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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财产处理完毕之后,便放下了这个尘世间的一切事务。
我们辞别n国,拟回到摩洛哥,在那栋国王花园附近的别墅里安居,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你离开n国的时候,国王在大王宫里隆重宴请了我们夫妻。
同样也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国王,问你临走之前还有什么个人的愿望没有满足。
你说没有了,你说能活到这样的岁数,做成了这样多的事情,你已经心满意足,对人生再也没有任何不满意的。
这时,同样也已经是满脸皱纹的王后,看到我坐在你的身边,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便问我是否有什么想要说的。
我站了起来,向国王夫妇行礼。
我说:其实,多年来,我们夫妇,一直有个心愿,没有了却,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在辞别之际提出请求。
你看着我,不知道我想要要求什么。但是你对我微笑,并没有阻止我。
国王鼓励我说出来。他说,只要他能够办到的,不管我们夫妻的心愿是什么,他和整个王国的人民都愿意竭尽全力地去满足。
于是,我终于说出了多年的那个夙愿。
这个多年,可不是人们所能理解的、一般的“多年”。它是超越现世生命的亿万千年。
我说出了作为琴儿的那一生,临终时最大的未了心愿。
我希望n国能够赐予我们保存在n国博物馆里那根来自东亚古战场的人类的手臂桡骨。
国王夫妇对此感到万分惊讶,不理解为何我们会对一根来自古代的人类遗骨有兴趣。
我便告诉国王,那根遗骨来自于你家族的一位先祖,千百年来,找到他的遗骨和遗物,将他的遗骨遗物安葬在他无字墓碑后空空如也的墓穴里,是你家族世代相传的愿望。
我简约地讲了这个延续千年的故事。
国王夫妇被这个故事所深深打动。
国王当场慨然允诺,既然遗骨属于你家族的先祖,当然应该归还给你的家族。你和你的家族,当然都配得上这样的荣誉,配得上王国人民这样的馈赠。
国王当场签署了赠予的旨意,将这件对我来说无比珍贵的礼物,送给了我们夫妇。
(三)
离开王宫回家的路上,我们并肩坐在马车车厢的后排上。
因为我不习惯坐汽车,我们在城内的交通都是用有厢马车来替代的。
你握着我的手,说:“往事如烟,都这么多年了,那件事情,你还放在心上呢。”
你说:“其实,青山处处埋忠骨,只要尽到了人生责任,人生了无遗憾,一堆遗骨,不管扔在哪里,都是死得其所的。”
我说:“话虽如此,但我若不完成这件事情,总觉得无以回报你的累世深情和大恩大德。”
我说:“我还记得你在宝镜湖边对我说,那里的环境很像清川,你希望死后就埋葬在这里。我记得你当时看着我的眼神。那一生,我始终因为找不到你的遗骨,不能完成你的心愿而愧疚难安。”
你说:“这不能怪你。不是你和汉王没有尽心寻找的缘故。这是我自己导致的。我当初曾誓言要娶你为妻,与你生儿育女,照料你一生,但我违背了誓言。我当初曾经对你说过,如若违誓,就万箭穿身、曝尸荒野。那只不过是誓言应验了而已。”
我说:“可你的心从未违反过誓言。在你心里,累生累世,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你也一直在关照我,生死轮回,不离不弃。所以,那肯定不是你最后的结局。我一定能够改变你最后的结局。”
我说:“我知道这样是太过偏执,可是,若不了结此愿,我永生永世都会深感愧疚。”
你抚摸着我的白发,你把我拥入怀中。你不再说话了。
我们紧紧依偎在马车的车厢里。
这是作为琴儿的那一生,我渴望做到,但却从未做到的事情。
(四)
我们终于迎回了你前世存留下的那根遗骨。
我们回到了宝镜湖边,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帮助,将它和那个护身符一起,静悄悄地安葬在无字墓碑之后。
这是我在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回到无字墓碑的面前。
我们彼此相拥着站在无字的墓碑前,默默地向所有消逝的时间,那些消逝在时间里的故人,致以无上的敬意和美好的祝愿。
心愿已了后,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回到了摩洛哥的别墅里,在那里过着安详宁静的隐居生活。
我们的家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也没有报纸和杂志。
只有书。
你那时候眼睛已经非常不好了,几乎看不到书上的字。
我就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给你一字一句地朗读。
每天,我们坐在阳台上,吹着略带咸味的海风,听着悬崖下的浪花翻涌声,朗读着那些经典的诗歌、散文、故事,还有经文。
我们一起喝着下午茶,感觉到地中海灿烂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你对我说:“没有子女也很好啊,此时此刻,心中就再也没有什么好不舍的,好牵挂的了。”
我说:“以前的那一辈子,有位姓傅的牧师告诉我,一个睿智的人,应该随时都完成人生重要的事情,随时做好离开一切的准备。”
你点头。你说:“他说得很对。琴儿,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我说:“我准备好了。”
你说:“现在,我们应该办的事情,全都办好了,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对吧?”
我说:“是啊。了无遗憾。”
你说:“为了彼此说出了无遗憾这句话,我们走了多长的路啊。”
我说:“不管走了多长的路,它都是值得的。”
我说:“我很感谢一切,让我一直追随你同行,直到今天。”
你说:“我也感谢一切。”
(五)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那一天,你已经89岁满10个月了。
我们照例起来得很早。
你那时行动已经很不便利了,而我的状况比你要好。
我扶着你坐上轮椅,帮助你洗漱完毕,把轮椅推到了阳台上。
我在你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亲爱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楼下厨房端早餐上来。”
你点头。你拉着我的手。
你说:“亲爱的妻子,你今天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我说:“你也是。今天的气色特别好。整个人都有光芒。”
我拿了一本梵高的画册递给你,说:“我很快就来。”
我离开后,你独自坐在阳台上,面对着蔚蓝的地中海,一边翻看画册,一边等我把早餐拿到阳台上来。
我们最近这些年来,天晴的时候,一直都是在阳台上共进早餐的。
当厨房里把早餐准备好,我亲自端着托盘回到阳台上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阳台的纱帘在风中轻微地飘拂着。
我说:“早餐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麦片粥和软面包。”
但是,可能是阳台上的海浪声太大了,你耳朵也不太好了,你似乎没有听到。你没回答我。
我来到阳台上,把托盘里的东西在餐桌上一样一样地放好,然后过来推你的轮椅到餐桌旁。
这时,我发现你靠在轮椅上,神情安详,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你手里拿着的画册,掉落在轮椅下你的脚边。
当我抓住你的手的时候,我发现它们已经冰凉了。
我吻了一下你的额头。你额头上还有微微的暖意。但你全身各处,都已经变得冰凉了。
我赶紧回到卧室,按下呼叫铃,它是直通到救护中心的。我对他们说了情况,他们告诉我,救护车很快就来。
我回到你的身边。
现在,你的额头也变得越来越冰冷了。
我心里非常明白,救护车来或者不来,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衰弱的心脏已经停止工作。它已经比医生预言的时间多工作了半个世纪!我们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你又一次离开我了。
(六)
我就这样,再次握住你没有体温的手。
我在你的身边跪了下来。我把你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就这样跪在你身边,静静地告别了你。
什么也没有说。
不远处的悬崖下,许多海鸥在展翅飞着,发出嘎嘎的叫声。
亲爱的你,这一生,我们相遇后的半个世纪过得恩恩爱爱,我们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人生风雨,但一切美满如意。
对于这样的命运,我欣然接受,没有什么,再要抱怨的了。
(七)
ehen在你去世之后,还独自一人在摩洛哥生活了数十年年。她深居简出,回避媒体,不在任何公众场合露面。
人们只知道,她依然是很多公益事业的重要支持者和推动者。
她于111岁的世纪高龄在自己的别墅里安详去世,再次结束了她终于了无遗憾的一生。
她最后什么文字和心愿也没有留下。
她最后的话是:“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 冬湖小镇()
♂!
(一)
身为一个写作者,或迟或早,她都会去面对生命中最深刻的惨痛。她没有可能一直绕着走,而不让这件事情现于笔端。这就是写作者的宿命。
但我认为,这是很好的宿命。这可以帮助写作者,去学会怎样应对生命中不可逃避的痛苦,并在穿越这些痛苦的过程中成长起来,让生命得到美的升华。
然而,痛定思痛,是需要时间的。
在那个血肉模糊的下午过去后很多年,又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我,终于开始面对此生最大的震撼。
我开始系统地写《吉诺弯刀》这本很长的小说。
当然,它刚开始的时候,并非是一部小说。
它是一个分镜头的脚本。
那时,它也不叫《吉诺弯刀》这个名字。它的第一部,名字叫《太平》。
按照最初的写作计划,它的第一部是一部50…80集的电视连续剧。每集约45分钟的长度。
它是一个独白式的第一人称脚本,女主人公平静地叙述着自己一生的故事,一个过去了的时代,一些消逝了的英雄,就像是一条潺潺的溪水在林间奔流。
那时,我作为一个写作者尚未获得自由之身,我还是spe的长期签约者。
因此,无论是在创作题材还是在创作体裁选择方面,都还需要首先照顾到spe的市场销售需要,并不能完全地随心所欲。
这种戴着市场镣铐的起舞,是很多作家在成名之前都曾经经历过的。
(二)
《太平》(《吉诺弯刀》第一部)中,第一个被写出来的镜头,就是琴儿和景龙在宝镜湖边诀别的场景。
而我,是在冬湖小镇写出这个镜头的。
宝镜湖的描写,其实既来自内心的记忆,也来自现实中的冬湖。
冬湖小镇位于北半球纬度很高的一个大城市郊外,是著名的度假小镇。
它突出的特点就是:既靠近大型城市,交通便利,生活方便,又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和亚寒带草原,还有生态丰富的沼泽地和一个波光荡漾的大湖泊。人们可以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