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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扶起我,在腰下垫了枕头。我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
孙大夫说:“小姐什么时候觉得腰酸痛的?是不是整夜都在一阵阵痛?”
孙大夫说:“什么事情引起腰痛?小姐不小心扭到腰或者摔倒过吗?”
我点头。我说:“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坐在地上,坐了一下,然后就开始酸痛。”
你听了,脸色一变,说:“你什么时候摔的?陪着你的人呢?怎么会都不知道?”
昨天陪着我的侍女吓得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她扑通一声跪倒伏地说:“昨天是我陪小姐出去的,小姐说冷,我回来拿衣服,就是那一段时间,小姐是一个人,应该就是那时候摔的。奴婢该死,奴婢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小姐撑着腰在亭子里。可奴婢没想到是小姐摔倒了不舒服。后来小姐精神不好,说困倦想睡,也没有吃晚饭,奴婢等还以为是平时那样的困倦思睡,没有往那上面想。奴婢罪该万死!”
你对我说:“你疼了这么久,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下人,也不叫大夫?为什么整夜都不叫大夫?!”
我看着你。
我说:“我本来,就不要它。”
你嘴唇动了一下。你痛心地看着我。
孙大夫说:“现在追问是谁的差错也都晚了。看这情形,小姐可能会小产,非常危险。小姐,如果小产,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要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
孙大夫问:“是不是整夜胎儿动得很厉害?现在还是很厉害?”我点头。
“小姐可否数一下次数?半个时辰,大概有多少次?十几次?几十次?”我说:“几十次。”
孙大夫问:“肚子痛吗?”
我说:“之前不痛,现在有一点点。”
孙大夫说:“有出血吗?”我看着你。我点头。
孙大夫问:“多吗?”我摇头。
孙大夫说:“小姐,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
我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难堪还要经历多少次呢?多少次呢?多少次呢?
(三)
你在花厅里等着孙大夫检查完毕。
看着孙大夫从里屋出来,你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你问:“怎么样?”
孙大夫说:“少公子,情况不太妙,孩子可能要保不住。现在胎动很频繁。胎动过频,是因为胎儿在腹中呼吸困难。摔坐了一下,只是诱因。她自那次之后一直贫血,可能是供血能力不足,也可能是羊水浑浊,也可能是胎盘功能不好,可能有很多原因。”
你焦急道:“还有办法可想吗?”
孙大夫叹息道:“她从昨天感到胎动频繁和腰痛,至今已经有超过一昼夜了,那时应该还没有出血。如果能及时就诊,情况可能会好很多。现在,我只能尽量先保全。如果出血不再加剧,疼痛减缓,就没大问题,如果相反,那么,至少是胎儿,恐怕难以保全。”
“她不想要这胎儿。她是刻意不说的。”你痛心地说。
你问:“她会有危险吗?”
孙大夫说:“她现在的状况不是太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如果保不住孩子,要看随后的产程是不是顺利。好在孩子月份还小,比起足月分娩,还是要容易一些。”
“要不要去告诉国公呢?”孙大夫问。
你说:“再稍微等一等,如果情况好转,不会有事,就不要惊动父亲。父亲见她这样,会非常难过。而她见到父亲,也会更加难受,会引起她想到…。。”
“不好了!”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你全身蓦地惊颤了一下。
孙大夫说:“怎么了?”
侍女说:“小姐,小姐,肚子疼得厉害起来了,流了好多血。。。。。。。”
第一百零八章 流产(下)()
(一)
父亲匆匆地登上了小楼,走进花厅,满脸都是无法按捺的焦虑。
花厅里,舅舅的侍妾和我房里的侍女们早就哭丧着脸,跪了一地。
父亲着急道:“孙先生,情况怎么样?”
“她已经开始宫缩了。现在阵痛已经比较密集。流产已经不可避免。”
父亲顿足对舅舅的侍妾们和我房里的侍女们怒道:“你们这么多人照顾,怎么会就让她摔倒了的?!还整整一个晚上都不知道?!都是干什么吃的!”
两位侍妾和侍女们都惶恐地跪倒在地,叩头谢罪。一时哭声四起。
你过来相劝道:“父亲,现在要紧的是她母子,这些,姑且搁过一边,容后再去追责吧。这样的时候,责罚她们也不吉祥。”
你又对女人们说:“大家都收声不许哭。琴儿母子命悬一线,你们还要在这边哭声震天惊扰到她,让她心里更加难过吗?”
女人们纷纷止住了哭声。
你说:“不用都跪在这里,大家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伺候好小姐,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侍女们各自低头退去。
父亲问孙大夫:“孩子若是不保,大人呢?会不会有危险啊?”
孙大夫说:“正是有点棘手。很奇怪,她宫缩虽然密集,但比一般小产的孕妇要无力很多。如果胎儿或者胎盘不能顺利娩出,那就危险了。国公,可能需要去找一个稳妥老练的产婆帮助我,手要小的。”
父亲马上吩咐仆妇出去找这样的产婆。
父亲痛骂道:“这个畜生!简直不是人!琴儿是他妹妹,他怎么就能这样阴毒,几度要害她性命!”
你看着父亲。你劝道:“事已至此,父亲您要多保重,不要太过生气和着急。”
父亲看着你。他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他马上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他说:“景龙,你说得对。不着急。我们都不要着急。琴儿的父母一定会在天上庇佑她。你,也不要太过心焦。”
你对孙大夫说::“我在这里陪伴父亲。孙先生还请进去照顾她吧。”
父亲说:“正是正是,还请先生全力保住琴儿的性命。”
孙大夫说:“孙某必当竭尽全力。”
孙大夫辞出,留下父子两人在花厅里心情复杂地相对而坐。
(二)
有侍女再次进来。
父亲马上站起来问:“里面情形怎样?”
侍女说:“小姐痛得非常厉害,出血不止。”
你问:“胎儿呢?”
侍女说:“已经完全没有胎动了。孙大夫说,胎儿可能,可能已经窒息了。”
父亲声音颤抖地说:“窒息了?”
侍女不敢再回答。
父亲跌坐在椅子里。
你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
你说:“求父亲保重身体。纵然这个孩子保不住,琴儿还年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我们会相亲相爱,替两家传宗接代。求父亲请不要太难过。”
父亲看着你,再次清醒过来。
他说:“快起来,儿子,不要跪着。是父亲糊涂了。你放心,父亲不会有事的,琴儿也不会有事。”
侍女怯生生地在后面小声说:“小姐在里面哭。”
你回过头来看着她。
她说:“小姐说,想要见少公子。”
你看着父亲。
父亲顿了一秒钟,然后说:“你去吧。我这里不用人陪,你们签过婚约,就等于是夫妻了,进去也没有妨碍的。你赶紧去陪着她吧。”
你说:“父亲,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吧,估计不是一会儿就能结束的。有什么事,我会差人过来告诉父亲。”
父亲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让仆妇们更加紧张,让孙先生更加拘谨,让你两头担心。琴儿这样的状况下,想必也不愿看到我这个太不称职的父亲出现。景龙,你不要担心我,我们崔家,现在她还愿意见的,可能就只有你了。代父亲去好好陪她吧。用你的爱,保护她。”
你说:“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代父亲守护好琴儿。儿子先进去了。”
(三)
我睁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一行一行地滑落。我听着身体里的血水汩汩流出。我觉得心里的剧痛比身体上的疼痛要强烈亿万倍。我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他在哪儿?”
“琴儿。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你说:“你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都在这儿,我会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不会离开。”
我看着你。我哭了起来。
你说:“你觉得很痛吗?”
我说:“我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做错了!我不想失去这孩子。我对不起他。帮我救救他!我不想他死掉。帮我救救他!”
你说:“我知道。琴儿。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为难。这是个意外,你并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他的。”
我流泪说:“他已经完全不动了。一点也不动了。”
你说:“琴儿你平静一点。你这么难过,情况会更不好的。”
我被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疼痛困住了。我痛得说不了话,痛得浑身发冷,痛得没有办法把空气吸进肺里。
“怎么样?”你问孙大夫。孙大夫满脸是汗地摇头。他用眼睛告诉你,胎儿已经死掉了。
你看着我身下不断浸染的鲜血。你说:“琴儿,听我说,孩子是保不住了。你一直这样出血,娩不出胎儿,也会受不住。现在,我们只能让胎儿出来,你才能安全。”
我痛得神志迷糊,已经什么话都不能说了。
你对孙大夫说:“给她催产的药吧。”
(四)
我感觉你抱着我。
你说:“琴儿,把药喝了。可以帮你快点结束痛苦。”
我喝了一点,再次痛得快要晕过去了。我浑身都汗湿了,头发一缕缕地粘在额头上。
你说:“琴儿,坚持住。把这些也都喝了。”
我听到自己在哭泣。
我感到自己快要在鲜血里漂起来了。
你说:“琴儿。你自己一直无法娩出胎儿。孙大夫和产婆现在必须要帮助你,要把胎儿和胎盘拿出来。你流血实在是太多了。”
孙大夫说:“接下来可能会很痛,但请小姐全力忍耐。”
他们使劲地按压我,他们不断地按压我,有东西进入了我的内部。那东西在我内部翻动着,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出体外了。
我忍耐不住发出喊叫声。我泪流满面。我觉得灵魂都要被他们挤压成一个薄片了。
我想要推开这种疼痛,但是你紧紧抓住我的手。
你的眼泪涌上了眼眶。你说:“琴儿,抓住我的手,再忍耐一会儿,不要动,再有一会儿就会好了。”
你抓住我的手,让它紧紧贴在你的脸上。你吻我的手。
我看到鲜血已经流满了床前的地面。我看着它在地面上不断扩大延伸。
我在肝胆俱裂的疼痛当中,视线模糊地看着你。
我说:“忘记我。就像你从来都不认识我。”
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你的眼泪浸染在我手背的皮肤上,温热温热的。
你流泪说:“不,琴儿,我认识你,我无法忘记你,你要为了我们而活着。”
我说:“把我和父母葬在一起吧,让我们全家团圆。”
你摇头。你哽咽起来。你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你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手从你脖子上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