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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
“臣在。”
“你是朕的结义兄长，又是卫国公亲自引来为朕的从龙潜邸之臣，朕对你寄于厚望。”
“臣谢陛下青睐。”
“只是你错了。”
“呃？”
“朕不是迂腐之人，不会仅仅因为你杀了吐蕃平民和战俘，就苛责于你。战争，终归是要死人的，往往也以死人的多少来判定战争的胜负。有道是杀一人者诛，杀万人者侯。故滥杀无辜之罪，子虚乌有。”
“是。”李师应道。
“至于违抗旨意之罪，那就更无从说起了。什么旨意？何人的旨意？如果是朕的旨意，那朕想改就改，朕说有就有，说无则无。你不必理会。”
“谢陛下宽仁。”
“不，朕不是个宽仁之人，朕只会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李沐突然睁开眼睛。
李师看去，李沐的眼睛中一片清明，哪有一丝酒醉的痕迹？
“朕就想知道，为何你非要攻破逻些城？”
李师抬头刚要回答。
李沐道：“不要说你不知道朕攻吐蕃的意图，也不要说你是立功心切。”
李师沉默了一会道：“臣想承嗣祖父功业。”
李沐先是一愣，而后恍然。
按大唐律，李靖卫国公之位须由嫡长子继承，李师的父亲为嫡长子，但因谋反罪已经被废为庶人，那么便须有嫡次子李德奖继承。那就与李师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沐叹道：“李师啊李师，就为了这你祸害了大唐六万多将士？虽说战争总会死人，但如果不是你着急攻下逻些城，何至于死伤这么多将士？以神机、神策两卫的战力，如果减缓攻城节奏，至少可减少一半伤亡。”
不想李师却仰头分辨道：“陛下这话，臣不同意。虽说臣确有私心，但还做不出如陛下所言，此等祸害大唐将士之事来。”
“你且说来。”李沐的声音有了凝重之意。
“唐军围城，三十万敌军据城驻守，陛下想要徐徐图之，谈何容易？倍则战之，敌则分之，吐蕃不缺善战之将，但凡稍懂兵法之人，便会挟众击我。吐蕃之所以没有出城与我军对战，一是因为我军挺进速度之快，出乎他们的预料，摧枯拉朽，令吐蕃人胆寒，不敢轻易迎战，二是因为松赞干布父子突然死亡，朝野无法形成合力，说是有三十万大军，却各自为政，争权夺利。故，当时臣判断，时间拖得越久，越攻不下逻些城。”
李沐道：“朕没有旨意令你必须攻下逻些城。”
“是。臣确有私心。”
“朕不否认你说的这些，也相信是实情。但你可想过，如果唐军不攻城，在这种形势之下，依旧可以逼降吐蕃，同样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大部分是。但吐蕃绝不会答应大唐在逻些城驻军。”李师坚持道。
李沐颌首道：“这么说来，你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是。”
“好！有骨气！”李沐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围着李师转了两圈，“可朕不明白了，就算你无法承嗣卫国公的功业，可凭你从龙潜邸之功，加上这几年的军功，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受封国公之位，到时一门两国公，岂非两全齐美？”
“祖父已经高龄，臣等不了那么久。”李师突然泣道，“臣无法继续看到父亲自暴自弃，臣想以战功换父亲重新获得承嗣的资格。”
第861章 再商议一下细节？（）
李沐沉默了，他明白了李师究竟想要什么。
爹有不如娘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叔叔终究不如父亲。
李沐能理解。
“朕信你。”
李师先是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李沐话中的意思，他激动地拜伏在地，“臣谢陛下信任。”
李沐上前搀扶起李师道：“在朕心里，你与李沂皆是手足，如果朕连你们都不信，便再无可信之人了。”
李师激动万分，这半个月来，他真是坐立不安、辗转反侧，特别是昨日，祖父点醒他之后，李师更是担心李沐会因此而怀疑自己的忠诚。
如今李沐说信他，让李师心头如同雾开云散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虽然朕信你，但此事你私心，不得不罚。”
“只要陛下信任，臣愿意受罚。”
“那就好。你由神机卫将军降为神机卫中郎将，三日后启程前往西北军团任职，受李大亮大总管辖制。”
李师一愕，眼睛里流露不解之色。
李沐笑道：“怎么？心中不服？”
李师摇摇头道：“不，臣不是不服。臣更愿意前往东北，助苏定方大总管平定靺鞨和室韦，为大唐为陛下再立新功。如今大唐与突厥已经休战议和，西北三年甚至五年之内，应无战事。臣不明白，陛下为何？”
李师突然间有了些领悟，“难道陛下是要？”
“嘘！”李沐在嘴边竖起食指，他很高兴，他知道李师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保密！”
“朕会找机会，恢复你父亲承嗣的资格。你安心前往西北，替朕好好练兵，告诉李大亮，朕对西北寄于厚望。”
“谢陛下！臣一定将陛下原话转达李大总管。”
“如今大唐与突厥停战，不要轻易挑衅对方，引发战争。”
“这。”李师有些疑惑。
李沐微微皱眉道：“难道就不会换个方法？譬如不时找突厥边军来个演练，规模可能大点嘛，几万唐军，轮流上。还有可以以缉拿各国违法商人的名义，动动脑筋嘛。”
李师恍然，嘻笑道：“陛下英明，这确是好办法，臣明白了。”
“回去后，好好与长公主解释，让她别怨恨朕。”
“臣遵旨啊，不。长公主那臣真帮不上陛下，还望陛下恕罪！臣告退！”李师一溜烟地走了。
留下李沐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笑骂道：“见过怕老婆的，没见过这么怕老婆的。”
常绿云悄悄上前轻声道：“怕，不好吗？”
“好个当然，那是朕的皇姐，看住这厮，省得不断给朕找麻烦。”
这时，听到孙华突然在殿门口道：“老奴恭迎皇后。”
李沐一回头，见皇后韩琼进来。
“见过陛下。”
“皇后？”
“绿云拜见皇后。”
“妹妹不必拘礼。”
李沐奇怪地问道：“夜已深，皇后不安寝，来甘露殿，莫非有要事找朕？”
韩琼看了常绿云一眼，然后才回答李沐道：“今日家宴，太后和陛下令妾身安排崔氏二女入宫之事，只是妾身以为，既然操办了，不如令闻香、秦玉二人也一起入宫吧。”
说到此处，韩琼走到常绿云身边，轻轻拉着常绿云的手道：“再说了，这不还有绿云妹妹吗？她陪伴在陛下身边，已有不少时日，还是该有个名份的，总不能委屈了她。”
李沐笑道，“朕没意见，只是不知道绿云愿不愿意。”
常绿云架不住这两夫妻调侃，红着脸低下了头。
韩琼吃吃笑道：“妹妹平日里可是巾帼英雄，如今怎地还害羞了起来，莫非是心中真不乐意？”
常绿云终究是红着脸福了一福，看着李沐低声说道：“此事，还是先缓些日子吧。”
韩琼明显一愣，常绿云的年龄比自己还用大上一岁，虽然称之为妹妹，那是因为自己是皇后。
如今常绿云竟说缓缓，怎不令韩琼疑惑呢？
韩琼不由地看向李沐。
李沐呵呵一笑，“既然绿云要缓缓，那就缓缓吧。”
韩琼见李沐也是这么说，只能作罢，应道：“陛下如果对其余四人没有异议，那妾身明日就去知会礼部和宗正寺，筹办一应事宜了。”
李沐道：“好，那就劳烦皇后了。”
等韩琼走后，李沐轻轻揽过常绿云道：“委屈你了。”
常绿云摇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在意有没有名份。”
李沐点点头道：“也是。你我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常绿云轻轻将头依偎进李沐怀里，“陛下若是想将长林内卫扩编至三千人，怕还是需要向民间选拔合适秀女才是。”
李沐点头道：“是啊，这事还得你去办。”
常绿云道：“可我以何身份去选拔秀女呢？”
李沐想了想道：“这倒不难，朕会下诏，正式筹建长林卫，设置内、外两卫，由你为长林卫正四品大将军，如此一来，你便可名正言顺去遴选秀女了。咦，如此说来，你将成为大唐第一位受封的女大将军此事可喜可贺，绿云，要不今日你就留下，咱们上榻再商议一下细节？”
随着李沐大手的袭扰，常绿云紧咬着嘴唇，簌簌发抖。
孙华随即向侍立的宫女、太监挥挥手，悄悄地退去，并掩上了殿门。
。
经过皇后韩琼的安排。
崔秀、崔颖、闻香、秦玉四人同一日入宫。
皇帝随即下诏，册封崔秀为淑妃，崔颖为贤妃，闻香为昭容、秦玉为昭媛。
纳妃嫔不同于立后，没有祭祀大典，也不用接受百官朝拜。
只是宫墙之内，依旧很热闹。
按宫规，太后是不需要出席皇帝纳妃之礼的。
不过郑观音心中高兴，李沐纳妃，在她看来，四女可不仅是四女，而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孙儿孙女啊。
经过了近二十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所以，郑观音亲自主持了此次的纳妃仪式。
没羞没躁的李沐，竟无底限地在淑景殿，一夜连御四女，刷新了一直保持的无耻度。
令常绿云嗤之以鼻，自此自觉地保持与李沐三尺以上距离，时间达到一月有余。
第862章 朝堂出现另一种声音（）
三天之后。
李沐在甘露殿召见文成公主、席君买二人。
此时文成掩嘴偷笑，席君买强抿着嘴，实际上是忍俊不禁。
无非是看到了李沐那对熊猫眼。
李沐已经三天没上朝了，请得自然是婚假。
今日破例召见两人，实在是因为遣文成公主回吐蕃，迫在眉睫。
吐蕃的局势动荡不堪。
随着逻些城的陷落，赞干以下满朝文武皆成了大唐俘虏，由此被逼接受了大唐的册封，沦为大唐属国。
可吐蕃民间的反抗声是越来越强大。
李沐不想因此再将大唐拖入吐蕃的那摊泥沼，而文成公主显然是润滑吐蕃与唐关系至关重要的一环。
“笑什么？”李沐厉喝道。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席君买被李沐一吓，连忙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一本正经起来。
可问题是，这些天文成公主在宫内待得时间太长了，自然知道李沐为何顶着这双熊猫眼。
人嘛，再神圣不可侵犯，只要距离近了，就会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男女皆一样。
如果现在还要文成公主保持一种对李沐的敬意，那确实有点难。
所以，文成公主丝毫不为李沐的厉喝声吓住，反而吃吃笑出声来。
威压不起作用，李沐只能选择别的办法。
“好你个文成，莫非以为朕不知道，这几天你与席君买干了些什么？”李沐讥讽地看着文成公主，轻声说道。
于是，一切归于平静。
说来也怪，人之际遇就在一回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