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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到了。”秦骧举起茶杯,脸色平静如水,“还搭上了家父的性命。”
南宫延抬头看了一眼秦骧,忽然脸上浮现了笑容:“投一石而涟漪起。我和管伯怎么也不会想到,助燕王扳倒了太子,却给我们培养了一位劲敌!”
“秦某今日能够挫败你们的阴谋,似乎也该感谢你们当初的‘栽培’!”想起当年的旧事,秦骧忽然感觉额角的“流”字刺字仍然隐隐作痛。
南宫延叹了口气,说道:“回顾当初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今的境遇,或许那个在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失败!所以说秦公子,世事无常,今日的胜利或许正是你失败的开始,这一点,还望你引以为鉴!”
秦骧愣神了一会儿,接着抱拳道:“多谢南宫先生提醒,秦某必铭记在心!”
“你我这一次交手,在下有两件事不明。临死前,还望秦公子为我解惑。”南宫延端起了茶水,向秦骧敬道。
秦骧也端起了茶水,回敬道:“不胜荣幸!”
二人以茶代酒互敬完后,南宫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此番对决,在下以为有两处失败——其一在燕国,燕王后、褚美人以及褚东篱的兄弟们都一口咬定燕王被刺身亡,以至于关键之时,燕王无法在京城抛头露面,接受‘摄政’之位。秦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
秦骧点了点头,回答道:“王后与褚美人间素有矛盾,她们之间最深层的矛盾,不是燕王更宠爱谁的争风吃醋,而是嫡长子刘文沏和庶出的次子刘文泽之间,谁来继承燕王之位。云西郡公刘文沏素无大志,他最耿耿于怀的,是燕王插手自己封地的事,至于当不当燕王,他是无所谓的。”
“由此,秦公子就以‘燕王之位’为饵,诱骗褚氏家族做了糊涂事,配合你们将燕王由生说死!”南宫延说着,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合理,“虽然如此,但是王后又是如何舍得将燕王之位赠予褚美人、刘文泽母子的?”
“当然是云西郡公的劝说了……”秦骧嘴上说着,心里却也起了一团厚厚的迷雾;然而当他再深入一想时,那团迷雾刹那间消失无踪,而他的脸上也出现了释然的轻松。
南宫延看着秦骧的表情变化,有些不解:“看来云西郡公的理由秦公子也不能说服自己,但不知为何,秦公子仿佛又大彻大悟了一般呢?”
秦骧顿了顿,盯了南宫延良久,才开口说道:“告诉先生也无妨。秦骧前赴燕国之前,皇帝曾告诉我,朝廷在燕王身旁安插了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来到燕国,我曾怀疑那个所谓的眼线是宫里的太监或者老宫女,却从没在其他方面想……”
“所以,秦公子推断那个眼线,其实是燕王的枕边人!”南宫延刹那间也明白了,他接着说了自己另外一个疑惑,“失败的第二个原因,在于皇帝刘彦钊的突然苏醒。据我所知,管伯配制的‘火蟾之毒’只有他自己能解毒,配方也仍在他的手上,而秦公子又是如何解毒的呢?”
秦骧摇着头笑了笑,盯着南宫延说道:“这其实又要‘感谢’你们了!我们兄弟三人流放南疆时,长兄娶了一位医女为妻——她就是我的长嫂云氏。长嫂在幼年时误食了被火蟾的皮肤沾染过的食物,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幸得一位游方的郎中所救,这才幸免于难,不过毒素并没有清除干净。那位郎中就一直待在长嫂家里,潜心钻研‘火蟾之毒’的毒性毒理,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才将长嫂完全治愈。此后长嫂便拜他为师,掌握了此毒的解法。”
说到这里,南宫延脸上再度露出了苦笑:“原本将你的兄嫂‘请’进宫中,是想以他们为质,令你不敢轻举妄动;谁曾想,却将解毒的大夫引了进来!失策!失策!”
“正如先生所说,时也命也!”秦骧取出一个药瓶放在南宫延面前,略带惋惜地说道,“这是‘花铁蛇之毒’,服食立毙……先生请自决。”
“不必了。”南宫延将药瓶推回秦骧面前,“从我当上‘离轲’之首的那一日开始,我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言毕,南宫延嘴角流出一抹黑色血液,接着人一头栽在桌案上。秦骧将手指放在他的口鼻边,对方已然没有了呼吸。
“死了……”秦骧喃喃地说道,饮下最后一杯茶,起身离开了监房。
监房之外的天空,风轻云淡,夏日的炎炎热气正慢慢地炙烤着京城。
正午时分,禁卫军传来了捷报——“离轲”悍将管玉书的尸体被发现躺在京城和羽林卫大营之间的要道上,手里攥着失踪的虎符;一名酷似燕王刘彦钧的乞丐企图离开京城时,被守门的军士抓获。
至此,这一起差点改变历史的事件才真正告一段落。而在史书上,没有对这起事件留下只言片语,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曾经有过如此危急的事件发生。
有关弘文六年七月的这一段记载,史书只是提及了燕王同谋者的下场——中太尉杨坡“积劳病势”,数十名杨系党羽“挂印归田”,执金吾梁尉章病势。置于罪魁祸首燕王,他本就已经“死”了,所以记载他死亡的时间,居然在杨坡和梁尉章之前。
而那名酷似刘彦钧的乞丐,据说一直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廷尉府大狱中,渡过了余生。
同年,大盛王朝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革,这一场一直影响了大盛国运的重大变革,被世人称之为“弘文改制”。而领导这一场改革运动的,是被后人称为“帝国能臣”的、亦文亦武的名臣周绰。
当然,熟知周绰的人都知道,在他身后有一个出身世家的纨绔公子,很多改革的规章制度实际上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为能臣,而为能臣良辅”——这是秦骧被任命为尚书令右仆射时的座右铭。作为一个“能臣良辅”,他的事迹注定不如自己的岳父那般夺目璀璨,他的功绩也不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
不久之后,在江湖上曾经名噪一时的“花铁蛇”销声匿迹,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然而在漠北,鹰戎左部的力量再度崛起,他们横扫了燕北草原,强悍的鹰戎诸部重新归于古勒廓部的统治,他们迎来了最伟大的单于——赛珂大单于。
在赛珂大单于的手下,有两位来自中原的能臣辅弼。一位是左丞相商允臣,为鹰戎制定律法,强化单于权威;另一位则是右丞相梁波平,为鹰戎制定吞并天下的方略,据说是一位弈技高手,而事实上,他竟是杨坡的亲身儿子。
正如南宫延预言的一样,弘文六年七月的那两条漏网之鱼,日后却成了秦骧、皇帝刘彦钊的心腹大患。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逼得本想隐藏“能臣”身后的秦骧一步步展露才能,帮助大盛王朝渡过一个个难关,踏上属于他自己的真正舞台。
不过,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帝国能臣》(原名《花铁蛇》)的故事就此谢幕。
连载一年多了,实在写不下去了,《宫城之变》篇结束后,全书完结,也没有写第二部的打算。
鱼子浚在此向不离不弃的读者致敬,同时也向各位致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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