一切刺痛了彼什科夫。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谢苗诺夫是党员,因此当然会得到特别的信任。话又说回来,在心坎里,他自己也很佩服谢苗诺夫的沉着的勇敢。彼什科夫的勇猛却往往有点做作,需要自尊心去不断激发它,他自己也明白这一层。彼什科夫的自尊心特别强,这为他树立了一个优秀侦察兵的好名声,他确实参加过许多光荣的工作,而在其中起头等作用的还是谢苗诺夫。
但是,在战斗停歇的期间,彼什科夫可大出风头了。还没有参加工作的青年侦察兵都佩服他。他穿着肥大的灯笼裤和黄灿灿的纹皮靴,他的军便服领子总是敞开的,带鲜绿平顶的古班帽底下潇洒地露出一绺乌黑的前发。在他眼里,又粗又笨、方大的脸庞、有几分傻气的谢苗诺夫想么能和他相比!
每个侦察兵的出身和战前生活,全在他们的行为和脾性上留下了印记——西伯利亚人谢苗诺夫的农民式的顽强作风,五金工人马尔科夫的机警和精明,港口人彼什科夫的豪放不羁。但过去已经离得非常遥远。他们一心一意打仗,不知道战争还要拖延多久。打仗成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这个侦察排变成他们唯一的家庭了。
这可以说是一个奇异的家庭,它的成员享受共同生活并不太久。有的进了医院,还有的走得更远,走到那人人一去不复还的地方去了。这个家庭有过一段代代相传的、短促然而光辉的历史。某些人还记得谢苗诺夫初来侦察排的情形。他长期没参加工作,因为老手们谁也下不了决心带他。固然,这个西伯利亚人的强大体力是一大优点:如果必要,他甚至可以轻松自如地拦腰抱住两个人,把他们活活箍死。不过谢苗诺夫太硕大和笨重,侦察兵都害怕:万一他牺牲了或者挂了花,可怎么办呢?你试试从炮火中去抢救他吧。他也恳求过他们,还赌咒发誓说,要是他挂了花,他自己管保能爬回来。要是牺牲了呢:“见你们的鬼,把我丢下就是,德国人还能拿一个死人怎么样!”可是他的恳求和誓言毫无效果。直到不久前,新的指挥员托尔特金中尉来他们这里接替负伤的卡诺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