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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敢包庇此等恶妇!”说话的赫然是高坐龙椅的皇帝,这桩案件引起了他的兴趣,“高祖皇帝曾下谕旨:京城之中持有‘五石散’者,家财充公;制贩此物者,抄没家财、全家罚为奴婢。而拐卖少女、逼良为娼者,依本朝律例,当处以绞刑。京城之内居然有此不怕死之人,朕倒想知道,此人的身后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沐将早已写好的奏本呈报给皇帝,皇帝打开一看,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意:“好啊,真是好啊!两位丞相,你们也一起看看吧!”说完将周沐的奏本扔到了台阶下,东郭棠捡起奏本,和崔正一道翻看。
除了“拙春庭”的事情,奏本上面还罗列了萧鲎其他几桩罪——利用太仆少卿一职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私下里虐待兄长、殴打妻室、宠信偏房等。而令东郭棠心中一紧的是,萧鲎与东郭季尧之间的生意往来也被御史监察院奏了上去,而且他能感觉到崔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愠怒和讥讽之意。
“好啊,堂堂的本朝第一名臣居然会有如此不肖的儿子!”崔正冷笑一声,“中太尉,周御史的奏本也请你看看吧!”说着他将奏本扔到了杨坡的面前,而原本他也准备好了一封弹劾萧鲎的奏本,但他的弹劾哪里比得上御史监察院的奏本来得有威力。
杨坡一听崔正口说“第一名臣”心里便有了底,他皱着眉头捡起奏本,又看了萧鲎一眼,心里也在飞速盘算着应对的策略。
“奏疏中所言,是否都为真实?”杨坡看完奏本,向周沐问道。
“句句属实。”周沐说道,“中太尉若不信,可亲自盘问相关人证。”
“不用了!”杨坡摆手说道,“小女正是萧鲎的妻室,她曾对老夫说过萧鲎此人伦常有差,老夫原以为是他们夫妻间争吵之后说的气话!既然御史监察院说了这些事都是真的,那就按律处置吧!”
“岳父大人!”萧鲎一听,心中震惊之极,杨坡这样说就是弃他于不顾了。
“中太尉大人英明!”周沐鞠礼道,“萧鲎仍是朝廷官员,而且是二千石的高官,又有‘沐阳侯’爵位在身,按律应先去其官职、爵位之后,再移交有司审理。”
“陛下,臣冤枉!”萧鲎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乞求道,“‘拙春庭’之事必然是有小人诬陷,臣并未拿过一丝的好处,岂会是背后的主使。请陛下明察!”此时萧鲎还算拎得清,中饱私囊、虐待兄长这些事都不会至他于死地,而“五石散”和逼良为娼才是致命的指控,要活命必须把自己与“拙春庭”撇清关系。
“萧大人,此事就不对了!”周沐说道,“这‘拙春庭’的掌柜已经签字画押,供述你就是她背后的主人,怎么就不肯认了呢?我来问你,你的爱妾是否姓汤?‘拙春庭’的这位糜掌柜实际上就是你爱妾的大嫂,这一点你敢否认?”
“这……臣不否认!”萧鲎牙一咬,承认了与糜掌柜之间的关系,“不过臣纳妾之时曾赠予汤家一笔彩礼,他们用这笔彩礼在京城做什么事,臣不应该负责吧?”
“呵呵,萧大人倒是会替自己开脱!”崔正冷笑一声,“是不是真的,让廷尉府好好审讯审讯,不就都清楚了!”
“廷尉府的右丞郎绾乃是当世酷吏,只有他想不到的罪行,还没有审不出来的罪行!”杨坡反驳道,“此事涉及到朝廷已故重臣的颜面,若是真的有什么差池,恐怕会令萧老丞相颜面丧尽、高祖皇帝为此蒙羞!”
“对啊对啊,此事绝对不能让酷吏来审、更不宜昭告天下!”杨坡话一出,“文官派”群情激愤,纷纷阻止崔正的建议。但“外戚派”却怕事情不大,非要将萧鲎移交廷尉府堪问,一时间朝堂上又是一派口水横飞的景象。
“够了!”皇帝一拍龙案,显得有些不耐烦,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沉吟了一会,做出了指示:“萧鲎中饱私囊、有悖伦常,按律本当移交有司审理、判罪;念其父萧子康有功于社稷,现免其官职、爵禄,交由京兆府监视居住,不得离府半步!至于‘沐阳侯’的爵位,就由萧丞相第三子萧鲫承袭吧!‘拙春庭’的案子就由廷尉府审理,但就事论事,不得再牵连他人!”
这个判罚一出,萧鲎顿时心中庆幸,虽然被夺职削爵,好歹小命是保住了;杨坡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认真处置萧鲎,只怕自己会被他拖下水,皇帝这般判罚,显然有安抚他们“文官派”的用意在。崔正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次“小朝会”的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本的预期,接下来就是如何争取自己的人能够上位“太仆卿”。
皇帝金口玉言,“外戚”“文官”两家皆大欢喜,然而光禄卿张忌傲和卫尉卿高颐心里明白,针对萧鲎的进攻,这才是刚刚开始。
更新略晚、本回略长!下一回,趁胜追击!(有鉴于今天这么长的一章,明天可能会偷懒~~~)
(本章完)
第84章 丁太尉寿宴(一)()
不久之后,萧鲎落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角落,相关的案件也一并移交给廷尉府审理,不过“拙春庭”的案子由于皇帝的金口玉言,仍交给京兆府审理,前提是不得牵连到萧鲎的头上。
对于这次朝会的结果,在秦骧的预料中,不过过程却在他的预料之外——杨坡居然没有力保萧鲎,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在他原先的料想中,杨坡率领麾下的“文官派”竭尽全力保萧鲎,至少是保住他的沐阳侯爵位;可事实上是,杨坡只保住了萧鲎的性命,他的官职、爵位全部丢了,丢得一干二净。
这与杨坡一贯的处事风格不符,他岂会任由“中饱私囊”“悖逆人伦”甚至“逼良为娼”这样的罪名扣在萧子康的儿子身上?难道是他已经意识到萧鲎对他而言只是累赘,想乘此机会卸掉?秦骧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第一点。
难道是自己利用杨妙儿离间他们翁婿之间关系的策略奏效了?但实际上,他只是在杨妙儿那边埋下了伏笔,真正的计策根本没有进行,这是他不解的第二点。
第三点,杨坡怎么会甘心将萧鲎交到京兆府的手里,要知道秦骧曾经在杨坡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萧鲎的敌意,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萧鲎捏在自己的手里,是不是有着其他的算计?
这三个疑点让秦骧感觉有些不安,但易地而处,他发现萧鲎的落马对于杨坡、对于“文官集团”也是卸掉了一个不小的包袱,毕竟他已经成了皇帝的眼中刺,留着他继续在朝堂上惹皇帝不快,不如狠下心肠弃车保帅。这样看来,杨坡的举动也算说得通,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他下了这个决心,仍然未解之谜。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秦府西苑,周蕙荃笑意吟吟地走向正在湖心亭发呆的秦骧。
秦骧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暂且将这些疑惑抛开,笑着回道:“想着周老将军什么时候恩准咱们的亲事呢!”
周蕙荃俏脸一红,“哼”了一声,说道:“昨天义父给周沐叔父回信了,他虽然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不过要你先完成承诺之后再行结亲之礼。”
秦骧对周绰的承诺,就是在两年时间里将萧鲎押解到武狩郡,交由周绰审问当年“太子逆案”的真相。如今半年过去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萧鲎落马,夺职削爵,要从京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一个戴罪之人,仿佛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秦骧却苦笑着对她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现在京城的状况,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萧鲎,他若失踪,我这个‘监管人’就是第一嫌疑犯!更何况萧鲎身上还有些秘密在,不将这些秘密挖出来,我始终不敢对他有所动作!”
周蕙荃听他这么一说,凤眼滴溜溜一转,点头道:“你说的在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任何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别人的反击!要想完成义父交待的任务,还需要沉住气才是!”
“萧鲎都已经抓在手心里了,眼见得婚事马上就能成了,妹妹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周蕙茞也向湖心亭走来,脸上带着调侃的微笑。
“姐姐……”周蕙荃脸皮薄,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蕙茞在二人旁边坐下后,笑着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妹妹说得对,越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越是要沉得住气,谁知道风平浪静的背后正在酝酿着什么样的波涛?此次秦公子与张大人、高大人三人配合默契才能将萧鲎扳倒,但是这个过程也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
“大小姐也是如此认为?”秦骧点点头,这个周蕙茞的想法总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不错,想必秦公子也是想到这一层了吧?”周蕙茞说道,“中太尉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御史监察院和左丞相将萧鲎弹劾下马、而没有力保,就很能说明问题。所以秦公子看紧萧鲎的同时,也要时刻留意淮西侯府的动向,免得被这条老奸巨猾的狐狸暗算!”
周绰对杨坡的敌视态度也影响到了周蕙茞、周蕙荃两个女儿,因此周蕙茞在称呼杨坡时语气同样不带善意。
“大小姐这话不错,萧府要盯紧,淮西侯府更要盯紧!”说着秦骧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孙子十三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鲎背后的人不可能没有动作,也是时候揭开这本书的秘密了!”
在秦骧眼中,萧鲎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人物,他所忌惮的,是站在萧鲎身后的那个人,此人也许是杨坡,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总而言之,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人一定不可能保持沉默,他的反击很可能随时会来。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杨太尉有所顾忌、不敢对秦公子出手!”周蕙茞盯着《孙子十三篇》说道,“如果义父可以入京,那我们就无需将萧鲎偷运出京,审讯萧鲎的事情也能在暗中完成!这样一来,风险不就大大降低了吗?”
周蕙荃兴奋地笑道:“姐姐这个办法好,义父若能入京,那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秦骧泼冷水道,“左丞相崔正和杨太尉不会眼睁睁地放周老将军入京,来分食他们手中的权力。更何况,周老将军一入京,只怕我就更危险了!你们想,我现在京城所做的一切对谁最有利,现在他们还看不出来,但周老将军一入京,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文官派’自不必说,‘外戚’和‘帝党’也盯上我的话,我们秦家的处境可就不妙了。所以周将军入京的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其实周绰真的入京,“文官”“外戚”的火力就会对准了他,而他原来在京中的根基已经被拔出了大半,应该说堪堪自保。要是有心人将他和秦骧联系起来,纵然有“帝党”身份的掩护,也不能保证秦家能够全身而退。
“是的,如今的形势不同往日了,义父入京也需要我们为他铺好路!”周蕙茞想了一会儿,体会到其中的不易,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了,反正闲来无事,我去趟镖局,给韩濯上上课!”秦骧忽然站起身,将《孙子十三篇》抓在手中,“二位‘夫人’去吗?”
“去去去!”周蕙荃抡起拳头要砸在秦骧身上,却被他巧妙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