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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太尉府侧门出来了一乘小轿。
往东去了东市。
在东市一处客栈前停了下来。
有客栈伙计迎上去招呼道：“客官是想住店呢，还是打尖？”
却被轿子边上的随从一把推了开去。
随从掀开轿帘子，从里面扶出一人，此人低着头，加上天黑，看不出长什么样。
只是从身形上能看出是个老者。
这老者在左右随从的引领下，径直朝客栈里走去。
被推到一边的伙计冲他们的背影轻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老者三人进入客栈，上了二楼，在走廊靠西处的一间雅室前停下脚步。
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把住门口。
老者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房内一个中年汉子坐在桌前，正目光炯炯地看着门口，似乎对客人不请自入并不在意。
如果李沐在，肯定能认出这中年汉子竟是多年未见的梁仲业。
梁仲业伸手一引，“请。”
老者走到桌前坐下，这才抬起头来，脸形清瘦、白面短须，不是长孙无忌，又能是谁？
“当面想必就是息王前护卫梁仲业了？”长孙无忌摇摇手，谢绝了梁仲业递上的茶杯。
“正是。不知太尉派人四处寻访在下，所为何事？”
“老夫寻你，自然是有好事。”
“哦？”梁仲业一挑眉毛，“有何好事，说来听听？”
“一州刺史之位，另外你的麾下可以全员编入该州折冲府，折冲都尉由你指定。不知道阁下意下如何？”长孙无忌慢条斯理地说道。
哪怕是个小州刺史，也是四品，再加上一个折冲都尉五品，如此高官厚禄放在眼前，可以让一个布衣白身，转眼迈入大唐官场上层。
是个人都会动心。
梁仲业微笑道：“太尉如此慷慨，想必要从某身上得到更多才是。不知某付不付得起？”
长孙无忌微微颌首，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老夫要的很简单，四个字，听命行事。”
梁仲业摇摇头道：“不成。”
“为何？”长孙无忌首次有些奇怪，他是仔细调查过梁仲业这些年作为的。
据密报，梁仲业在扬州购置了一座占地三十亩的豪宅，并有一妻一妾，两子一女。
而且在长安也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养了一个小妾，育有一子。
在长孙无忌的印象中，要延揽这样的人不是难事。
“太尉应该知道，某若是想要个刺史之位，或许得不到，但要个都尉的官职，以吴王殿下的心性，应该不难。某为何要舍近求远，冒背叛主公的罪名呢？”
长孙无忌挑了挑眉，“那你说，想要什么？”
梁仲业呵呵一笑，突然变脸道：“某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太尉的头颅。拿着太尉的头颅去见殿下，或许就能换一个刺史之位了。”
梁仲业一挥手，身后的屏风处黑影幢幢。
烛光映着刀尖，闪闪发光。
长孙无忌笑了，“老夫既然敢私下来见你，你以为能得手吗？”
梁仲业瞪着长孙无忌，没有说话。
“老夫来时，便让人将你在宣平坊的宅子围了，听说你那小妾长得很是动人，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长孙无忌悠悠说道。
“你想做什么？”梁仲业厉喝道。
“看，看，急了不是？”长孙无忌点点梁仲业，“听说你在扬州也有一座占地三十亩的豪宅，并有一妻一妾，两子一女，啧啧这些年看来你过得真不错。你说，要是李沐知道这些，会不会奖赏你啊？”
梁仲业愣了，他自认为行事隐秘，却不想长孙无忌的触角这么灵，连这些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长孙无忌说得没错，这些年他过得确实很好。
几年前，分布在各州的十一个兄弟把半数的家产捐献出来，汇聚到他的手中，原是要交给李沐做为复仇资金的。
可李沐不缺钱，也没有打算要动用这笔钱。
这钱放在自己手里时间久了，就有了享乐的念头。
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梁仲业抬手挥了挥，黑影瞬间消失不见。
“太尉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梁仲业色厉内荏地喝道。
长孙无忌笑得更和蔼了。
“老夫说过了，四个字，听命行事。”
梁仲业道：“说清楚，要我行什么事？”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有些厌烦地说道：“你有何资格如此质问老夫？”
梁仲业一时气短，“可总要让我知道，要做些什么吧？”
“待在京城，等候老夫的命令。”
梁仲业气苦，瞪着长孙无忌半晌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突然笑道：“放心，只要你好好替老夫做事，之前老夫所说的条件，一样也不少你就是。”
梁仲业颓然应道：“是。”
。
钱塘大总管府中。
常绿云将一份密报交给李沐，“殿下，梁仲业并未奉召来杭州，而是去了京城。”
李沐皱眉道：“他去京城做什么？”
“暂时不知。梁仲业对狼牙卫的行事很熟稔，京城狼牙卫无法掌控他的行踪。以我看，殿下是太过放纵这批息王旧属了。”
“哎。”李沐叹道，“我也是感激他们当初不顾一切，救我生母离京，若不是他们，哪有我现在？”
“可也太过了不是？”常绿云嗔道，“十多万贯的钱财放在梁仲业手中，这些年他干了什么，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钱财倒是小事，他与常大叔终归是在凉州护佑了我多年。”
“可他现在连殿下相召都置之不理，哪还有为臣之意？殿下，当年他与父亲诛杀王眰，擅自题字时，我就说过此人不可信。”
第531章 席君买来投（）
“别说了，我知道，这也是这几年我不用这些人的用意，我只是想让他们荣养天年，不负他们当年救我母亲之恩。”
常绿云不再坚持，“那梁仲业如何处置？”
“随他去吧。”李沐挥挥手道。
这时，陈维进来。
孙福被李沐安排去了华亭县，辅佐李云去了。
长随职务就给了陈维。
还别说，陈维侍候了沈纶多年，言行举止倒也挺合李沐心意。
他禀报道，“殿下，少主来访。”
被陈维称之为少主的自然是沈纶的义女秦心了。
常绿云脸色不虞，“殿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李沐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奴见过殿下。”
“秦心，此来何事？”
“奴欲前往长安，祭奠义父，望殿下允准。”
“舅舅的遗体，本王已经令人收殓安葬妥当了，长安远在数千里外，你就不必去了吧。”
“义父收养奴十多年，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奴已是愧疚万分，若连祭奠都不去，如何安心？望殿下成全。”
李沐想想也是，“罢了，那本王派几个护卫给你，也好途中有个照应。”
“谢殿下。”
。
贞观十五年七月初五。
吐蕃使团再次到达长安。
说来好笑，松赞干布渴慕唐风，以能与唐和亲为荣。
上次被李沂率神策卫击败之后，这才过去多少天，又派使团来求婚了。
如果说上次是以侵扰来引起大唐朝堂的注意，那这次完全是用财物来砸人了。
这次松赞干布以大相禄东赞为首，献金万两，珍玩奇物数百。
言词谦逊，目的只有一个——请婚。
鉴于上次的教训。
朝堂上没有一个官员赞同联姻，生怕被骂作卖国贼。
李世民自然也不愿意。
禄东赞眼见婚事要黄，便在夜里去了一趟太尉府。
次日大朝，长孙无忌一力谏言应允吐蕃请婚。
于是，朝堂风向突转。
李世民“欣然”应允了吐蕃的请婚。
五日后，李世民选了一个宗室之女，册封为“文成公主”许嫁松赞干布为妻。
李沐在得知此事之后，大为感慨，历史有着强韧的自我修复能力。
此时，另一个消息引起了李沐的注意。
果毅都尉席君买，以一百二十骑平定了吐谷浑内乱。
三年前，被李沐击杀的吐谷浑伏允的儿子慕容顺，因内乱被杀。
慕容顺的儿子诺曷钵继承了王位。
李世民封诺曷钵为河源郡王，称乌地也拔勒豆可汗。
并派淮阳郡王李道明持节去册封，赐给鼓纛。
之后，诺曷钵亲自入朝致谢，同时向大唐求婚，并献牲畜一万头。
次年，李世民将宗室女封作弘化公主与之婚配，同时诏令李道明及右武卫将军慕容宝持符节护送公主前往吐谷浑，果毅都尉席君买便在护送之列。
吐谷浑的丞相宣王跋扈，阴谋作乱，想袭击公主，劫持诺曷钵投奔吐蕃。
诺曷钵得报，带领轻骑去鄯善城，鄯善城威信王率兵出城迎击。
席君买率一百二十骑自告奋勇地参与攻击，击溃一万敌军，斩威信王兄弟三人，引发吐谷浑国内骚乱。
李世民又诏令户部尚书唐俭持节前往吐谷浑宣抚。
看到这则消息，李沐拍拍脑袋，有些懊恼，怎么将这个牛人忘记了呢？
想想一百多人撵着上万人跑，这气势，多过瘾？
李沐将情报递给常绿云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把他找来。”
常绿云眨巴着眼睛道：“万一不肯来怎么办？”
李沐眼珠子一瞪，道：“如今这天下，恐怕少有人敢不遵从本王召唤了吧？告诉他，只要来，就可掌神机卫骑兵郎将一职。”
“是，我这安排下去。对了，京城狼牙卫传来消息，说是一个月前梁仲业在长安东市露过面，之后就不知所踪。”
“知道了。”
。
常绿云的办事效率还真得不错。
一个月后，席君买就站在了李沐面前。
席君买以少击多，如此显赫的一件大功，却被朝廷定性为擅自攻击藩国，引起吐谷浑内乱。
本要问罪，幸得李大亮力保，才得以不奖不罚，以功抵过的处置。
席君买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窝了一肚子的火。
而此时李大亮向他推荐了李沐，并给了他一封举荐信。
对于吴王李沐和威名赫赫的神机卫，席君买哪有不应之理？
在李大亮的安排下，席君买正准备南下投奔李沐。
此时，狼牙卫找上了他，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微臣参见吴王殿下。”
身材魁梧的席君买却显得异常地拘紧。
李沐上前搀扶道：“将军不必拘紧，孤听闻你的战绩，对你是日思夜想啊。”
“不敢当殿下将军称呼，微臣只是个果毅都尉。”
果毅都尉是各州折冲府，折冲都尉的副职，每折冲府设二人，分左、右果毅都尉，六品军职。
而将军位，哪怕是一个郎将，也是五品。
所以，二者间确实有着一个很大的距离。
李沐笑道：“孤既然称呼你为将军，你自然就是将军，即日起，你便是神机卫前卫左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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