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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轮重型军用卡车,那个压坏过我鞋子的年轻司机,正从驾驶室的台阶上走下来,我看到他的眼睛大睁着,脸上带着某种无法描述的表情,有点像中了剧毒狞笑而死的人的面孔。
我记得,当时那个司机,他的眼珠,好奇怪啊,就像烧红的两个炭球一样血红血红的,我清晰地看到,一些蓝色的火焰,正从两个炭球的中心向外窜舔着,有点像教科书上日珥喷发的那种照片一样。
我觉得空气进不来,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脖子,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事实上,我根本找不到手在哪儿。我看到那两个炭球朝下方看着,我梦游般地跟随着也朝下方看去。我看到了你。在轮子底下。
我当时只能看到你的胸部以上,其他的部分都在车底下了。你的胸部奇怪地塌陷下去,鲜血从你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大量喷涌出来,半个轮子和附近的地面都是粘稠的红色。
我被一股无法摆脱的力量定住了。不能动弹,不能思想,不能反应,不能出声。我呆呆地看着你。
然后,我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从你满是血水的脖子上垂落下来,颤巍巍地一摇一晃。我认识这个东西。但是,不!不!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它不是在这里的!
(五)
我看到你的眼眸深处还有一星光亮。它象狂风中的蜡烛一样忽明忽暗,奄奄一息。我看到那点光亮茫然地,缓慢地游移向我的方向。我看到它慢慢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可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儿。我好像只剩下一点意识在冒着最后一缕青烟了。
当那点微弱的亮光,当它熄灭的那一刹那,一股气流带着魔鬼般的力量,从心脏部位直冲上来。
我觉得身体内部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我失去视力了,然后失去了听觉,然后失去了触觉。
我像一棵被砍倒的树那样,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紧跟在我后面跑过来的汪指导的怀里,然后就在他怀里化成了一堆粉末。
这些,是后来s告诉我的。他说,他们当时都非常肯定,我和你一起死了。
他说得没错。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死了。
你就这样,把你所欠的债还掉了。
我没有看到你在久远的前生里如何杀死那个西贝尔女人,但我看到了你怎样偿还她的性命。
现在,我懂得你前生在临水高烧呓语时所说的话了。但是,太晚了。
我的每一生好像总是这样的:每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时,总是太晚了!
于是,我又一个人了。又一次,一个人留在了没有你的世界上。
(六)
就在刚才,写完“我又一个人”了这句话时,我感到胸口一阵湿润和发凉。低头看时,有血迹从衣服的前胸渗透出来。
解开扣子,发现胸脯中间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大约有6…8厘米的划痕,就像被锐利的刀锋划过一样。它发出刺痛,并且渗出了血珠。
我很确定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碰触过那里的皮肤。它一直好好地在衣服里的。我想,它是被这件往事划破的。除了这样解释,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没有比悲伤,更锋利的刀锋了。
每一天,我都看到它在时间线上不停地划过,在许多人的胸口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七)
在后来的岁月里,在谈到你的时候,我总是对别人说,你是病故的。
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你不是病故的。
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个结局。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它是这样发生的。
它像一把匕首,深深地扎在我心里。深及没柄。
(八)
让我以身相代吧!我祈愿,让我以身相代!
哪怕所有的人,都在祈求幸福,我也坚持祈求痛苦。
把你的痛苦都给我,把所有人的痛苦都给我,让我去承受十方世界所有的凶暴和痛苦!
就从这一生开始!我愿意这样舍弃今生的全部快乐和幸福!
我愿意永生永世舍弃全部的快乐和幸福:
只要能救拔你于漫长血途的所有苦难!
只要能救拔所有的生命,于无尽血途的全部苦难!
(九)
所谓菩萨,就是这样的。
为了激发出一个生命,一念至诚的悲心,甘愿去经历许多难耐的痛苦,去经历可怕的结局。
所有的忍受,就是为了激发出,这一念至诚由衷的悲心。
这就是菩萨的精神,就是僧的精神。就是我要至诚皈依的精神。愿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大悲,这样的勇气,做这样的堪忍菩萨。
(十)
这就是我们的再一次分离。为了能够这样地写下它,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我这一生所写的全部文字,都是为了这样地写下它。
我这一生所有的文字,它们共同的源头,全部都是你。而它们共同的终点,将会是:度一切众生于一切苦厄。
第七百五十四章 酒吧(1)()
(一)
本来,这个漫长的故事,写到这里,就已经可以结束了。
但是,我还想要多写一卷。为什么呢?
一是为了纪念身边的那些好朋友:最好的朋友高雄、最好的文字之师及前任搭档梁逸晨先生,最好的现任搭档中村贤一先生,还有韦格等其他人等。这一卷,是为人生益友而写的。那些在你身后护持我求道的人们。
在人生成长的道路上,父母是我们肉身的来源,老师是我们智慧的来源,而朋友,就是艰险路途中的旅伴。作为懦弱的凡夫,我们在充满各种意外打击和挫折的人生路上,在失去老师的引领之后,难免会陷入恐惧和迷惘,有时候,真的会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下去,会屈服于自己的懒惰、昏沉、放逸、胆怯,会被烦恼所吞没。但,一个好的朋友,可以护航我们,给我们信心和安全感,让我们不忘初心,穿越一切障碍,不断走向目标。
所以,在中国成语中,良师和益友,永远是连在一起的。
如果说,你是我生命里良师中的良师,那么,高雄他们就是益友中的益友。
没有他们的一路引领和陪伴,我同样不会成为今天的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若没有走到今天,这里所有的文字,也就不可能有。
所以,不用一个专卷来写写和几位益友之间的许多事情,对他们是不公平的,也无以表达我自内心的深切感恩。
诚如我对高雄的大儿子所说的,没有良友之助,我早已沉没,早已沦陷。
二是,向你报告后来的这些日子我的生活。
在这一卷中,你将会看到我在你身后世界艰苦而不懈努力的生活,怎样求道,如何探索,怎样沉沦,怎样奋勇解脱,我涉猎过的领域,我走过的地方,我见过的人,我经历过的精神渴求。
我知道,这一卷的内容更少有人能够看懂。他们不会有兴趣继续跟随着我。但这根本就无所谓。
这一卷,是我写给你的长信,是献祭给你的篇章。
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看到了,但我也知道,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是白费的。
耕耘的农夫,在田间忙碌的时候,他是看不到未来的丰收的。虽然肉眼看不到未来的结果,但他心里非常坚定地相信,那结果,一定会有,已经存在,必将会来。他对此,确信无惑。
我按照你最后的遗言,一直在精勤求道。虽然我还没有到达终点,但我深信,只要如是前行不辍,我一定能够到达,终有一日,我能够成就圆满的智慧,具有无边的能力,能够救度一切生死中的众生。我对此,也确信无惑。
(二)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度日如年,但是,事后回,依然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我终于成年了,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这一点,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喜悦。相反,让我感到非常悲伤。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日夜都期盼着自己能够长大,能够成为独立工作的成年女子,这样,就可以圆满我们的夙愿,可以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一直安慰自己: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但我从未想到过,当这一天终于真的到来时,你却早已化为灰烬很久很久了。
你离开之后,我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我把全部的身心都收摄起来,严密封闭,就像一个与所有大6都分离的孤岛,又像一座沟堑纵横的围城。我尽可能地逃避着和外界的接触。我真心感觉到,这个世界,就像月球一样荒凉,没有任何生机,也没有可供呼吸的空气。
关于我怎样挣扎着度过最初的极度悲恸期的,我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人总是倾向遗忘那些让他难于忍受的事情。因此,我也完全无法按照正常的故事逻辑来追述。
真的无法做到。
我只能从最容易突破的地方来突破,能写出什么,就是什么。杂乱无章,或许是难免的。——写出来,就是成就。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你父母所在城市的那间酒吧开始吧。
那一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已经在万念俱灰中读完了大学,找到了工作,但我对一切越来越没有兴趣。每每想到前面还有极为漫长的一生,我的心,就会变得非常沉重。我被自杀的念头严重地困扰着。我长时间地睡觉,通过这样的方式,假装我已经死了,逃避面对这个世界上喧嚣繁杂的一切干扰。
夏天的时候,我得到了第一次有薪假期。我用这个假期去找了前生印象中的溪源悬崖。我再次回到了以前溪源集训基地所在的地方,虽然那里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了,但我还是终于找到了那个悬崖,那个黑水河上方的峭壁。我爬到悬崖上,真的看到了那个游动的火球爆炸形成的大洞,看到了当年你和月光掉下去的地方。我在那里痛哭了一场,哭到失去知觉。
然后,我觉得要在这里,追随你而去,离开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我摘下了腕上的手表,松手让它落入了万丈悬崖。
隔着千万年的时间,我告诉你,亲爱的你,虽然我无法陪伴你当年的孤单,但是,我仍要来陪伴你。
我告诉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了。
(三)
从你离开之后,我尚未去过你的墓地,我也不知道你母亲领了你的骨灰回去之后的一切情形。我没有胆量去了解这些事情。不敢再回和你有关的往事。我也不想再证实一次,你已经真的灰飞烟灭了。
但是,下定了了断的决心之后,我想要在行动之前,再去你的墓地,悄悄地看看你,告诉你我的决定。
我知道这违背了你对我长期的教导和鼓励。但是,我真的是太痛苦了。内心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我真的很困难再坚持下去。
我想了想,可以从谁那里打听到你的墓地所在呢。我并不想因此而去接触那些和你关系太过接近的人,我也不愿意接触和我们的事情毫无关系的故人。思前想后,我想到了s。
s并没有在我们这里参加高考,他在毕业前转回到他的祖籍所在地去参加高考了。这个祖籍所在地,就是你父母所在的城市。现在他也读完了大学,在那里居住生活着。
我记得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