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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点头。
你说:“这些镜子的存在,是为了方便我们恒时细察自己的过失,在别人指出之前,就主动加以改正。”
你说:“在这间屋子里练舞时,你一直都会注意自己的动作,会悉心调整优化,对不对?”
我点头。
你说:“可是,一出了这间屋子,你的注意力就会习惯性地投向他人。你会更注意去观察别人的过失,而忘记了继续绵密连贯地地观察自己。因此,你在这间屋子里的不断自我改进和优化,一出去,就会中断停止。这样断断续续,你的改进就无法积累到能够质变的水平。你也就无法成为无上的舞者。”
你说:“要真的做个无上的舞者,就永远都要把注意力用来省察自己,永远不要把注意力投注向外面的别人。”
我看着你。其实,射击也是如此,对吧?做任何事都是如此。
你说:“我对跳舞是一窍不通,对你今天的练习,也无法给予具体的评论和建议,但是,心心,我希望你一会儿换了衣服鞋子,出门之后,在心里也带上这些明镜。”
你说:“希望你日夜都带着,须臾不离。”
你说:“就算一会儿换好了衣服出去,看到我买了冰淇淋在大门口等你,你也不要只注意冰淇淋和我的存在,你依然要能够看到四面八方的镜子,不要因为幸福快乐的感觉如潮汹涌而来,便中断自我察省。”
你说:“快点换衣服吧。我去买冰淇淋。”
(二)
舞蹈课的第二天,又是周一下午的训练时间。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我照例到你的办公室来接受当天训练的个别技术指导。
你看了看今天的成绩表,站起来对我说:“今天不辅导了,我们换个科目。走,我带你去楼上电教室去看部录像。”
我说:“可是,这里所有的录像带,我全都看过了啊。”
你笑了笑,说:“这一本录像,你肯定没看过。因为,这一本的主演,就是你自己。”
(三)
怀着好奇之心,我跟在你后面进了电教室。
我们坐在电教室看着录影。
镜头一出现,我就惊讶万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安排人拍了我在训练时的这么多录像!
我看到自己趴在垫子上和同伴说悄悄话,在读技术要领时东张西望,我调整标尺时眼睛却看着你在场地走动,我不自觉地啃咬指甲、用手指绕着头发玩弄,我和同学在嬉笑打闹。我在队列里不停地摇晃身体,我趴在课桌上打哈欠。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拍这些录像了。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脸红似火,浑身一阵阵地出汗,不敢抬眼看你。
录像带的A面放完了。
你走到录像机旁边,把录影带拿出来,换了一面,继续播放。
你说:“后面还有呢,抬起头来,继续看完,好不好?”
我抬起了眼睛。
这一面的内容,拍的主角,却是你。
我看到你姿势挺拔端正地背着手站在我们身后,你观察我们的每个动作,你在场地里往来巡视,不时走到队员身边给予个别矫正及指点。
我看到你用杯子接水喝,你坐在椅子上休息,你和汪指导交谈。
录像播放完毕。你关上录像机,在我对面坐下。
你看着我说:“好了。录像看完了。能说说你的观后感吗?”
我带着极大的惭愧,结结巴巴地说:“我,对不起,我错了。指导。我明白了,请批评我吧。”
你说:“你都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说:“在训练时间,在场地里,我的身心经常时散乱无章的,只有举枪瞄准到击发子弹的很短时间,才能做到魂神收摄,身心合一。而指导您,不论您在做什么,行走坐立,谈笑静默,您每分每秒,都是寂静凝定,身心一如的。您心里没有一个乱念,身体没有一处乱动。所以,录像里,我会有好多无意义的动作,可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不必要的精神和体力耗散。您随时随地,都是在瞄准和准备击发子弹的那个定的状态。”
我抬眼看着你,满怀敬佩地说:“指导,这太了不起了!”
随后,我又羞愧地自责:“竟然这么久,我都没有注意到您无时不在的这种身教示范!我真是太不敏锐了……”
我说:“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好差。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比赛和训练的成绩都挺好,是资质出众的队员……现在,才知道,我距离做到您的技术要求,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你看着我,你笑了起来。你站起来,把那本录像带递给我。
你说:“你看,自我省察,就是能发现很多之前发现不了,也以为并不存在的问题。”
第八百八十七章 那伽常在定 无有不定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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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说:“好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你现在去隔壁自修一教室,抓紧时间写家庭作业,等我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去。”
你说:“这本带子呢,就先送给你,回家后,自己再多看看,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比赛完了之后,再还带子过来。队里可就只有两本空白带,还要反复利用呢。”
我吃惊地看着你,说:“今天,这就结束了?指导,您不对我教诲点什么吗?”
你笑着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教诲,刚刚都被你自己说完了。”
我再次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我红着脸站了起来。
你看着我的脸颊。
你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对我说:“干嘛脸红啊?我是在表扬你。你做得很好。”
你说:“人生路途上,没有任何老师可以时刻跟随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学会,于无人处,做自己的明镜,做自己的良师。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
(二)
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的头脑中有电流穿过的那种麻酥感觉。
我的心砰砰乱跳着,脸上的皮肤像火烧一样。
我再次低头道:“对不起,指导,我了辜负你的教导。我身心散乱到甚至都没有觉察有人在附近拍我,还拍了这么久。”
我说:“刚刚看了自己的这种样子,都没脸再面对您和汪指导了。”
你笑了笑。你摇头。
你再走近了一点,拉住了我的手。
你温存地说:“不是这样的。心心。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随时随地都有自知之明。你能自知,我很惊喜。”
你说:“实话实说,心心,你是我见过的最敏锐善察的学生。你时常让我的内心翻涌起巨大的惊喜。就像刚才,录像一放,什么都不用再说,你就全都自己明白了。这样的敏锐,是一个老师可以遇到的最大惊喜。和你在一起,我经常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你让我感觉到,当教练,原来是如此的美好。”
你说:“很多时候,在你面前,我经常感觉言语匮乏或者多余。”
你说:“是真的。我并没有在特意恭维你,并不是为了让你觉得开心,就对你说言过其实的话。我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你说:“心心,你在接受辅导的过程中,明白速度之快,理解之深,总是会超过语言表达可以实现的速度,也总是会达到语言穷尽也无法企及的深度。”
你说:“我的语言,经常,感觉追不上你的领悟。”
(三)
你的话,字字句句灌注到我的心田之中。
我觉得浑身发热,四肢绵软,头脑里七上八下地很混乱,但却暖烘烘的,充满了无可名状的甜蜜。
我什么都无法再说,只觉得自己呆头呆脑地在看着你。
你看着我傻傻怔怔的样子,又笑了笑,拍了拍我肩膀,说:“好了,现在,去写作业,等我收拾好器械和场地,离开时关好楼上的门窗和电灯,我在楼下单车棚等你。”
你一边倒退着向门口走去,一边对我说:“心心,这一刻,你还能看见四周的镜子吗?你还能不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在你的话语声中,你倒退着走到了门口。
你在门口对我再次笑了笑,你转身走了出去。
我听到你下楼梯的脚步声。
我头脑晕眩地站在电教室里,紧抓着那本录像带。
依然感觉到强烈的身心激荡,难以自持。
在所有的老师中,只有你,能持续不断地给我指引性的如此棒喝与摇醒。
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觉得天宽地阔,周身内外,焕然一新。
(四)
在自修室一写好作业出来,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我关好门窗和电灯,匆匆下楼跑到了单车棚,看到你已经蹲在那里,用电动气泵给前轮胎充气。
你看到我跑过来,你站了起来,伸手关上充气泵的电开关。
你看着我在昏暗光线中的身体轮廓。
我们就这样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你笑了笑,打破静默。
你说:“不要,心心,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的话让我觉察到自己的眼神。
当时,我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少女对恋人的无限崇拜与真切爱慕。我的眼睛里,一定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你有点腼腆地看着我。你轻声说:“这样的眼神,杀伤力太强了,容易乱人乱己。”
你说:“你知道,面对这样的眼神,我可能,经常是,不太有,抵抗力。”
我听到你声音里,有了极其细微的颤抖。这点颤抖,让我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我垂下了**辣的眼帘,把涌上来的激动的眼泪,阻挡在眼皮后面。
我们再次静默相对。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和冷静。
你说:“其实,心心,我也是一面镜子。看到我时,你所看见的,也仍然是,自己而已。于此,你要始终保持清醒。”
就在我觉得对这句话困惑不解的时候,你已经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你轻轻按了一下车铃铛。
我抬眼看你。
你笑着说:“快上来吧,小小锐利星,我们回家啦。”
(五)
有太多这样的时刻,每当我的注意力散乱于外界时,你总能迅速吸引我,将注意力凝聚于你。
而每当我将敬仰与爱恋投射向你的时候,你又会如此善巧而坚定地,扭转我的注意力,让它离开对你的依恋,及时返照内心。
就这样,因为你一次次的帮助和启迪,我终于发现了那只向内睁开的眼睛。
(六)
梦境场景再次转换到了你去世后的一个夜晚,我独自一人,蜷缩在自己家阁楼的地板上。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你画的那张水彩画,看着你画出来的阁楼外倾斜排列的瓦片和落叶,在心里一遍一遍重温着你最后日子里的所有教言。
我渴望离开永失所爱的剧烈的内心痛苦。
——但不是用淡忘或者逃避的方式。
我想替所有会经历生离死别的生命,去找出痛苦的根源,然后,将一切痛苦,彻底连根拔除。
那一年,我16岁。
我发愿遍读天下典籍,遍拜明哲之师,完成此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夜空中,北方有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