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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盘卷起了凋零的落叶。
古老的路面上,巨大的车轮匆匆压过。一如,20年前——
NYU(纽约大学)小侧门外,穿过一条偏僻的巷子,有一个旧喷水池。
一个身材修长的黑头发男孩,拿了一大束花站在那里。
那里很偏僻,不远处,几家破旧的快餐馆,只有吃饭时才热闹。
偶尔,黑人、老流浪汉、穿著古怪的街头混混,跨著明晃晃的金属链子,哼著Rup,从喷水池边转过弯,在巷子里穿过。
Raymond在对面车里注视著喷水池边的男孩。
一个男人走近来跟男孩说著什麽。
那人一身邋遢。
Raymond不相信地看著。
他轻轻打开了车门。
但是Jimmy悄悄做了个手势。
Raymond没有下车。
那个人走了。
他们继续等。
风吹起了男孩的黑发,接近傍晚的阳光落在男孩头上,饱满的额头反著金灿灿的光,很漂亮。
男孩向对面车里看了眼,有点忧郁地咧嘴乐了下,又看看斜侧和身後的路口,不知道要等待的人从哪里来。
又一个人走了过去,他的裤子太长了,Raymond想,从背後看上去,肥肥地裤子从粗壮的腰间一直堆在地上。
他的手再次扣在了门柄。这是第三个跟那孩子打招呼的人了。
他看见那男孩想了想,转身朝身後指了下,说了句什麽。
问路的。
Raymond松了口气。
那人转了过来,是个中年外国女人,像是中欧一带的人,绕了个弯向巷子里走去。
Raymond坐回了车里。
斜街里,几个小混混转了出来,五颜六色的头发冲著天,耳朵上打著耳钉,背心上印著唬人的骷髅头,露著胳膊上粗壮的肌肉。
Raymond不动声色地看著。
他们在孩子身边走了过去。似乎有人吹了声口哨,几个人嘎嘎乐了几声,走远了。
又有人走出了斜街。
那个是高个子黑人,绕过喷泉时,几次扭头看著孩子。
Raymond注视他的动作。
那人在喷泉边绕进了小巷。就在那时,几个小混混忽然从巷子里返了回来,把那黑人撞了一个趔趄。有人说了句什麽,走在前面的向男孩儿走去,其他几个跟在後面。
他们散开半圆围住了那孩子。挡住了Raymond的视线。
人丛里,他看见有人跟那孩子说著什麽。打著下流的手势。
Raymond霍地打开车门蹿了出去——然而身体的间隙,那些小混混的胳膊下面,他再次看见男孩垂下手腕,轻轻向他摇了摇手。
Raymond在车边停了下来。手按在腰上注视眼前的情景。
他们在说话。
忽然有人伸手上前,人群一紧;半分锺後,刹那间几个人急遽後退。
那几个人先动了手!
妈的,Raymond返身抽出了车上的棒球棍。
可是人丛里,他看见那孩子大力摆手不让他过去。他从那手上看出男孩的意思很坚决。
Raymond摇摇头,忍住了。
孩子不想让他过去。
他提著棒球棍就立在车前两米远的地方。
他们在他眼前打了起来。
几个人撕扯起来,拳脚相加,男孩却占了上风。
Raymond冷冷地看著。
大个子的链子砸了下去,男孩闪身躲了下去,
——链子第二次落下来时砸在了一只结实的棒球棍上。
Raymond接住链子回头看了眼,妈的!他忍住没有骂出声来。链子擦到了孩子的头!
他反手一球棒狠狠捅在大块头腹部上。那人高叫著仰面躺到地上。
Raymond就势回身球棒重重抡在Jimmy身边一个小子的肩膀上,让他嚎叫著爬了下去。迎面一棍又砸在扑上来的那家夥身上。
几个小流氓终於明白了点,知道害怕了,惊疑地看看他,再看看那男孩,拉扯起地上的伤兵号哭著逃走了。
Raymond走到孩子身边。
“你怎麽样?”他像问大人那样问那孩子。
男孩看了他一眼。
把破败的花向他怀里一丢,向车里走去。
他知道男孩想自己对付。
实际上,几年下来,他很懂得尊重男孩的意思。但是,他更得顾及他妈妈的意思。
车里,Raymond翻出药箱,小心地给孩子处理了一下。消毒,然後贴上快胶布。
男孩听话地歪过身体,肩膀靠在他胸前。一瞬间,他闻到男孩年轻的清香。
消毒时Jimmy轻轻吸了下气,Raymond抓住了男孩的肩膀,擦过药,很快放了开来。
“他们说什麽了?”Raymond随口问到。
Jimmy没有看他,撇了撇嘴,扭转了头,“没事”,脸色很难看。
Raymond几乎忽然间明白了怎麽回事,不相信地看著Jimmy——这孩子招人。
“你上个月在迈阿密为什麽跟人打架。”Raymond接著问。他没有跟著去,回来才听说。
“没事。”Jimmy瞥了他一眼。
“也是因为这个吗?”
男孩没有看他,扭过了头,脸色更加难看,忽然伸手到座位下,一下子把椅子放到了最低端,整个人都缩了下来,抓过外套盖在了身上。
这年轻人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发生什麽事。
Raymond心里微微一沈。
“礼物你给她吧。我不想去了。”男孩皱著眉说。指了指放在前面的盒子。盒子精致地包装过,里边是一只手链。
“你不去了?”Raymond惊讶地问。
男孩阴翳著脸,懊恼地摇了摇头,狠狠带上了身边的门,“这样还见什麽?!”
Raymond看看男孩额头上的胶布。扯乱的衣领,回头瞥了眼後座上零落的大花束。
“歌也不听了?”他问道。
“她演出拍档病了,这场她一个人,”Jimmy忽然笑了下,“成她首场个人演唱会了。”
可是Raymond看见他随即郁闷地揉了下脸,“你不去?”
男孩再次摇了摇头。
“你们又吵架了?”Raymond问。
“没什麽。也许要分手。”Raymond看见男孩不悦的神色,知道Jimmy这麽说时,心里正抱著相反的期望。
“呵呵,等她告别演唱会我再去好了。”男孩嘲弄了一句。
“明天呢?後天呢?还来吗?”
“不来,周末陪别人滑冰去!”男孩说,缩下肩膀,用衣服挡住了脸。
Raymond摇摇头。赌气可不是好事。带上了自己的车门
“她来了。”Jimmy忽然向椅子下缩了下去。
Raymond抬起头,阳光落在水池边的女孩子身上,他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Jimmy呢?”女孩子认出了他,急切地走了过来。漂亮的栗色头发用发带扎了起来,已经预备进化妆间了,Raymond看出来。
“他……有些事情,过不来了,”Raymond尽量柔和地说,“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他果然一下子在女孩子脸上看出了失望。
女孩儿本能地向车里望了下,又向四周看了看,“他……”
“他说祝你成功……下次他一定争取来。”Raymond犹豫了一下,又添上了一句。
他吃惊地看见女孩子听见那句话,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悲凉。
女孩儿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眼里泪光一闪,却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著无限的哀伤和淡淡地嘲弄。
Raymond不由自主心里一痛,那是只有成年人才有的,洞察实情的悲凉。
“谢谢你。”女孩儿轻轻地叹息,忍下了泪水。她抬起头看看Raymond,苦笑了下,“那麽,回头见,Raymon。”
一瞬间,Raymon再次不明白那孩子为什麽自己不来,买了那麽大一束花,挑了那麽久的礼物,结果,却只是叫眼前的女孩子难过。
“Minna!”Raymond在女孩背後轻轻喊道,“你唱得真的很好!”他认真的说。
女孩儿转回头,朝他了然却忧伤地点头笑了下,进了小巷。
阳光下,那笑容像绽放的花朵,温柔又哀伤,久久留在立在水池边的Raymond,和车窗玻璃背後,另一个人的心里。
俩人都没想到,没过多久,车里的人就惹上了纽约的黑帮,险些闹出了人命。
◆·◆
纽约,MacLaren家。
清晨,Thomas走向饭厅。
“不我自己来。”Thomas在小饭厅边自己取早点。
小饭厅里,他的两个儿子在谈论女人,声音和晨光一起洒进大厅。
“不,不是不喜欢,但是你知道,她每天穿得就像个……淑女,不对!这词不对,女秘书,或者……总之就那样,”那是小儿子的声音,“太古板了!我不喜欢!”
小儿子的口味像他叔叔。Thomas一边琢磨自己的事情,一边忽然想到。
“那你喜欢什麽样的?”大儿子问。
“不知道,我喜欢丰满的至少……越丰满越好,至少会让我有冲动!”小儿子的声音。
“Cecilia!!”他们几乎一起说了一个黑人女孩的名字。
“她简直太性感了!”小儿子说,俩个孩子一起大笑了起来,“可惜太疯了,我可不想跟她靠得太近!”
小儿子说话似乎总比他那个年纪成熟太多,Thomas皱皱眉进了餐厅。
“那Minna呢?”
“她当然不一样!”Thomas进去时,Jimmy正抬头看著对面的Mike,一本正经,“她单纯,傻漂亮,没那麽复杂的心思,不过我喜欢。”
“歌也唱得好。”Mike说。
“早晨好!”两个孩子看看父亲,安静下来。
他们旁边,Elizabeth的位子空著,妈妈照例没有下来吃早餐。
“Bridget问你什麽时候能和她吃饭,”一会儿,大儿子放低声音,再次开了口,“我把这事给忘了,她现在催了。”
Bridget是Roderick的同学,母亲是纽约州议员,跟Roderick一夥人关系很好。
Jimmy本能地瞄向日历,“我得回去看下……”
“看什麽?”哥哥惊讶地看向弟弟。
“日历,在书包里,看哪天有空。不过这周肯定不行,中午全部约了。”Jimmy老实地说。
哥哥瞪圆了眼睛,看了眼父亲,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说你都排满了?!”
“这周必须得和Monica一起吃午饭,她约了两个月,我实在推不掉……”Jimmy轻声絮叨起来,“还有一个你那届的……还有布鲁克……”
“我听说她又跟人打了一架。”Mike再次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个女孩老去教室找你?”
Jimmy点点头,“我也听说了。我跟布鲁克更本不熟,吃饭时跟她说一下。”
“你预备在哪里吃?”
“不知道。”
Mike再次惊讶地抬头。
“我当然想就在学校吃,但是一答应,她们每个都说她们来安排,保证来回一小时之内,难道我还能再说算了?”Jimmy平静地切开盘子里的食物。
“她们买单?”Roderick吃吃笑了起来,“你厉害!“
“那Minna呢?”Mike瞄了眼父亲,低声问道。
“她知道。”
Mike认真地看了看弟弟,“你应该对他认真一点。”
小饭厅敞开的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