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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时俯身亲了她的脸颊一记,平日里沉稳内敛的眼中好似满天繁星都在闪烁,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随即一拉缰绳,马匹全速往前狂奔。
身后梭梭风声,是铁箭络绎而来,云时浸润军中多年,对这些手段深谙,他时而俯身,时而偏头扭身,甚至是用牙咬住疾飞而来的箭弩,乌黑斗篷飞荡,牢牢将宝锦护在怀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 … 驰援
“为什么要为我来冒险……你明明可以待机而动,推翻皇帝,自己登上宝座。”
宝锦低低问道。
云时闻言苦笑,“我的手下都这么劝我。”
他温热的肌肤紧贴着宝锦,身上清爽的松香味道带着多日的风尘,却并不难闻。
“可我不能把你放着不管。”
他轻声说道。
身后箭石如雨,铁骑如风,两人对望一眼,都知今日不能善了。
“你把我放下吧,皇帝要我,他们不会伤我性命的。”
宝锦眼中含着泪说道。
云时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光。
“不放。”
他简短说道。
宝锦忽然扭动,用力挣扎道:“把我放下,以你的轻功,绝对能逃出生天……”
“不放。”
仍是固执的一句。
“你已经放手过一次了,云时!”
宝锦又急又怒,近乎口不择言道:“你若真在乎我,那时候就该冲入宫中把我夺回去…………你已经放开我的手,就不用再管我了…………我们只是盟友关系!”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开的。”
云时低声道。
他惊险地躲开另一支箭,又拔起手臂上的残弩,唇边却仍是一径微笑…………“我忍了多时,放开了自己的野心和希冀,放开了父亲的蹊跷血仇,甚至到最后,放开了姐姐活生生一条性命,可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他的血很热,流在宝锦身上,只觉得全身的血脉也随之汹涌激越起来。
马匹仍在狂奔,四蹄却开始踉跄,不远处,东门赫然在望。
然而,宝锦的眼在这一刻凝固成一点,云时身上也忽然杀气大涨…………
不远处,城门下满是穿着甲胄的兵士,刀枪如雪,染得夜色剔亮森冷。
“我们输了,没有机会了……”
她喃喃道,眼前又开始模糊。
云时俯下身,亲昵地拢了拢她额前的鬓发,满面决然,取过铁枪,朝着前方冲去。
越来越近了……
兵士组成的人墙将城墙密密挡住,任谁都是插翅难飞。
越来越近了……
云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遗憾…………和宝锦匆匆一见,却又要永诀。
这一次,他一定会守护她到最后,不离,不弃。
满天里星光照在他身上,所有的忍耐韬晦,所有的野望宏图,在这一刻全数化为云烟,他所拥有的,只有怀中孱弱佳人。
足够了。
他居然微笑起来,铁枪如罡,冲天而起。
下一颗,一排排兵士都惨叫倒地,一时血雾飞起。
这是……?!
云时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神功无敌,一枪当千,他双目遥望,只见数不清的箭羽,正从忽然洞开的城门外射入。
“靖王殿下,久违了。”
一身英姿飒爽,信马游缰而来的,竟是被封为“月妃”的明
她笑得神采飞扬,却掩不住鬓边冷汗,仍有是心有余悸。
“幸好赶上了。”
她身后声音浑厚的甲胄男子,赫然竟是神宁军统帅,黄明轨!
此时箭石乱飞,城门口一片混乱,黑甲擎刀枪的兵将源源不断涌入,天下承平已经有一段时日,又是在京师中枢,城楼上的守军虽然按里值夜,却丝毫不曾想到会有这般境况,一时惊得呆若木鸡。
云时这才松懈下来,只见人群中闪出十几骑,却正是接应他的自家家将。
众人去接他手中的宝锦,却只觉得僵直难扳,这才发现云时臂上伤口入肉已深,整条袖子都凝了血痂,却仍将宝锦死死抱在怀中。
云时竭力动了动手臂,顿时额头一阵黄豆大汗珠,宝锦伸出手,将自己的中衣小心从他坏中抽出,随后在明月的搀扶下落地站稳。
明月见两人形容狼狈,尤其是宝锦,被折磨得满身血痕,双目怒瞪,冷笑道:“皇帝真是长进了,对女人也这么手狠!”
“倒是不关他的事……”
宝锦形容委顿,憔悴不堪,看天上星辰,依稀已过了三更,她松了口气,有些茫然道:“你们怎么到了一起?”
明月被问及这个问题,忽然脸红了起来,火光照耀下,越发艳丽不可方物,她有些支吾,随即却羞恼道:“我跟季馨商量,用你的印章去让这呆木头出兵……”
宝锦重眸扫去,只见她目光尽处,嗔意所在,竟是一旁渊亭岳峙的黄明轨。
呆……呆木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 … 反攻
宝锦的朱唇微颤抽搐,几乎要当场大笑出声,明月狠狠瞪了她一眼,面色更是绯红。黄明轨有些无辜的摸了摸鼻子,随即上前向宝锦见礼。
宝锦连忙去扶,一时竟痛得浑身麻木,云时一把接住她,果断道:“大家有什么话也别在这里叙,到城楼上再说。”
众人正要疾走而上,明月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帛裹的着物件,递给宝锦道:“差点忘记了,这是季馨给我的,如今这根木头终于开了窍…
她用狠狠斜了黄明轨一眼,后者黝黑的脸庞上也露出一丝可疑暧昧的苦笑来。
“就用不着它了,这就完璧归赵。”
宝锦接了过去,打开一看,却正是那方嫣红似血的“千秋宝锦”小印,她正要重新裹起,却发现那丝帛上有些墨字,不由觉得有些眼熟,一边展开一边问道:“这丝帕是哪来的?”
明月漫不经心道:“趁着宫里抄你的家当之前,季馨先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拿走了,这帕子就是那里面的,横竖是从我那宫里来的,我就不客气地拿来包了印章。”
宝锦展开一看,果然是那方在明月宫中榻下机关中取出的,她瞥了一眼那上面笔墨神逸的熟悉字体,踌躇一会,终究没舍得把父皇的墨宝丢弃,于是方正折好,放入怀中。他们上了城楼,眼之所见,只见神宁军将士将城楼这一段的守军全数羁押捆绑,却是掩了口,剥下了他们的衣服,悄无声息的纷纷更衣。
月斜将落,深秋即将入冬的天色仍是很暗。方才的一阵厮杀,虽然闹出了些动静,最近的庶民也未必能听得真切。
宝锦在人搀扶下,蹙眉看他们换装,知道这是为了等下逃亡方便,看了半刻,她终于摇头道:“这样不行!”
刚一开口,却发现云时也是说道:“这样不妥!”两人异口同声后。却都惊异地相视一笑,云时示意宝锦先说。于是宝锦直言不讳道:“我们这么一来,从此就要跟伪帝决裂,他聚集全国之力,我们这么逃亡下去,何时是个头。”
黄明轨微微颔首,他也是懂得这个道理地。“先前以救你出狱为先,如今既然成了,且先远遁为好,到安全之处,再慢慢聚集心向我们的势力,徐徐图之。“
宝锦看向云时,有些不安的欲言又止。云时仿佛真是心有灵犀,微微一笑,道:“你是想现在动手?”
宝锦一惊,随即也就释然,云时久浸军中。其中门道必定深谙,自己这是在班门弄斧了。
黄明轨也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趁着伪帝没有察觉我们,趁机奇袭,一旦攻入内宫,反而能一举成功。”
他冷静说着其中妙处。随即又道:“军贵用正。出奇兵的下场,往往是落败身死。我们倒是不打紧,这些子弟精兵,却是要身死族裂,连家人都要受牵累……这样,殿下还要尝试吗?”
宝锦正欲说话,明月却圆睁了杏眼,怒瞪道:“宝锦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太迂了…………若真是不顾及手下,她哪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黄明轨摸鼻苦笑,宝锦拉住了明月,缓缓起身,望定了黄明轨,道:“大人应该听过长痛如短痛这句话。”
她的声音微弱,却十分清晰,“与其让这群兵士跟我们造反,然后辗转反侧挂念亲人在家乡有没有受到株连,还不如毕其功于这一役…………胜了,他们便是靖难功臣,败了也不过是一死,…………即使不成,一把火将内城宫阙烧个干尽,也就没什么身份可连累了。”
她这话说得平静,却冷厉已极,所有人触及她的目光,都觉得温润之下,却仿佛多了些什么坚刚之物。
黄明轨拍案而起,众人以为他要大怒,却没曾想他大笑道:“殿下比起先前,果然多了几分霸气…………你既然破釜沉舟,我这几千儿郎此次也不能不豁出命来。凡是这次跟我来地,本就下定决心把性命栓在裤腰带上,大家豁出性命,也不愿再过这降兵降将的下贱日子了…………这便动手么?”
宝锦双目熠熠,缓缓道:“这便分兵开拔,早朝时分,可猛攻入禁苑,文武聚集之下,京城里定是群龙无首,我们占了先机,再加上各地增援,大事必定可成。”
云时在一旁听得目光闪动,笑道:“我在城中也有准备,现下便传令他们滋扰京中各部,将武库和钱粮都控制起来。”
明月傲然一笑,拍剑而起,飒然道:“靖王控制京城各处,由我率军攻入宫中最妥当……”
她咬牙道:“我在宫里几乎发霉发烂,每一处地势地攻守,我都已经于心中研习透彻!”
她虽然声音清脆,却有金石裂地之音,黄明轨正想开口,踌躇一下,便温和一笑,再不开口,只是起身道:“那么,我便率其余将士,将这京城守个水泄不通。”
他三两步站在城墙上,扬声道:“大家穿好衣服,便再不能露任何破绽,记得天亮也不能开城门,有人问起,便说有乱党生事,从此刻起,京城不许任何人出入!“
他的吩咐简短,却带着铁血的味道,城楼下咳声不闻,随即兵器铿然,齐声道:“遵命!”
几人在城墙上对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成败兴亡,便在早朝之时!
第二百二十三章 … 鱼死
宫中闹得沸反盈天,过了大半个时辰,却终于有了结果。
皇帝看着被人拖曳而来的僵冷躯体,竟是那熟悉的宫裙罩袍,混身几乎僵直,未等他火山爆发,一旁的何远小心禀道:“这是她的贴身侍女冒充的,故意把我们引到西面去,最后身中数箭,还朝天空射出礼花示警同党……”
皇帝却不为所动,俯下身仔细一看,冷笑道:“这种铁胎弓都是从十丈开外射的,夜色更浓,是否真人,你们倒是看得清楚哪!”
何远被说中了软肋,禁不住生出冷汗来…………他是皇后一党,暗中早就吩咐见人就射,却没曾想是人乔装而成的。
皇帝虽然心急如焚,心中却是异乎寻常的清明,他沉沉道:“你们连个小小女子都抓不住,在宫中任由乱党横行,犹如猫戏鼠一般滑稽。”
他顿了一顿,随即温言道:“宫中屡屡出事,你也要担待起责任才是……这段日子你不必伺候差使了,去京外历练一阵再说。”
这是要贬他出京了,何远浑身出汗,正要再说,却见皇帝犀利的眼朝着他身后的侍卫众扫了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笑道:“这些人倒是听何卿你的,还是听朕的?!”
何远听了这话,再也支撑不住,心中无名战栗,脸色苍白似鬼,跪下正要磕头,皇帝已经拂袖而去了。
“季馨的本命礼花在内城上空绽开了……这意味着,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宋麟长衣拂地,跪坐在床榻前,低声喃道。
他的脸上异常苍白,毫无血色。
“我对同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