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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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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世子如此从容,便该料着他另有奥援。”

黑衣人密密重重,将李桓包围在内,竟似越围越紧,渐渐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

此时刀剑缠斗越炽,前院里隐隐也见喝骂打斗之声,纷乱喧哗之中,却似有人幽幽一叹。

这叹息极为清渺,却让人心中一沉,好似有泰山千钧压下,全身几乎颤栗。

只听身后阁楼上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有一道黑影凄厉叫喊着,从楼梯上葫芦滚下,跌到地上,已是眼角出血,死不瞑目——他的手中,犹自攥着另一只断掌,那是从他身上削下的。

有人咳嗽着,从阁楼上徐徐而下,在黑衣人惊骇不定的目光中,一位驼背老人徐徐而下,不住咳嗽着,到了李桓身前,微微躬身道:“少主没受伤罢?”

“我没事,周叔,倒是您老受惊了!”

李桓迎上前去,见老人步履蹒跚,赶忙扶了一把,嗔道:“个把蟊贼,也值得您动手?”

“人老了,什么功夫都撂下了……”

老者抚胸咳嗽了一阵,这才黯然叹道,他瞥了一眼四周环伺的强敌,冷笑道:“就算我已经老朽,也容不下你们这些鼠辈猖狂!”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细小的弯刀,身形一错,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随即,觉出手腕一凉,随即便是剧痛!

所有人几乎不敢置信地痛呼出声,抱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残肢飞舞一地,将庭院中渲染成了修罗鬼蜮。

一地惨嚎声中,老者轻轻抚摩着如雪的短刃,眼中残忍饥渴的笑意一盛,随即怅然叹道:“看在你们是姑爷手下的份上,留你们一条性命……”

黑衣人忍住剧痛,从地上拾起断臂,冲着老者一躬到地,谢过不杀之恩后,纷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杳然无踪。

“少主是否觉得我老了,心软了?”

老者珍爱地擦拭着弯刀,只见一鸿雪光,晶莹夺目,显非凡品。

“我知道周叔是为了我好……”

李桓叹息一声,面色转为凝重悲怆,“他们毕竟是父王的手下……”

“傻孩子,有我在,就算是你父王也休想取了你的性命!”

老者洒脱一笑,眉目间隐见当初的清越傲然,“他们身上没有带符牌,显然并非姑爷所派。”

他乃是李桓母妃的部下,口中所称的姑爷,便是如今的蜀王殿下。

李桓一楞,随即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真是父王……!”

“即使不是他,他也难逃其咎!”

老者冷笑道:“他一心偏袒宠妃,才有今日之祸!”

李桓咬牙不答,面上却不无愤恨。

只听老者又道:“我今日只取他们一臂,这些人回转后,难免会有风声传出,人人惊骇之下,愿意为王妃效死的人必定减少!”

李桓这才恍然,欢畅一笑后,又想起蜀王府中的“家人”,心中不禁涌上无穷悲郁。

宝锦站在窗前,见两人安然退敌,正要回身离开,下一瞬,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奇异——

“小心!!”

她高声喊道,慕绡院中已是箭落如雨。

羽箭黑压压一片落下,夺夺射入檐下墙间,贯穿深入,仍有微颤,显得力道非凡。院中本就鲜血淹留,如今更是狼藉混乱,不忍目睹。

漫天黑瞑齐落,几乎要将月华遮没殆尽,李桓小心地将身体藏于尸身之后,咬着牙,将肩膀上羽翎齐根而斩,入骨的箭头却不敢再动。

他只觉满手血污,迎着月光一看,顿时又惊又怒——

“周叔,你怎么样了?!”

只见老人半幅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他面若金纸,正喘息着看向他。

“我真是老了……”

“您别说话!!”

李桓心痛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撕下衣衫,匆匆缠好老人右肋的箭创。

“这并不是寻常弓箭,而是军中劲弩连射而出的……”

老人喘息着,吃力地判断道。

什么?!

第三十六章 … 皇后

李桓惊诧得双眉高挑,他强自静下心来,观察着两次箭头的不同。

前一次乃蜀地所擅长的铁箭,劲道虽霸,却不能持远,而这一次只是小小羽翎,竟能穿庭毁墙,入骨不折。

难道竟是朝廷的人……?!

远处一片寂静,庭中残灯摇曳,将树影拖得扭曲朦胧,这一片宁谧中,却仿佛藏着无数鬼魅。

脚步声由远及近,稳而轻巧,不疾不徐。

李桓藏身于院中,心中焦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

脚步声止于庭院入口,随即隐敛,只听有水声流转,竟似有人在倾倒着什么。

李桓轻嗅片刻,顿时色变,他浑身寒毛直竖,惊怒已极——

是油!!

火折子被燃起,照亮了庭院一方,为首一人正要掷出,浑身竟是一僵。

他凝滞片刻,随即,缓缓倒地,火折无力地跌落在脚下,咽喉中央,赫然竟是一颗围棋云子!

“月黑风高,杀人的走了,放火的又来了!”

一道清脆女音有如冰雪破堤,当空而来。

仿佛连夜空也被这清音炫亮,立于墙上的女子一袭白衣,以丝巾蒙面,她右手握剑,左手扣了一把云子,纤纤玉指在月下看来,竟似晶莹剔透。

“你们深夜来访,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她轻声笑着,双眸朦胧低垂,月下望去,飘然出尘,有若姑射仙人一般。

第二批黑衣人也不答话,急舞兵刃直扑院中的世子,白衣女子一声轻笑,寒光一闪,长剑呛然出鞘,由墙下掠下,衣袂飘飞之下,只见剑光飘渺不定,竟如一道银光吞吐了月华皎美,素手纤纤,我见犹怜。

这看似柔弱的剑招,竟在寒光凛冽间直中胸间,黑衣人面容扭曲着,终于不甘倒地。

最后的一眼,那雪刃已变为模糊寂远,鲜红的血滴飞溅于圆月四周,为那份清冷增添了魔魅。

宝锦杀入阵中,腾挪闪跃,几下剑光之后,地下只留下三具尸体,为首之人疾喝一声,顿时四面又有箭光齐闪!

羽翎如雪,在一轮圆月下有如万千袭来,绝无止境,宝锦长剑挥出,剑气破空汹涌,仿佛在箭海中凭空劈开一条道路来。

只见一片玄光闪滚不定,那些黑色箭头一层层被挥扫开去,落地亦是叮叮有声。

此情此景,看似从容淡定,宝锦心中却是有苦之知——

她全身经脉疼痛欲裂,真气虽然绵绵而上,却已隐现枯竭之象……她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即使硬撑,也持久不了多长时间了。

越是危急,她越是灵台清明,心中飞快揣测,又仔细看了两眼箭势,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身形躲闪蓦然加快,竟似鬼魅一般掠上屋檐,手中云子如暴雨一般飞出,堪堪击中远处的什么物事,叮当连响之下,箭势居然逐渐缓了下来。

“果然如此,是用缩微版的军中床弩远程射来的……”

不远处的李桓低语道,他配合默契,趁她力竭之时,勉强格挡着稀薄的来箭。

唯一的黑衣人见两人已露颓势,又返身杀来。

他飞身近前,一招将李桓制住,却不就杀,竟是伸手到他怀里搜索着什么。

一把攥住帐薄模样的物事,他举剑要刺,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阵剧痛,手掌一松,帐簿随即掉下。

沈浩站在墙头,手中袖弩连闪,将四周还欲进犯的来敌一一射杀,他一眼望见更远处有火光遥闪,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快退!”

只听一阵尖利金风扑面而来,数个松明燃就的火把被遥掷而入,烈火遇油,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火光扑面而来,直冲云霄,整个夜空都被映红,只见漫地里火光蜿蜒,如游龙般肆虐辉煌。

宝锦的重眸被火光映得晶莹生灿,她浑身都使不出劲来,却咬紧了牙,将李桓从地上拉起,“快走!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李桓一肩受创,另一手搀了周叔,临走却踌躇着弯腰去捡那帐薄——

他终于晚了一瞬,火舌吞吐着肆虐,转眼便到了脚边,帐薄被卷入其中,微一扭曲,便化为灰烬,空气中隐约有一道墨香弥漫。

宝锦回眼看时,已来不及,她心中虽憾,却也无暇顾及,三人相互搀扶着从另一端矮墙上翻过,堪堪逃得性命,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亭台楼阁已在火舌中崩塌倾颓。

“大约还混有硫磺!”

沈浩上前接应,纷乱喧嚣中,谁也没有听清他的言语。

****

皇后这一晚颇不安稳,她望着天边的月儿,低喃道:“好大一轮月儿……”

她毫无睡意,索性唤过琳儿几个亲近侍女,支起檀木桌,抹起了牌来。

皇后并不擅长抹牌,不一会儿,桌上的金锞子便输了大半,三人吓了一跳,正要暗中放牌,却见皇后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悦。

到了一更,三人纷纷起身,劝娘娘早些歇息,皇后让她们将殿门紧闭,却并不就寝,只是捧书默读。

三更时,才有人前来禀报,皇后并不意外,轻声唤道:“进来吧!”

有人悄然而入,青金石地面被他袖口的烟灰染得乌黑黯淡。

“失手了?”

皇后柳眉一皱,放下手中的书卷,“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一个纨绔子弟?!”

“臣有负娘娘的懿旨,罪该万死。”

何远连连叩首。

“你办事一向稳妥,这次究竟是怎么了?”

皇后眉宇中生出淡淡阴霾,又问:“那帐薄怎样了,可曾寻到?”

“臣无能……”

何远心中悚然,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

第三十七章 … 未归

只听咣当一声,玉盏被掷于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袍服,冰凉入骨,何远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申辩道:“娘娘明鉴,这一次臣亲自带队,去到幕绡院中,在那里遇到三个高手,一个是李桓的贴身老仆,另外两个却是摸不透底细,臣多名手下都损折殆尽,能全身而退来禀报娘娘,实属侥幸。”

“他们什么模样?”

“一个年轻人长得高大,另一位却是白衣女子,以纱巾蒙面。”

皇后沉吟片刻,示意他退下。

她也不唤侍女,亲手点了熏香,安雅平和的清香在殿中弥漫,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烦躁。

“一切都天衣无缝,除了那些帐薄,再无人知晓……”

她的声音低沉飘渺,仿佛梦呓一般。

氤氲的烟雾让寝殿变得越发昏暗,皇后凝视着大殿深处,只觉得冥冥中,好似有一道幽若寒星的眼眸,正冷笑着看向自己。

“锦渊……你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奈何我分毫……”

皇后低喃道。

她决然地熄了蜡烛,一道青烟在眼前袅袅而过——

“我将母仪天下,永垂青史……任谁也不能撼我分毫,因为,我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底牌!”

她语声低沉,却是铿锵有如金石之音。

****

季馨在房中枯坐了一夜,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朝阳终于升起,淡金晴暖的晨光从窗中照入,她的心也跌进了无底深渊。

殿下一夜未归!

她独自守着这隐秘的惊惶,心上好似被虫子啃噬了一块,空洞洞地发疼。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却打破了桌上的瓷碗,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来。

这一声让她浑身一颤,这才想起今日宝锦并不当值。

她轻轻地松了口气:目前没有露馅的可能。

但殿下素来胆大心细,从未在外逗留过久,今日迟迟不归,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巷外有人声喧哗,她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跳起,踌躇着,仍然出门去看个究竟。

北五所是个荒凉破旧的地方,住得都是些有品级的老宫女,还有些终生未得临幸的低级嫔妃。

这里一向人迹罕至,如今巷口人声喧哗,好似来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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